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林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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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为止, 让阮冥意外的是殷九霄的身世居然真的和蔚非尘有关。

    关于两人的关系的臆测,当初殷九霄残杀印白梅时就传遍了江湖。为此,阮冥还去找梅长老听了蔚非尘这人。梅长老只蔚非尘是个千年难有的天纵奇才, 就算是阮冥也比之不及。但事与愿违, 这个天纵奇才后来逃出轮迴谷,行踪成谜,再也没回来过。

    “若殷翊真是蔚非尘的孩子,那就是阮正卿当初骗了我们所有人, 他绝对想隐藏什么秘密!谷主的口谕只传给下一任谷主, 当初这个秘密只有殷翊知道……可现在您才是掌门,殷翊口中的秘密, 也只有您才有权知道。”

    曾经的梅兰竹菊四大长老除了梅长老外,其他三位都牺牲在了三年前的轮迴谷大战中,而梅长老对阮冥做的事知根知底, 也是扶持他走上这一条路的其中一人。

    梅长老所正是阮冥所想。今日, 阮冥本以为是让殷九霄掉入他网中的最好时机,可看到岑河和扶成济都站在殷九霄那头时,坐在轿中的他皱起了眉。

    殷九霄笼络人心的本事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扶成济在殷九霄话间站在了他的另一边, 含抚庄保护扶成济的一众高手站在他和殷九霄四周,明显不让他人随意出手。

    “……这就是我杀司徒天干和印白梅的理由。”

    殷九霄话间,天上又开始下起大片大片的雪花。他想,今日明明是武林大会, 不知不觉似乎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大会。

    无数双眼睛盯着白衣胜雪的青年, 如女子般清媚的容颜世间少有,一双天光破晓似的狐狸眼更是熠熠生辉,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让人听着听着竟然生出几丝唏嘘。

    “《天问谱》还没现世之前, 我曾言林韫的剑法和聂池魔头的招式很像。当年我和师门一起围剿菩萨狱、摧魂门,只有我一人死里逃生,活到现在。”怕别人不信,看上去已有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脱了上衣,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展露出浑身伤痕。

    这些伤痕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剑法超绝的人留下的。

    “我领教过慈眉善目的剑法的,身上这些伤痕都是证明。原来这林韫的《天问谱》是从殷侄你这里骗来的啊,这就得通了。”这人不知是有意无意,跟着扶成济叫了殷九霄殷侄,环顾四周,“当初一些人还笑我,我胡言乱语,这下总得相信了吧?”

    “没想到啊,这林韫、司徒天干和齐华池竟然都是这般人。”

    “听水波不兴不久前自废武功还疯了,这就是报应哪。”

    有因为岑河和扶成济的关系,开始相信殷九霄的人,也有全然不信和看不惯殷九霄唱反调的人。

    “殷九霄,就算你的都是实话,且不谈印白梅,你好好活着,有必要对司徒天干行那般残忍之事吗?”

    殷九霄不置可否,身旁冷若冰霜的黑衣男子却出声讽刺:“道貌岸然。”

    “你!”

    被讽刺的侠客就要拔刀,殷九霄一眼看过来,浅笑道:“是我的不够清楚吗?司徒天干杀人制成毒药,要置我于死地,要不是我曾经中过一种毒两相抵消,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不是我,而是已经死了的司徒天干了。”

    要不是嵇远寒明显被强词夺理的侠客质问的气恼,殷九霄都懒得解释。

    “话已至此,诸位还有什么想问的?”环视一圈人似乎都在思忖,殷九霄看向岑河,“没有的话就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还请岑盟主正式开始武林大会。”

    一时间,除了风雪呼呼声,整个武林大会现场寂静极了。

    接着,岑河破了这份诡异的沉默,宣布武林大会正式开始,直言今年他是退位让贤,最终比武胜出的人无需与他角逐,便可坐上盟主之位。

    言罢,岑河对站在不远处的一人微微颔首,那人收到指示,一跃而起,手持两把斧头,落到悬崖五丈之外的山巅一角,扬声道:“断山寒冰斧习意远,敢问谁来赐?”

