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你给我清醒一点

    松山镇很，住宿的地方都是那种个人家开的家庭旅馆。

    夏听也忍着挑剔去看了几家。

    这里不如A市发达，几乎所以店内的装潢，都还维持着2005年左右的水平。

    很多连热水器都是那种最古老的款式，需要热水还要提前和店家讲。

    她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今晚就要来松山镇了。

    明天再来，在家里住一晚，它不香吗？！

    许肆当然是看出了她的为难，“走吧……”

    开店的老板见夏听这么娇气又挑剔，也有些来气：“我们家宾馆的条件，可是整个镇上最好的！就你们这么挑的，在这儿可找不到地方住！”

    “以为自己是哪里来的千金大姐呢。”老板不屑道。

    夏听：“……”

    她还真的是。

    ——

    从商业街走出来，在路边快要烊的摊位上，夏听买了两杯热乎乎的关东煮。

    结账的时候，她非常自然地掏出手机。

    然后又塞了回去。

    当下的时间，扫码支付也只是刚推出的概念，还没普及开来。

    “许肆。”夏听喊他：“付钱……”

    想到自己的语气似乎有点太理所应该了，夏听补了句：“我会还你的。”

    毕竟他那么穷，夏听也不好占他的便宜。

    许肆从口袋里摸张五元的纸笔递给摊主，五元钱六串。

    夏听很自然地把丸子分成了两杯，递给许肆一份。

    然后在自己的那一份里加了调料。

    一手可以握住的纸杯，向外面冒着白汽。

    许肆视线滑过去。

    夏婷婷杯子里圆圆的海鲜鱼丸撞进他的眼里，上面还漂着几颗翠绿的香葱。

    人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那无论怎样装作不在乎，都会本能地多疑。

    那些被发现的细节，接二连三地闯入他的脑海里。

    无一不再提醒他，眼前的夏婷婷和以前不一样了。

    夏听扎了个丸子，走了两步，才发现许肆还站在原地，没跟上。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手里的鱼丸。

    疑惑半秒，夏听恍然大悟般地，把自己那份关东煮往许肆眼皮子下一递。

    夏听：“想吃就啊，干嘛眼巴巴地看着。”

    许肆：“……”

    见许肆也不动，夏听只好从自己的纸杯里拿出一串来，放进了许肆的纸杯里。

    为了公平起见，她还把许肆的牛肉丸换了一串过来。

    盯着自己杯子里那串鱼肉白的丸子，许肆忽然被噎得什么话都没有了。

    便默默跟在夏婷婷身后。

    步行街里不允许停车，许肆就把车子停在了商业街出口的路边。

    商店街走完，尽头是个露天的垃圾处理站。

    商业街经过一晚上的营业，制造出来的垃圾就堆在那里。

    有几个拾荒的人，在里面翻捡今天的塑料水瓶。

    夏听纸杯里的丸子也吃完了。

    许肆十分有眼力地把夏听手上的纸杯接过来：“我去扔……”

    夏听看着突然空空的手心，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终于明白夏婷婷为什么半年之内开了十个助理，唯独留下许肆了。

    简直懂事得让人心疼。

    忽地，她被那边的动静吓了一跳。

    发出声音的是一位在垃圾站里拾荒的妇人，看到许肆的瞬间，她把手里装满塑料瓶的麻袋扔在里地上。

    随后跌跌撞撞地穿过垃圾站，像疯了一样地朝许肆扑了过来。

    嘴里又哭又嚷：“￥%@#&……%！”

    因为她的是澜城这边的方言，语速又快得离奇。

    仿佛加密通话。

    夏听一个字也听不懂。

    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抬腿向那边走过去。

    她觉得那人可能精神不太正常。

    夏听拉了下许肆，示意他不要纠缠快走就是了。

    这种人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没想到那人见许肆要走，不干了。原本在她身边不做声的男人也起身，死命拉住许肆的胳膊。

    妇人扑在许肆身上，尖利地叫喊着：“你%%@&！你#@%！”

    这种感觉在挨骂却又听不懂的感觉让人很不爽，非常不爽。

    于是在对方又激情输出了一个回合之后。

    夏听终是没忍住，问她：“你能用普通话再一遍吗？”

    “草，臭婊子。”妇人旁边的伙子急了，上来就推搡夏听：“听不懂是吧，外地人是吧。”

    “许肆看来你这几年在A市过得挺好啊，钱没少赚吧，在外地还搞起女人了。”男人看着夏听，“模样长的还挺欠草——”

    嘭地一声……

    他整个人被狠狠提起来，随即重重甩在了垃圾桶上。

    桶里堆得满溢的杂物零碎洒了一地。

    “儿啊——”妇人大惊失色，急忙过去查看，一哭叫一边跺脚，“￥@#！……%#。”

    又是一串急促而愤慨的方言。

    男人跌在垃圾里，也没受什么伤，就是惹得一身臭。

    他从垃圾堆里爬了起来，被激怒的人，不要命一样挥着拳头冲过来。

    咣——

    许肆精准地踢向他的腿骨，男人随即普通一声跪了下去。

    随后半跪，钳住他的脖子，手肘施里顶在他的胸口，狠狠向下压过去。

    男人像后背着地，极重地摔在地上，双手死死扣住了许肆的手，脸已经涨得通红。

    许肆侧脸线条利落干净，耷下眼皮，俯视面前的人。

    就像凝视着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

    神色很淡……

    但看他手上暴起的青筋就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

    妇人急了，扑上来，在许肆脸上疯了一样地抓挠，扯着嗓子大喊：“杀人啦杀人啦！许良才的儿子和他爸一样杀人了！”

    许良才？！

    那个八七年特大杀人案的凶手——

    “许肆，许肆！”夏听叫他。

    许肆狠厉的眼神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身下的男人，像是已经失去理智。

    夏听双手扳过他的脸：“许肆，看着我！”

    一秒……

    两秒……

    许肆失焦的视线重新聚拢，定格在夏听的脸上。

    他手上的力气忽然就松了下来，整个人松散地坐在了地上。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虚化了一般。

    距离很近，她焦急的表情似乎和过去的某个时间点重合了。

    许肆……许肆……

    你别睡……

    我们马上到医院了。

    过去的记忆悉数涌上来，许肆喉咙里忽然涌上一股甜腥，那是血的味道。

    他喉咙上的伤口突然好疼。

    但他顾不上，眼睛机械而专注地追着夏婷婷的动作。

    刚才被钳制在地上的男人已经缓了过来，紫绀色的脸重重地喘着粗气。

    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

    看样子是没事了。

    夏听看完那个男人的状况，回过头来。

    “许肆。”她收起自己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很严肃地俯身看着他：“你——”

    一站一坐……

    许肆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仰头看她，盯住她睫毛下方一片的阴影。

    忽地，许肆向前，两个人的距离陡然贴近。

    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撂倒了。

    夏听把他按在地面上：“你给我清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