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恩怨了了
这个人的命现在掌握在他手里, 姜容有了这个认知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陆乾珺手指又动了下,眼睫颤了颤, 似是要醒来,姜容权衡之后暂时放下了酒, 他抽出一直随身携带着的匕首,愤愤朝陆乾珺腿上扎去。
??心里是恨的,是怨的,前世遭受的痛苦一股脑涌了上来, 姜容一刀一刀往陆乾珺腿上砍。
他第一次这般痛快, 仿佛所有的怨气都将宣泄出来,鲜血喷溅到他脸上, 让他更加疯狂。
疼痛让陆乾珺醒了过来,双腿传来剧痛,陆乾珺清醒后看到姜容拿着匕首毫不犹豫往自己腿上扎去, 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肆虐。
抬了抬手, 陆乾珺又无力地垂下了,姜容发现陆乾珺醒了心里骤然一紧,他应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陆乾珺, 然后让陆瑾监国, 他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就是下一任帝王。姜容脑子里胡乱想了一通,最后只把匕首狠狠扎在了陆乾珺膝盖上。
上战场被敌人砍伤不知多少次陆乾珺没觉得疼,最后姜容扎在他腿上的匕首让他咬着牙闷哼了几声。
在此之前, 陆乾珺从未想过姜容能这么狠, 也从未想过姜容能恨他至此。
瘫软在地上, 陆乾珺眼死死瞪着,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阻止了, 姜容现在要杀了他,陆乾珺也坦然让他杀。
经历这么一遭,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眼角有些湿濡,陆乾珺喘着粗气,看着姜容从他身前起身,擦了擦沾上血迹的脸。
“从现在开始,我不恨你了。”他废了陆乾珺的腿,算是对前世自己受过的苦有所交代。
一个瘸了腿的皇帝,所面临的一切,大概能与他所受的谩骂折磨相抵。
被辜负的誓言,伤透的心,这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姜容想,该报的仇都报了,他现在要离开,恩恩怨怨,到此为止了。
“别,走……”男人的嗓音像是被砂砾磨过,粗糙又沙哑。姜容低着头转身看他,陆乾珺拖着两条残腿努力爬到了姜容身边,血迹弥漫了大半个屋子,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姜容有些恶心。
“既然,不恨了,再给朕一次,一次机会……”
和他对视了很久,姜容发现陆乾珺那双眼里,居然满满都是真诚,他心里一酸,眼眶一下子红了,不知是为前世的自己不值,还是感到讽刺。
迟来的情意究竟有何意义,前世他苦苦哀求,陆乾珺都不曾看他一眼,不敢承认对他哪怕一分的情。他如今报复回来了,陆乾珺甚至会一辈子瘸着腿,却还能求着让他别走。
多可笑啊。
姜容笑出了声,任由眼泪流了满脸,他蹲下直直看着陆乾珺,在陆乾珺充满期待与祈求的目光下,狠狠折断了卡在骨缝中的匕首。
“嘶……”一阵剧痛让陆乾珺头皮发麻,他咬牙忍过这阵剧痛,重新睁开眼看着姜容,姜容抹去了他嘴角的血迹,用温柔的声音着极为残忍的话。
“我怎么会爱一个残废呢?就像你,怎么会爱一个不男不女的双儿呢,你对吧,我的陛下?”