    不一会儿,另一没有拿任何兵器的身体瘦长的男子身体腾飞,落到另一角,嗓音洪亮:“崆峒天地脚,雷元武。”话不多,男子直接冲了上去。

    雷元武的腿非常长,面对两板斧子丝毫不怵,竟然直面抗争,双腿好似蕴藏无比强大的真气,一脚一脚踢在斧面上,同时还可以旋转身体来躲避另一板斧头的袭击。

    习意远手持兵器似乎在一开始就有了十足的胜算,可在数十招之后,却渐渐在雷元武出招刁钻诡异的双手双脚下自乱阵脚,落了下风。

    雷元武乘胜追击,身轻如燕地一脚震开了习意远的一把斧子,接着伸长手接住那把斧子开始用对方的兵器和对方展开了交战。

    有人聚精会神完全投入到了山巅的交战,但有部分人一面注意着山巅上的交战,一面还注意着殷九霄那头。另有一些人心怀叵测的人则根本没有看比武,心神都放在了殷九霄身上。

    “你若是忍不住,待会儿便现身,让大家都瞧瞧你现在的本事,反正易了容改了名,没人会认出你。”阮冥看也未看山巅不入他眼的交战,翻看着手里一本蓝皮书籍,聚音成线对站在一旁带着幂蓠的人道。

    若是没有易容,此人上去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或许会成为众矢之的,虽那样场面会很有趣,但阮冥今日要的是殷九霄的落败,而不只是有趣。

    “现在的你,难道还怕他殷翊不成?”

    阮冥的字字句句引诱着人堕落深渊,让从见到殷九霄后内心憎恨不断增加的人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喷薄而出。

    是啊,现在的他还怕他殷翊?

    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剑意,更从阮冥那里得到了更加绝妙的剑谱,甚至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以如今丹田内取之不竭用之不竭的内力,还会怕他屈屈殷翊?

    更何况,他从没怕过殷翊。

    所有的事,除了当初不该拉着齐华池一起,当初应该一剑杀了殷翊之外,他再无后悔。

    正如阮冥之前所言,如今整个武林都瞧不起偷学了魔头剑谱的他,可若是他成了将《天问谱》中掌握最好的那一个,芸芸众生又有何资格来嘲笑他?

    武林群雄聚集的这个大会,正是他用新的名姓一雪前耻的地方。

    前方的山巅之上,雷元武靠着别人的兵器击败了习意远。

    嘴角渗出血迹的习意远捡起地上被击落的一板斧头,雷元武将另外的斧头递给他,他灰溜溜地退回人群中后,一抹赤衣的人影出现在了雷元武对面。

    “没有称号,落剑血,请赐教。”来人面容俊朗,眼神却极为阴沉,其中好似藏着血海滔天。

    来人拱手作罢,拔剑出鞘,凌空飞起,对上了雷元武的双拳双脚。

    扶成济站在殷九霄一侧,不禁看向身边人。

    崖顶风雪翩飞,落在殷九霄的一身雪衣上,更衬得洒脱不羁,超脱尘世,见之忘俗。

    一刹那,确实让他有了种重见蔚非尘的虚幻感,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身旁青年的气质比初见那日还要分明,看似明媚无暇的眉峰与双唇,却在一双狐狸眼的勾勒下显得锋芒毕露。

    他无比清楚地认识到,殷九霄便是殷九霄,和蔚非尘、殷绮琴全然不同。

    山巅落雪纷纷,双方的交战决出了胜负。

    “嵇公子呢?”扶成济发现嵇远寒不知何时不见了,刚刚“道貌盎然”时还在的。

    “我让他去办点事。”殷九霄回道。

    扶成济没有多问,裹紧了厚厚的衣服,又喝了一口酒暖身子。

    殷九霄目视前方,视线落在赤衣长剑的人影身上,指尖轻晃着佩戴在腰间的香囊,神情深不可测。

    自称落剑血的剑客只用十招就将雷元武得毫无招架之力,飘逸灵动的剑光糅杂着特别的剑意直接让雷元武掉落了山巅,中途强行运气轻功踏空回到山崖上,一口鲜血吐在地上,雷元武向落剑血甘拜下风。

    忽然有人惊呼:“这人的剑法分明是天问剑法!”

