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留下

    这天，夏听正在县政府的办公楼听地贸的人给她讲述区域管理规划，一旁的许肆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起身走去会议室外面接。

    再回来的时候，表情有些严肃。

    会议结束之后，地贸的人还有单独去开一个内部会议，夏听和许肆就先离开。

    出了会议室的，夏听低声问：“怎么了，你公司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是，盛曜的人来的。”许肆。

    夏听：“什么事情？”

    她有些错愕，不管怎么，许肆现在也是出去单飞了。

    盛曜里的人，有事居然还是先找他，而不是自己。

    夏听顿时有种自己佯狂额一群白眼狼的错觉。

    “昨天，风云影视的结构发生了变化，夏音成为了90%的持股人和实际管理人。”许肆。

    “风云影视就是一个烂摊子。”夏听不太在乎，圈子就这么大，这件事情在一个月前她就有所耳闻，“谁接手都一样。”

    夏音刚介入风云影视就秘密地给管理层来了一个大换水。

    手段利落干净，据背后有高人指点。

    看这行事风格，夏听心里大概有数，这么刀刀到肉的手段，十成十地像足了杜也岚。

    “夏总——”地贸一个年轻的伙子拿了个包裹从走廊尽头跑过来：“您的包裹，我正要给您送过去呢，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

    夏听接过那个包裹，有些疑惑：“谁寄的啊？”

    伙子挠挠头：“这我不知道，包裹上应该有信息吧。”

    “谢谢你啊。”夏听谢过他，低下头去找包裹上的快递单。

    是从A市寄过来的。

    “可疑的东西吗？”许肆问。

    “啊，不是。”夏听。

    刚刚开会，似乎坐得时间太长，又或许是太久没穿高跟鞋。

    现在站起来腿有些麻。

    夏听没忍住一边想事情一边锤了锤，“是灵犀互娱给我寄过来的，应该没问题。”

    许肆的目光顺着夏听的动作，落在她的腿上。

    动作忽然一滞。

    “你的腿……”许肆注意到她腿上那些深深浅浅的淤青，“怎么回事。”

    因为立川这，一年里几乎十个月都是夏季。

    温暖湿热的气候蚊虫又多，所以夏听他们这种经常在外面跑的穿得都是长衣长裤为主。

    只有今天，气温回升，忽然一下子热得厉害，夏听才穿了一条比较商务的鹅白直筒裙。

    夏听也看了看自己的腿：“在山里到处走，少不了磕磕碰碰的，没事儿也不疼。”

    其实她半个月前就发现这些淤青了，不痛不痒的。

    夏听以为这种东西养几天就好了，没想到现在还没消下去。

    立川的项目她也就是跟到实际施工，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只需要再在这里待上不到十天。

    所以，尽管 她也想过去医院的事情，但还是决定回了A市再。

    许肆眼皮动了动，终是没什么。

    ……

    没想到隔日，参与建设立川项目的全员，都拿到了政府的全套健康体检福利。

    夏听被许肆敲门叫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许肆在门外等了很长时间，才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门开的时候。

    一个可爱的身影猝不及防就撞进了许肆眼里。

    夏听穿着自家ip熊熊乐园的夏季睡衣，头上还顶着个咖啡熊眼罩。

    “几点了。”夏听迷迷糊糊地问。

    “已经中午了。”许肆，“今天体检。”

    “啊？”夏听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我睡了这么久啊。”

    她昨晚十点左右就入睡了，没想到一觉就睡到了现在。

    “那你等我收拾一下哈。”夏听。

    许肆看起来已经准备好了，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夏听知道他的性格的，她让许肆等一下，许肆绝不会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除非当中的时间超过了一个时。

    否则……

    他会一直站在门外，直到夏听收拾好。

    夏听犹豫了一下，没关门：“进来等吧。”