“不……”不是这样的,陆乾珺想要解释,可他所作所为让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在姜容看来就是这样的,他不会爱上姜容,不会爱他的畸形,对他只有利用,利用完了就将人弃之不管,任由他人□□折磨。
“不……”
“就此别过吧。”姜容擦了擦手心的血转身就走。
陆乾珺拽着他的衣摆,任姜容如何也不松手,最后姜容只能用匕首割下那片衣角,重重踩上了陆乾珺的手。
“来人!”用仅有的力气喊了几声,门口传来脚步声,姜容大惊,立刻捂住了陆乾珺的嘴。
“二位可是有何事?”门口的药童出声询问道,姜容镇定下来回道,“无事,只是碎一个杯子,我们自己可以处理。”药童听闻此言就离开了 。
姜容松了口气放开了陆乾珺,他看着陆乾珺的双眼,这人还有意识,自己一走,陆乾珺只要一出声马上就会被发现,视线又扫到那瓶烈酒,姜容心一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掰开了瓶口。
“这都是你欠我的……”
“唔!”陆乾珺拼命挣扎着,喉口传来剧痛,姜容不管不顾灌了半瓶烈酒,酒大半洒在了陆乾珺身上,他揪着胸前的衣襟喘不过气,呼吸音粗重,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求救。
最后决绝地看了陆乾珺一眼,姜容清澈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霜,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大朵的红色血迹都从陆乾珺嘴里涌出,姜容转过身去开了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出门碰到方才的药童,药童见是姜容,“哎,你们房间碎的杯子扫了吗?可别伤到了。”
“嗯。”姜容朝他笑了笑,药童又嘱咐他怀了孕不要到处走,姜容只自己要去如厕,走开后还听到药童在身后嘀咕,一个孕夫挺这么大个肚子,丈夫也不陪着。
这些都与姜容无关,他从后门离开,沿着长安街一路走到了端王府。
“快走!冬知,马上准备好所有东西离开!”时间紧急,姜容来不及解释太多,陆瑾见他紧张的神情什么也没问,立刻吩咐下人把马车驾出来。他早就将一切准备好,只等姜容传消息过来二人一起离开,没想到姜容直接来了。
马车从王府后门驶离,看着长安城慢慢退后,姜容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崩溃的捂住了脸。
“爹爹……”陆瑾揽过他,拍着姜容的背。他不知道姜容经历了什么,大抵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马车赶到下一个城镇,姜容恢复了心情,他双眼有些肿,陆瑾递给他一杯水。
“冬知,他要死了。”姜容平静道。
他在赌,赌陆乾珺是不是很快就会被人发现,赌宫里的太医究竟有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什么?!”陆瑾震惊道,“爹爹,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人若是死了,天下不就乱了……
姜容原原本本跟陆瑾了所有事,从他临时起意逃走,到给陆乾珺灌酒,事无巨细,什么都没落下。
“冬知,你宫里的太医……”
“爹爹。”陆瑾抓住了姜容的手,看着姜容的眼道,“若是十日后没有消息,就证明他没事。”
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陆瑾知道自己没有身份插入,一个是他曾经朝思暮盼的爹爹,另一个是将他抚养长大的父亲,陆瑾没得选。
“对,对……”姜容怔怔地回答。
为今之计只有等,他们没有走远,若是陆乾珺真的死了,他们也好回长安控制局势。
“爹爹,你还恨他吗?”陆瑾有些悲悯地看着姜容。
姜容摇摇头,他不恨了,在那一刻所有的恨意都消散了。报复的感觉让他上瘾,所以姜容才会给陆乾珺灌了那杯烈酒。
他就是恨不得陆乾珺死的。
看着姜容依旧有些迷茫的神情,陆瑾岔开话题道,“我们不想这个了,爹爹你看我准备的东西够吗?”
陆瑾心里也不好受,他顾忌着姜容的心情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姜容又怎会不知。
“对不起,冬知,爹爹对不起你。”他的冬知嘴上不,实际最是重情重义,前世与陆乾珺相处了十几年,他们父子间一定是有感情的,从前几次陆乾珺拿剑指着陆瑾,甚至几次被陆乾珺伤到,陆瑾都没有什么怨恨就能看出来了。可姜容他却要亲手杀了自己孩子的父亲,只为了自己的私怨。
“爹爹,没什么对不起的。”陆瑾要自己不在意反而虚假,他沉默了半晌,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他不会有事的,祸害遗千年。”
对,那人就是个祸害,他根本不会去担心。
“我心里,最在意的还是爹爹你。”设身处地地想,他如果经历过姜容前世经历的事,不一定能做到姜容现在这般。他或许早就将陆乾珺身边的一切都毁了,夺了陆乾珺的皇位,败坏其名声,让其一遗臭万年 。
