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善行俯身压了下来, 早就习惯的身体接触并没有让公良觉得有哪里不适,他甚至想和善行讲讲道理。
刚张开嘴,善行就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公良微微睁大了眼睛, 并没有任何反应,唯有眉心皱了一下。
这个时候他仍旧以为善行是饿了,不过是想要喝他的血。
直到善行的舌头伸了进来。
公良瞳孔一缩,“咔”的一声, 手铐被他用力扯断, 他张开五指卡住善行的下颌,目似沉水的看着他:“善行, 你在做什么。”
善行眼眸微眯,唇色泛着淡淡的水光:“想要……”
他坐在公良的腰上,伸出舌尖妄图向公良靠近。
公良浅色的瞳孔微微收紧, 反身一压, 善行被他牵制在身下。
“看来锁你一天还不够。”
完,他另一只手摁住善行的后颈,善行眼眸一震, 整个人就像滩水一样软了下去。
公良顺着他后颈的异界痕摸到他亲手刻下的那几个字,善行的身体瞬间绷紧,随即微微的颤抖起来。
他似有似无的露出一个淡笑,延着善行的脊椎往下摁, 善行恨不得缩成一团, 却被他压住手脚不能动弹。
善行颤抖着挣扎起来,脸上出现了难以忍受的神情, 不全然是痛苦,那双漆黑的眼睛也逐渐开始发散。
公良冰冷的手指轻轻一点, 善行弓起了身体,那种被桎梏的感觉牢牢地锁住了他。
这次就不是像手铐那样不痛不痒了,而是真的掌控了他的身体,善行毫无反抗之力。
公良在摸到善行的后颈椎时指尖一顿,眼中出现了一丝疑惑与讶然的神情,他收回手,善行已经瘫在床上意识涣散。
这种感觉当然算不上很好,可一个是善行,一个是公良,从根本上就决定了善行没有能力反抗。
“善行,我希望下次你不会再做出这种让我不高兴的事情。”
完他就下床离开,掠过善行的目光有些匆忙。
他带了一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慌乱离开了房间,关上房门后才无意识的松了口气。
脑海里是最后掠过的那一眼,善行四肢无力的躺在床上,微微喘着气,领口大开,朦胧的双眼下意识的注视着他的脸。
他摁了摁心口,最近这里不舒服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他把这归咎于自己的陈年旧伤。
“公良老师。”路过的声音有些焦急:“李先生他又开始发烧了。”
公良压下心底的思绪,他走向李伥的房间,躺在地上的李伥被路过搬上了床,正在闭着眼睛不停的胡话。
距李伥上次退烧过了三天不到,人还没恢复过来,瘦的脱了相的样子就被折腾的越加憔悴。
冷汗浸湿了他的碎发,胡乱的黏在他的额头,苍白的唇失了血色,张张合合的只呢喃着同一个名字。
“这是被梦魇住了。”他熟练的翻开医药箱。
路过的神色有些复杂,他不明白李伥为什么一边不放过周丝,一边又不放过自己。
“阿丝!”李伥猛地睁开双眼。
公良正要帮他针,李伥却掀开被子跌跌撞撞的跑下床,双眼无神的喊:“阿丝,阿丝……”
他赤着脚跑了出去,又踉里踉跄的往楼下闯。
路过连忙跟了过去,就看见李伥跟中了邪一样在客厅里徘徊,嘴里喊着:“阿丝……阿丝……”
他伸出手往吧台上的一角去摸,那里应当有一个杯子,可现在只有空气。
李伥双眼迷蒙的笑了笑,周丝最喜欢在早上的时候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袍坐在这里,然后俯身撑着吧台,摇晃着酒杯:“我喜欢在早上的时候喝一点葡萄酒。”
“好……”他张开嘴回答了她。
“阿丝……”他慌张的四处寻找,周丝不见了。
他摇摇晃晃的四处张望,周丝换上鞋架上的高跟鞋,拿起电视柜上的一只口红补了下妆,对他:“我要去h市见个客户,大概一个星期就会回来了,你要是闲闷就出去走走,不过上次那个学姐就不要见了,我不喜欢她。”
“好……”只要你不喜欢,我就不见。
他看向桌上的花瓶,缓慢的走了过去。
“嗯?爱的宣言?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姑娘的浪漫。”周丝笑的愉悦,伸手捏起一朵紫蔷薇,闭着眼嗅了嗅花香。
李伥腼腆的笑了笑,他捏着衣摆,每次周丝趣他的时候,他都会害羞又无措,但更多的是欢喜。
路过惊悚的看着李伥反常的行为,指着他不出话。
“他他他……这……”
“魔怔了。”公良神色平静的看着李伥,又:“紫蔷薇,还有禁锢的爱。”
路过张大了嘴巴,看了眼公良,再看向李伥,而这个时候的李伥已经跪在地毯上,神色爱惜的抱着桌上的花瓶。
只是里面的紫色蔷薇已经变成了娇艳的大丽花。
路过的心里很复杂,看着这个样子的李伥他心里有些堵,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公良老师,真的要杀了李伥帮周姐复仇吗。”
公良看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要杀他了。”
路过一怔,茫然的:“周姐的心愿不就是……”
——“等李伥什么时候想去死,我的心愿就完成了。”
路过浑身一震,他猛地反应过来,周丝并不是想让李伥死,而是要让他生不如死。
之前认为周丝不恨李伥的他错了,恐怕不是不恨,而是恨到了极致。
李伥到底在囚.禁周丝的时间里对她做了什么。
他侧头看向公良,却发现他的双眼始终清澈又淡然,带着一种早就看透的沉静。
路过翻腾的心重新安定下来,不管李伥曾经和周丝发生过什么,他始终相信公良。
“阿丝……阿丝……”
李伥抱着花瓶喃喃自语,突然看着怀里的大丽花,整个人都出现了巨大的反应。
“不是……不是的!”他猛地砸碎了花瓶,眼里出现了厌恶又排斥的情绪,他走过去,脚底被碎玻璃划伤,鲜红的血染红了地毯。
“公良老师……”路过紧皱着眉头,再这样下去,李伥恐怕会出现精神错乱,不,他现在已经精神错乱了。
公良不紧不慢的走过去,空洞茫然的李伥突然看到了他,那双无神的双眼也有了聚焦。
他突然露出一个笑,笑得撩人又轻佻:“公良医生啊。”
现在的李伥好像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公良医生,我身上好痛,不……是好痒,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他摸着脖子露出一丝浅薄的艳色,无意识的举动带着勾人的味道。