    房间很大，里外是个套间，许肆就坐在外间的沙发上。

    这个沙发是夏听自己买的，因为她有时需要在这里处理一些公事。

    酒店自带的椅子十分不舒服。

    她就买了个软皮质的沙发送过来。

    沙发虽然是双人位的，但着实有些。

    许肆身高腿长，一双长腿区在外面，显得有些局促。

    沙发旁边，昨天夏听收到的那个包裹已经被拆开了，只剩下一个空袋子扔在那里。

    许肆看着她身上那件平铺了很多卡通熊的奶白色睡衣：“这是你昨天收到的么？”

    夏听叼着皮筋，「嗯」了一声。

    她把栗色的长发随意地束起来，然后腾出手来把皮筋绑在马尾上，“熊熊乐园的ip出了新周边，还没上市，灵犀互娱就给我寄过来了。”

    “你……”夏听看着许肆忽然卡壳了。

    昨晚收到之后，她还和灵犀互娱的钱意道过谢。

    她记得钱意，这套睡衣也是有男版的。

    但她实在想不到这样一件可爱的家居服穿在许肆身上会是什么样。

    许肆穿得是他惯常的黑色衬衫，领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有系。

    头发和眼睛都是极深的黑。

    不做什么表情的时候冷淡到了极致。

    明明生了一双桃花眼，却并不多情，微翘的眼尾倒是生出点审视的样子来。

    夏听看着他。

    总觉得许肆穿上这套家居服，会是那种疯批反社会人格的味道。

    “你想什么？”许肆一直在等她的下文。

    夏听舔唇，刚才关于许肆穿卡通睡衣的联想，莫名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没什么……”

    ……

    因为许肆在等，夏听收拾得很快。

    两个人到市医院的时候，负责体检的各个科室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夏听很自然地拿了自己的手册，排在后面。

    许肆拉过她的手，带她往走廊深处走。

    夏听：“不是要先查血压吗？”

    “我们是vip通道。”许肆：“不用排队。”

    夏听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一个上面发下来的体检福利，怎么可能有vip通道这个法。

    “你不会是……”夏听问他：“为了把我弄来医院，自己掏钱搞了个什么全体大体检吧。”

    许肆沉默了下：“不行吗？”

    夏听：“……”

    其实她自己在A市的时候，已经体检过很多次了。

    结果都一样，很明确地，从生物学方面来看，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她恐惧的从来都不是，疾病。

    许肆察觉到她的退缩：“害怕生病？”

    “不是啊。”夏听轻声：“我怕自己没病。”

    没有医学上能解释能发现能治疗的病，她恐惧的是，自己和以前检查出来的结果一样。

    她很健康……

    但身体却日渐虚弱下去。

    许肆拍了下她的脑袋：“哪有人，怕自己没病。”

    ……

    根据夏听自述的症状，这一次，她甚至连脑ct都做了。

    因为是vip通道，结果出来的也很快。

    和夏听之前几次去医院的结果一样，从体检报告上来看，她的身体很健康。

    凝血功能也没有任何异常。

    医生看着夏听，半晌，建议她去精神科看看，或许她表现的这些症状是压力下引起的心理问题的躯体化症状。

    医生：“放松心情，多休息，保证适量运动。”

    “好……”夏听安安静静地答应：“我知道了。”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种法了。

    出了医院，许肆在车里，又拿出她的体检报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夏听在他旁边，替自己系上了安全带：“我了我没病嘛。”

    车子开出去，两个人都沉默着。

    开了不知多久，许肆忽然：“医生让你休息。”

    “嗯……”

    “那你休假吧。”许肆：“盛曜的事情我来做，你休息到——你觉得好一点再。”

    “其实我现在没有不好。”夏听平静地。

    “我知道你可能不会信，但我不是在哄你……”夏听看着他：“我是真的没有不是舒服。也就是觉睡得多了一点。”

    许肆没话，只是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

    又是久久没有人话。

    “听听。”许肆忽然开口叫她。

    夏听本来拄着脑袋，看副驾那边窗外的街景。

    这个称呼落进左耳那瞬间——

    她只觉得心脏骤然收紧，下意识地转过来看向许肆。

    夏听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有些呆。

    许肆就像是着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也没看她，目光直视前方，眼里的情绪深不见底。