    “这江湖如今谁不知天问谱。”有人觉得少见多怪,“连我都买了一册翻看过,要不是我本身不是剑客,早就练起这绝世剑谱了。”

    “我也练过《天问谱》,可练了第一层就进入了瓶颈,慈眉善目的剑谱果然不是人人都练得的。”

    “这落剑血的剑意与剑气如此融会贯通,完美交融,厉害,当真厉害。”

    接下来几个挑战落剑血的武林人士也都纷纷落败,许多人从开始的心不在焉到后来的屏气凝神,他们发现落剑血除了使用《天问谱》剑法之外还用了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剑法。

    如此刁钻诡谲的剑法,匪夷所思,加上落剑血的身形飘忽,犹如鬼魅,几个上前挑战的武林人士,几乎都见了血。但所有人都看得出,落剑血在最后还是手下留情了,在即将给他们致命一击的时候,收了让人胆寒的狠辣剑势。

    否则落败的人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见血,而是命丧黄泉。

    有在剑法上钻研已久的剑客大呼这样的剑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天下第一赌庄武林盟主的人选里没有这个人啊,哪里冒出来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能是哪个隐世门派中不出世之才吧。”

    “嘭——!”

    有一人被回了悬崖边,整个人狼狈地倒在地上。

    一身赤衣的落剑血双手抱拳,看似有礼道:“承让。”

    他一手擦着剑,目光梭巡人群一圈,最终看向人群中的殷九霄,脸上毫无波澜,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却暗潮涌动,问道:“不知仙貌邪心殷九霄可愿与我一战?”

    霎时间,视线汇聚在殷九霄身上。

    “殷九霄,既然人落侠士都请你一战,你难道不愿?”

    “你要是不出战,可是很让酒侯难堪哪,毕竟酒侯当初压了你千两白银。”

    大概是殷九霄之前被林韫等人欺骗的辞让人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主,岑河当下仍然是武林盟主,总不可能对他们动手,扶成济除去开始的帮护此时更像是一个旁观之人,这时候的冷嘲热讽络绎不绝。

    殷九霄遥望十丈高的山巅,听着这些话,左手负后,脸上现出一个温柔醉人的微笑,随手脱去了身上的大氅。

    当雪白大氅落在地上触碰积雪时,玉石之声响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一抹白衣蹁跹,在风雪中于山巅上飘然落地,好似一降临人世的仙人,无比耀眼。

    面对泄露了一丝戾气的落剑血,殷九霄嘴角笑意增加几分:“殷九霄,请赐教。”

    “天哪,这殷九霄长得可太俊了。”

    “这般气质出尘的人怎会事魔头,殷公子绝对是被人陷害的!”

    “陷害殷公子的人一定是嫉妒他的绝世容颜,作为女人我都有些嫉妒了,但若是能嫁给殷公子,天天看着他的脸,此生足矣。”

    周围观战的武林人士中响起一些细碎的女子声音,这一场武林大会本就是武林的盛宴,有儿郎就会有女子。

    其实这些惊叹声音在殷九霄的幂蓠一被吹落时就有了,只不过当时因为殷九霄身负魔头的名号,女子那时还都是声议论,可现在殷九霄暂时洗刷了身上的血债,她们情不自禁放大了声音,引得其他男子纷纷侧目,目露不满。

    但身为江湖中人,大多都是性情豪爽不拘节的女子,察觉到这般的态度怎么都要回击,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回去,口中还用不大不的音量嘀咕:“丑人多作怪。”

    要不是有人拦着一些自认为是丑人的江湖人,嘴里嚷嚷“好男不跟女斗”,崖顶这场战事怕是在所难免。

    这边是部分一触即发的男女战役,另一边大部分人仍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窄山巅上的两道身影。

    殷九霄一完话,落剑血就直接以人所不能反映的速度袭向了殷九霄。

    落剑血这剑气和剑意中的狠辣比先前数场比战斗更让人心惊,不难看出落剑血方才没有用真正的实力。

    所有人都眯起了眼,想要更看清楚一些落剑血的剑招,可落剑血的身形实在太飘忽,就算是一身赤衣,在风雪中竟然也叫人瞧不真切,有人想如果是自己面对这样的剑招,估计一瞬间就会人头落地。

    一些人期待着殷九霄当场死亡,一些人也等待着殷九霄是否有出人意料的反击。

    传闻殷九霄的惊天一剑更胜林芠卿一筹,他们当时没有亲眼见证,不知今天是否有机会一见?