伤不落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疼,但他知道姜容一直很痛苦,重生后被仇恨蒙蔽,如今终于可以放下仇恨好好活一次,陆瑾心里是替他高兴的。
紧紧拥抱住姜容,陆瑾露出一抹由衷的笑容,“爹爹,重新活一次吧。不为我,更不为他,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姜容眼底被泪水浸湿,他喃喃道,“好……”
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十日后,长安城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甚至连皇后失踪的消息也没有,陆瑾终于安心带着姜容继续往北。
他的心彻底踏实了,其实从心里,他还是不希望陆乾珺有事的。
没有任何消息陆瑾心想,大抵是陆乾珺终于想通了,算放姜容自由,从此相忘于江湖。
到达凉城的时候是八月份,姜容的肚子六个月大了,陆瑾和佳音一路将他照顾的很好。阿楠在姜容决定要来北地的时候就被他送回扶风楼了,宫里总归不安全,姜容不放心。一行除了他们三人,就剩几个陆瑾的亲信,负责保护他们,其他人已经提前到达凉城部署。
八月份的凉城气候正好,但他们还是早早为过冬做好了准备,先来的一批人,在当地建起了厂子,专门制作棉衣棉被,原材料是从西边买来的,他们免费出钱建厂,吸纳当地百姓来厂子劳作,他们出的工钱不低,只要好好干三个月足够一个家过冬。
生产出来的棉衣棉被也十分便宜,几乎是以原价卖给他们。
厂子里工作辛苦,一开始少有人来,只有几个吃不起饭的乞丐心翼翼来问收不收他们。一共有五个乞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不过闻起来没有什么味道,可见其对这份工作还是很难重视的。里面还有个看起来顶多也就六七岁的孩子,看的姜容难受得紧。
“收,只要不偷奸耍滑,能够踏实干活的,我们都收。” 姜容想摸摸这个孩子的头,被陆瑾挡了一下,“先带他们下去熟悉熟悉环境,该交代的都交待了,让他们休整一日,明日再熟悉厂里的活计。”
陆瑾吩咐道,王府的管家跟着他们来了,正好负责管理这些事宜,陆瑾对这个管家很放心。
“爹爹你怀着孕呢,不要接触陌生人。”人都走了陆瑾嘱咐道。
“好。”姜容笑道,“我只是看这孩子可爱,整个凉城不知有多少无家可归只能乞讨为生的孩子。”
“我们一个个帮,总有一日,会为他们撑起羽翼遮风挡雨。”
“嗯!”姜容看着陆瑾,“爹爹最欣慰的是你性子不像他那般冷血。你出生时不到爹爹两个手掌大,早产,比别的孩子几乎了一半,好不容易长大了些,又生了病……”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而且上辈子我可是长得跟那人一般高,身材壮硕的不得了。”时候亏损了身子,陆乾珺就总逼着他习武,长成少年时就比同龄人高了,“爹爹不要总想之前的事了,你不亏欠任何人。”
“只是突然想起这些。”怀孕的人总是多愁善感,姜容也不例外,更是见不得孩子受苦,“冬知,你派人建一所慈幼局吧,也算让城里流浪的孩子有个去处。”
“都听爹爹的。”陆瑾直接办了个救济所,闹事的一律出去。
救济所里有老人有孩子,每日有热饭吃他们都很知足,也自觉想着做些什么,姜容听后,让他们养好身子。
老人多半会点手艺,编织箩筐,制作木屐,有的甚至还是木匠铁匠出身,养好了身子顶半个壮劳力。
孩子们也能做些事,他们都很听话,让姜容很欣慰。
一切就这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凉城的一切慢慢进入正轨。长安十分平静,姜容算是彻底放下了,将心安在了凉城。
长安城里,陆乾珺确实还活着,他一条腿残疾了,用不上力气,太医查看的时候,发现他整个左膝盖被掀起一半,鲜血淋漓,还能看到连着筋肉的白骨。
太医们都在想究竟是谁这般心狠手辣,陆乾珺却只此事不必查,从此消沉下去。
烈酒催发了陆乾珺体内的所有毒素,太医们日夜不休和阎王抢人,一直过了十几日陆乾珺才算彻底脱离危险,中间的过程危机又紧迫,几乎人人都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
算是因祸得福,危机时刻太医院首敲板钉钉,既然毒都被催发出来,不如就此解毒,谁都不知道此法是否可行,好在最后陆乾珺醒了过来。
人是救回来了,却落下了不知多少病根,身子只能慢慢养着,陆乾珺看起来一下子虚弱了不少,这是折损寿命的招数,能救命也能害命。
宫里流言四起,皇帝重伤,皇后失踪,王公贵族伺机而动,陆乾珺拖着残体镇不住他们,只能暂时憋屈地接受他们的条件。
夜深人静了,宫里肃静异常,经历这么一遭,陆乾珺性情更加阴晴不定,无人敢靠近,却也有些胆大妄为的下人在背后议论。
无权无势的背后议论,有权有势的就能直接拦到陆乾珺面前,嚣张至极。
“这天下岂能让一残缺之人称帝,陛下这位子 ,不知换个人坐坐。”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