    “我给你买个岛吧。”他。

    夏听依旧是，没有表态。

    因为她知道，许肆不是再过问她的意见。

    而是已经做了自己的决定。

    她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不想让许肆看出来，于是扭头回去，继续看着窗外。

    窗外所有的景物都在模糊地倒退。

    倒退的画面，劈头盖脸地，砸在她的眼底。

    也砸在了她的心里。

    你好自私啊。

    夏听在心里对自己。

    一直以来，都在想，自己会走的。

    自己不属于这里。

    总想着抽身而退，就连建设立川，也是。

    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伟大，也不配得到那么多的盛誉。

    如果，是真实的世界，还会这样做吗？

    还不是因为这里不是自己的世界。

    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所以一切身外之物都无足轻重。

    只是刚好，把这个钱用来扶贫罢了。

    哪里配得上伟大这两个字。

    夏听手指攥紧。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这么可恶，她总觉得自己对许肆很仁慈。

    因为总会离开的，所以对他的爱意视而不见。

    自认为这样，她离开之后，许肆就不会太难过。

    两个人都没捅破最后的窗户纸。

    她是因为爱自己。

    许肆则是太爱她。

    许肆不会用爱意舒服她，成为她的牵绊。

    只要她一声，甚至愿意帮她想方法送她回去。

    许肆永远在成全她，从始至终。

    而自己呢，甚至从没想过为了许肆留下来。

    哪怕一瞬间呢？

    哪怕只有一瞬间，夏听都可以原谅自己。

    但，一瞬间也没有。

    “好。”夏听嗓子涩涩的，“那你，给我买个岛吧。”

    我也——

    为了你，去想办法留下。

    ——

    夏听首先想到的就是，停止参与盛曜的工作。

    尤其是沈郁的事业规划。

    如果男主事业方面暂缓，那么她走到结局的进程应该也会缓和下来。

    夏氏破产对她来也是重要的截点。

    可是现在她已经无法参与夏氏的任何决策，不过抗拒夏氏目前的样子，应该不至于有经营危机。

    尤其是风云影视，最近做得风声水起，名声大震。

    各大财经媒体都在报道，风云影视有望再回十年前的巅峰状态。

    夏听也在关注风云的动态，风云影视将自己手里几乎所有知名的好莱坞ip的汉化版权都做了再次利用。

    一夜之间，网络上各种ip衍生游戏遍地开花。

    各大游戏商看准了这一波机会，风云的ip价格被炒的极高，就算是这样，还是一ip难求。

    游戏是个赚快钱的行业，风云影视几乎是两个月间，就完成了之前年收入的十倍这种夸张的成绩。

    成为了这一年金融圈里现象级的事情。

    大肆掠夺市场，贪心的后果很快就出现了。

    下半年，风云影视遭到市场的反噬。

    因为卖出去的ip改编制作的游戏良莠不齐。

    更是有很多游戏，就是着大ip的旗号出来圈钱的，现在第一波韭菜收割完，就跑路了，留下一大笔坏账。

    几个月前还千金难买一ip的盛状不复存在。

    风云影视现在还掐在手里的ip都是他们评估之后，最有商业价值的，算自己做精品的项目。

    现在因为信任危机，这些精品ip的价格大跳水，三折出售都没人愿意买。

    这只是从财报或者其他表面途径能够看到的情况。

    实际上，风云影视的内部斗争从未停止过。

    起初被开除掉的那些高层，在公司里留有很多自己的势力。

    风云干的好，大家有肉一起吃。

    现在干得不好，自然是人人自危。

    那些被平白开掉的高层，现在也都在外面立住了脚，自然是要搞回去的。

    内忧外患，风云影视的神话就像是烟花。在最高处绚烂夺目过后，就再没有任何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