    人的心思急转,众人屏息以待,当落剑血冲向殷九霄,殷九霄竟然连剑不准备没拔似的,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甚至还闭上了眼,仿佛根本没想回击落剑血的一剑。

    “殷九霄,纳命来!”

    不上熟悉但也并不陌生的低哑嗓音在殷九霄耳畔响起,落剑血用了聚音成线只有他可以听到。

    看似漫长的一刻,然而不过是瞬息之间的功夫,一白一红两道身影交错而过。

    殷九霄仍旧闭着眼,右手抵在剑柄上,“咔哒”一声,收剑入鞘。

    落剑血站在殷九霄的背后,剑尖上滴着血,落在雪地上,宛如红梅绽。

    “落剑血的手……”一人凝眸望去,看到落剑血剑上的血分明是他自己臂上的血,话了一半因为震惊不知再什么。

    诸多人没看清适才的一刹那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不想承认是自身实力不够,是风雪的错:“今日栖仙山这风雪实在太大了,要是天气好点,刚才双方出剑或许还能看得清楚。”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

    岑河暗暗松了口气,他好歹看清了。方才,落剑血的剑法确实够快,但殷九霄的却更快,快到他连惊讶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殷九霄这一剑出鞘找到落剑血的破绽之时,划破对方臂身形错开又立即回鞘。

    殷九霄这剑法,已称得上当世无敌。

    只见殷九霄缓缓转身,与落剑血面对面之时,左手臂乍然出现一抹血痕,血迹侵染了白衣,极为扎眼。

    “殷九霄也受伤了!”

    “我就面对这样的剑法,殷九霄要不受伤,真就是怪物了。”似乎出这样的话才能掩盖内心对殷九霄的恐惧。

    落剑血挽了个剑花,还好殷九霄的一剑被他躲开了致命的角度,否则他被伤的就是手腕了。殷翊的剑法竟然如此高超,这般高超剑法除了需要日复一日的练习,强大的内力催动真气必不可少,根本看不出一点当年只会花架子的青年的影子。

    ……也对,连林芠卿都被殷九霄轻而易举的击败,他练习这剑谱一个多月,时间还太短,但只要有如今的内力支撑,身形再快一些,招式再诡谲一些,剑意再狠辣一些,一定可以将殷九霄的脑袋斩落剑下。

    冷静。

    林韫,你很快就可以大仇得报,然后去齐府找齐华池。

    就算齐华池疯了又如何。

    不,该是疯了才好。

    疯了才不会意识到各自的问题,而当下也没有他们更般配的一对了,他甚至想好让自己成为翊儿,自此与齐华池这辈子再也不分离。

    落剑血,也就是林韫怒喝一声,再次欺身向前,这一次以更快更很辣的凌厉剑意朝殷九霄而去。

    “看来你练了灵枢剑法。”殷九霄以怪异的角度偏身闪过剑招,准确地道出剑法的名字。

    在双方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过招之时,殷九霄收起脸上的笑,狐狸眼里冰冷无比,启唇,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阮冥告诉你用这样的剑法可以赢我?用玄雾神功吸取的内力就可以赢我?”

    “殷翊,从你再次现身之后,就很得意忘形啊,我看你不爽,早就想你死了,要是你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我早就与他双宿双飞,怎会落到如此境地?!”易了容的林韫脸上表情狰狞至极,咬牙切齿,“他一定是被你逼疯的,是的,他就是被你逼疯的。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不,我不想知道,我会让你更惨,从这里跌落地狱,再也爬不上来!”

    林韫双目赤红,言辞疯狂。

    然而,他发现不论自己怎么变化身形招式,殷九霄还是游刃有余,甚至一招一式虽然快速,却格外有条理,完全挡住了他的所有攻击,竟然叫他难以逼近分毫。

    两道身影不断在空中交汇然后错过,就像两道闪电,根本看不清是谁。

    围观的武林人士隐约听到落剑血充满怒意的话语:“他们在甚?有耳力好的弟兄能给听听吗?”

