第24章 平行路
今都上至皇室宗亲下至平民百姓皆喜品茶饮酒之乐, 因而繁华的都城遍地是茶坊、酒肆。
谢卿姒今一早与空竺一同食早膳后,便令猫生带信到林府,请她到茶坊一聚。
此时她人便在今都最富有盛名的茶坊中,圆柱形的茶楼下方几层卖艺唱乐应有尽有, 而上方便皆是达官贵人的消费场所。
青纱木帘遮住厢房内的仕女玉郎。但屋内之人若想瞧楼下的景观, 就可倚在栅栏掀开遮挡之物, 便可瞧见。
谢卿姒此刻正戴以面纱倚靠在以雕花修饰的木栏旁。虽不见其下有何面容, 但用心一听他人的趣事亦是别有一番滋味。
待将近响午时分,眼见相约的时辰已过,便要询问懒怠在地上休憩的猫生, 送信一事可是出现何差池时。
厢房的木门便被缓缓的推向一侧, 林以柔举止投足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但其音带沙哑的行礼问安,却让人无法忽视。
谢卿姒察觉到她的心绪不稳,不由抿紧唇角。起身席地而坐于茶几前, 继而请林以柔一同坐下。
此处与其他茶坊不同,若是贵人得趣便可自行烧茶。
林以柔见她竟要亲自煮水沏茶时, 自昨日起便浑浑噩噩的人不由一怔愣。
随之配合她一同煮茶。她动作与空竺极为相似, 宛如他一般。
巧的碳火炉上一茶壶正在煮茶, 水蒸气带出的茶香弥漫在厢房内,让她几人的心神得到些许放松。
“许久未见你,近日可安好?”
林以柔听她询问,往炉中添碳火的动作一怔。
原是聚才情于一身的佳人,而今眼眶泪水转。再则因昨日许久未睡, 即使已施粉黛的面容仍旧可见眼底青黑一片。
但却见她强行忍下,未让泪水浸湿面容。看向对面的女子, 声音略带哽咽:“您是为昨日赐婚一事寻我的吧?”
谢卿姒听她虽直言不讳,但心绪哀伤不止。停下手中的动作, 低垂的睫毛轻扇。
即使是在口头上轻松答应君行鹤的请求,但她见到林以柔这般境况,真是不知如何开口。
厢房内的气氛一时尴尬,似乎房内的空气被凝固住。
缩在谢卿姒脚边的猫生,用大圆眸瞅一眼旁边的人,再瞅一眼林以柔。
在她二人之间量一番,无奈的摇头晃脑。爪子戳一戳谢卿姒见她仍不为所动,再用圆屁股拱一拱她。
佳人方才抱起圆滚滚的他,一边帮他顺毛,一边轻声沉气言道:“是君行鹤托我前来,宽解你一二。”
然而林以柔一听不由揪紧秀雅的手帕,突然提高音量反问: “他难道误以为我会纠缠他不成?”
炉中的碳火已渐渐熄灭,空留一室芳香。
听到她情绪略带失控的问话,谢卿姒反而能从容些许。放下猫生,为她斟一瓷杯茶,平静道:“绝非如此。”
继而再简单摊开:“他愿你能放下,找到真正的归宿。再则便是,若你不愿嫁于朝司和,我与他皆可为你出面。”
她本是一早便思索此事该如何劝解,心里亦是满腹劝慰的话。
但是如今一见到人,不由思及空竺的话:姻缘一事,自有定数。若是他二人终归陌路殊途,旁人之力亦是无法改变。
此时真是颇感有道理。再且倘若自个言行不慎让他二人之间存有误会,这可真是不妥。
而纵使谢卿姒再如何委婉到来,林以柔自今日出门后强忍的泪水,再也止不住。
谢卿姒虽不直言,君行鹤不喜于她,无意于她。
但事已至此,且他竟然不愿亲自前来劝告她。而是宁愿请他人帮忙,她如今能有什么不明白。
心里百转千回,昔时柔情似水的女人,此时梨花带雨之相。
她以往从不曾接触林以柔此类性情的人,亦是未曾尝到情爱的滋味。但听到她哭泣得泪不成声,着实是令人心感酸涩。
随之叹一口长气,起身走到林以柔身边坐下。递给她手帕后,不作发声。
时辰一分一刻的流逝,猫生见谢卿姒虽不再做出任何动作,但是竟然难得的耐心坐下等待。
不知为何,此行游于各界寻取药材,他察觉到卿与和卿姒之间似乎皆是与以往不同。
至于是何,他不甚清楚,但他希望卿姒能一直平安喜乐。
他随即用圆脸蹭一蹭已绽放风华的人,佳人亦是感到猫生的安抚,抱起他。
而林以柔一阵痛哭后,方才稍微缓过来。见她与猫生亲昵的举动,不由心生羡慕。
她身边皆是惜她,护她之人。而自身却苦苦求而不得,深陷家族的争权夺利之中。
她越发细想,心中的苦楚就越发强烈。但是林以柔虽外表柔软,但性情亦是有刚烈之处。
谢卿姒若是能瞧见,便见她放于茶几下的双手握得发红发紫。不知她使出多大的勇气,方能做出的决定。
只听林以柔声音虽颤抖,但却十分坚定的言道:“我愿嫁于朝司和。”
女子听此弯翘的桃眼微睁,她心里此时充满不解。亦是不由一怔忡,而林以柔见她此表现反而不明一笑:“您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
而待今日做东之人离开后,青儿便不解焦急询问道:“姐,错失此机会可就毫无回头路可走了!”
林以柔却一反常态的不作理会,走至木窗旁瞧几眼窗下的空竺与谢卿姒。
只见佛子面上虽无厌烦之色,但想必亦是极为不喜围观的人群,白袍带帽遮掩一番前来接人。
昔日捻珠,翻阅经书卷的手自然而然的去搀扶女子,避免旁人误碰到她。
而谢卿姒今日亦是与空竺相似的一袭青纱素白裙,不知佛子低头与她谈论何事。
女子唇角勾起一笑,海棠色的口脂点于绛唇上极为添色,周围的人皆是禁不住驻足欣赏。
林以柔不经意间瞧到木栏栅的一块白纱。
果不其然下方的僧子,不过片刻便凭空拿出一块面纱为她戴上,随即带人离开。
一宗的佛子竟能为她俯首称臣,心甘情愿的爱护她。她若是能得到君行鹤的半分爱意,她亦是死而无憾。
须臾后,厢房中空留一室凉茶与被撕成两半的白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