    “听不清楚。”

    一人应声其余人也纷纷应声,根本无人听得清两人的对话。

    已经过去数百招,林韫却再也没有伤到过殷九霄一分一毫。可他明明剑意滔天,剑气直抵对方身体,要是他人,早就在他的剑法下被切成碎块!

    为什么,为什么殷翊会变得如此强大?

    不该如此!

    不该如此!

    这人明明只该耍耍花架子,明明只该愚蠢的交出知道的所有,明明只该让他千刀万剐,为何到了今时今日,他被所有人抛弃也抛弃了尊严却还是无法让其死在剑下?!

    殷翊到底凭什么?

    凭什么是他殷翊?

    林韫疯了一般使出剑意,猛烈的剑意仿佛穿破了风雪,他必须靠近殷九霄才行,否则如何使用玄雾神功,要是可以吸收了殷九霄的内力,那他一定会天下无敌!

    可明明殷九霄近在咫尺,为什么就是无法碰到?!

    更甚者,殷九霄见招拆招,根本无惧于林韫不要命的攻势。

    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殷九霄连使用的剑招都与林韫有几分相似,林韫当然也发现这一点,可他根本没有去深思,又或者不愿深思。

    一时间,两人周围好似形成了某种无形的物质,将交缠在一起的风雪完全隔离在外,形成一方天地。

    他们在这一方天地中得难分难解。

    山崖边的人全都屏住呼吸,此般震撼的一场战斗与六年前岑河和林芠卿的战斗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韫,我知你在想什么。”目不暇接的剑影与两道身形交织,殷九霄的声音忽然从山巅那头传至悬崖这头,悦耳的嗓音字字铿锵,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似乎是有意让他们听到。

    当武林人士听到林韫这个名字时,都极为意外。

    有人认为这是殷九霄的妄言,他们有人见过林韫本人,就算以前他们认为林韫有多厉害,可若真的对上殷九霄这样的身手,就算易容,也应该会败下阵来,绝非是现在和殷九霄旗鼓相当的样子。

    下一瞬,殷九霄以比林韫更快的速度、更刁钻狠辣的剑势、更鬼魅的身形,刺出了让人着实意外的一剑。

    殷九霄的剑法明明从始至终的狠毒,可凝神细看又似乎透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细腻,甚至在一刹那,让人以为他并非想杀被叫做林韫的落剑血。然而,连一个呼吸的功夫都不到,当剑抵在避无可避的林韫胸膛,这诡异的剑法又变成了要将林韫杀之而后快的狂风骤雨。

    霎时间,一抹血红于空中绽放,众人始料不及,只见落剑血手持长剑,站在雪地上。

    殷九霄则是站在一丈之外,身上虽然多了数道剑伤,但看上去并无大碍。

    那道隔离了风雪的“墙壁”消失不再,风雪刮在两人身上。

    只见殷九霄迈开一步走向落剑血,落剑血抬起长剑直抵殷九霄心口之际。

    “噗——!”

    落剑血猛地喷出大量鲜血,他的胸口亦是衣衫破裂,一张人|皮面具亦从他的衣襟里掉下来,一道从左肩直至腰间右下角的剑伤猛然绽开,深可见骨,隐约间,似乎能看到人体内猛烈跳动的心脏。

    落剑血就要跪倒在地时,猛地以剑支撑,才得以稳住身体。

    而殷九霄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落剑血,随后,用剑隔空在对方的脸上连划两剑,一张人|皮面具自落剑血脸上掉落,将其掩饰的真容露了出来,随后又是一挑剑,挑起地上的面具拿在手里。

    可不就是当初在武林风头无两,如今被骂无耻至极的“清风徐来”林韫。

    众人突然不出话。

    林韫阴郁的神情却陡然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之事,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讽笑声:“殷翊……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也……”

    殷九霄脸上毫无变化,手里拿着与自己面容一样的人|皮面具,材质和用料都不及郭岩所做,但也不算太差。

    对于林韫所想,殷九霄了然于胸,运起真气开口,让山崖上众人都得以听到。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可以使出灵枢剑法?我是不是和你一样变得不男不女了?可是,为什么我还能够游刃有余?甚至能够将你重伤自己却站在这里?”

    “不男不女?”有人一听到这个词一激灵。

    “这灵枢剑法是什么剑法?”

    “鄙人没有听闻过。”

    “灵枢剑法、灵枢剑法……百年前失传的那套自宫才能练得剑法?”江湖百晓生绞尽脑汁才想出到底这是什么剑谱,可脱口而出的话让自己和其他人都震惊难当。

    “自宫!真的假的?”

    “……林韫和殷九霄都练了,都自宫了?他娘的老子今天就算是长见识了!”

    “这为了练剑变得不男不女,太狠了!不过确实比当初的水波不兴剑法厉害太多了……牺牲太大了……啧啧……”

    “老子宁愿现在这般,死也不愿意切掉第三条腿,想想都觉得恶心!”

    林韫不断口吐鲜血,一时却死不了,一些人的言语被风雪带到他耳边,让他恨不得杀了悬崖上的所有人。

    他想站起来,不想以仰视殷翊,可他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筋脚筋不知何时已被挑断,因为殷九霄出剑太快,先前没有反应,这时才有了断裂迹象,等他意识到才开始不断喷射鲜血。

    所有的疼痛加在一起,让他痛不欲生,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那么多的为什么,都是林韫心中所想,而下一刻,当殷九霄真的给了他解答,他彻底呆傻。

    “你知道阮冥练得是何剑法吗?”殷九霄意味深长道,“他练得也是灵枢剑法,但真正的灵枢剑法无需自宫,你所练的不过是阮冥给你的残卷罢了。”

    “他故意为之,你却感恩戴德。”

    “林韫,你从头到尾都被阮冥玩弄在股掌之中,真是可笑得很。”

    林韫的脸色越发青白,他死死地盯着殷九霄,然后猛地扭头看向悬崖上的帷幔轿子,一声凄厉的嘶哑吼叫从他喉咙里挤出来,两行泪水紧跟着从双眼里流下来,满是不甘与愤怒。

    耳边哄笑声流窜,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得很长。

    心身煎熬让林韫发疯。

    谁也不知,也不会愿意知道,他的那一刀用了多大的决心,可现在殷翊却他被阮冥骗了?

    ……其实,他不用自宫也可以?

    心有无数难堪与痛苦,他复又看向殷九霄,咧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殷九霄,你满意了吧?”

    “满意?”殷九霄将林韫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林韫的脸上,冷笑一声,“现在这么看,好像是该满意了。”

    殷九霄缓缓蹲下身,伸手将人|皮面具贴在了别动手攻击这时连喘口气都困难的林韫脸上,一张因贴得不够好显得扭曲面皮将又一个“殷九霄”展现在众人眼前。

    “原本我是想让你靠近我一些,被你吸走一些内力也无妨,正好可以让各位武林前辈看清楚你的真面目。可后来一想,我为何要牺牲自己,来让大家看清楚你练了何等邪功,信得人自然信,不信的人就算把真相摆到他面前也能自戳双目当做看不到。”

    殷九霄这话的明明白白,亦是在之前不断反驳他的人的脸。

    殷九霄如看蝼蚁一般,淡漠道:“林韫,下十八层地狱去吧。”

    “啊——!”林韫如疯狗一般发出吼叫声,他怒视殷九霄,得到的目光没有丝毫当年的情谊。

    他凄厉的大笑,又仰头怒吼,最终忍无可忍,道出所有:“是!我是练了邪功,是生死狱掌门阮冥给我的,他让我将所有矛头都吸引到殷九霄身上,他和我一样恨你!”

    “殷九霄,阮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林韫吼叫的中途,有飞刀隐匿在风雪中尽数刺向他的身体,殷九霄的长剑出鞘,往外一震,所有的飞刀全部停在了距离林韫周身一尺之外的短暂时刻,震颤不停。

    当林韫完了所有的话,殷九霄的真气一散,没了障碍的飞刀噗噗噗地射中林韫,登时血花四溅,盛放在林韫破败的身体上,宛如在雪地中盛开又急速腐烂的一朵朵鲜花。

    林韫当场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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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灵枢剑法参考了辟邪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