身体的亏空让他站不稳,踩过一块碎玻璃,他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
脚底的血让他有些茫然:“怎么了……”
好不容易有了光彩的双眼又开始涣散,他没了动作,嘴里又开始叫着:“阿丝……阿丝……”
公良无声的叹了口气,伸出手点了点从翻倒的花瓶里溢出的水,指尖一弹,一滴透明的水珠进了李伥的眉心。
李伥猛地一怔,他失了神,随即缓慢的转动着脖子,看着翻的花瓶,地上的碎玻璃,还有狼狈不堪的自己。
“公良医生。”魔怔的双眼逐渐恢复了清明。
路过无声的松了口气:“李先生,你还好吧。”
“嘶……”李伥倒吸一口凉气,脚上的剧痛让他白了脸。
“不好意思,请问能不能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路过看了公良一眼,公良转身去拿药箱,他将李伥扶到了沙发上。
最后伤口是路过帮李伥处理的,因为路过觉得蹲在地上给李伥的脚上药的公良怎么想怎么违和。
可能在他的心里,公良的形象已经变得神圣又高大了吧。
“李先生,你又开始发烧了,这段时间你最好还是不要情绪太过激动,也……也不要在做那种事了。”
路过听得多了,自己都能劝李伥几句。
只是也不知道李伥有没有听进去,他垂着头静默不语。
过了很久,才听到他哑着嗓子:“我见到阿丝了。”
路过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表情,他看了李伥一眼,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她恨我,应该的……”李伥自己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路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李先生,当初你和周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李伥已经冷静下来,所以当他回忆以前的时候那些记忆就格外的清晰。
……
因为幼年的经历和身体上遭受的苦难,李伥伤了底子,各方面的发育都比同龄人慢。
很多男生在高中的时候已经开始抽条,身体上的发育也已经觉醒,心智上也慢慢有了懵懂的青春期。
可李伥还处在云里雾里的阶段,比其他人矮了半个头的模样在其他人眼里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他也不在意,他拼了命的学习,脑子里根本就装不下任何东西,只是偶尔会在夜里梦到周丝,对方如天神降临一样将他拉出困境,那双红色的唇瓣和上挑的眼尾牢牢的刻在他的心里。
不过他尚且不明白这是什么,只听别人念念不忘的是梦中情人,甚至有些男生会在起床的时候去洗裤子,然后插科诨的着青春期的玩笑。
李伥没有早上去洗裤子的烦恼,只是听到那些话,他会忍不住想,周丝就是他的梦中情人吧,所以才那么容易就牵动他的心。
于是他开始写那些笨拙的情书,每到下笔时回忆起和周丝的初见,他的心里都无比火热。
真正开始发育是在高二下学期,他腾腾腾的像拔苗一样开始长高,少年人的轮廓渐渐褪去了一点稚嫩,变得青涩,舒展开的眉眼带了点清秀俊逸,整个人像生长的青松一样夺目。
事情发生在高三那一年。
他在拥挤的地铁上被人猥.亵了,他从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通过紧贴的身体,他知道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对方用身躯牢牢地锁住他,男性的荷尔蒙钻入他的鼻尖,那只粗糙干燥的手与他的皮肤相贴。
他恍惚又不安,等下了地铁后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慌里慌张的跑回宿舍换了裤子,无声的哭了出来。
也就是那天晚上,他第一次有了梦.遗,却不是所谓的“梦中情人”,而是一个看不清样子的男人。
从那一刻开始,他知道他不一样了。
他更加不要命的学习,他害怕自己会因此堕入一个更加可怕的深渊,所以他不停的去想周丝,想她的样子,想她的笑,甚至去想她当时抽的烟,妄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拯救自己。
好在一切都还算顺利,他以市状元的成绩考上了南大,还与周丝重新建立了联系,这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而他也重新变成努力上进的样子,他能感觉到周丝对他的不一样,甚至他自己也沉迷在和周丝若即若离的情愫中。
可有些东西终究还是不一样了,他知道,哪怕他不愿意承认。
在白天的时候,他是那个稳重又有礼貌的学长,受学弟学妹的追崇,是老师眼里值得信赖的好学生,可一旦到了晚上,可怕的欲.望会将他吞噬,让他沉浸在快.感的漩涡中,那时的他会在脑海里把周丝压在心底的最深处,取而代之的是形形色色的男人。
不过他一直隐藏的很好,哪怕他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是同.性.恋,可他仍旧觉得他的心里只有周丝,因为周丝是不一样的,那是他赖以生存的信仰,是拯救他的神明。
一切都在稳步发展,直到大二下学期他和一个学长发生了关系。
对方把他锁在社团的活动室里,笑着:“我早就看出了你的身体敏感的不行,亏你一天天还装的人模狗样,夜里的时候不好受吧,是不是有时候见到男人就忍不住啊。”
在对方碰他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没有拒绝,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对方在碰到他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就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一边因为身体的臣.服他无法拒绝那个学长,一边他的心里仍旧想着周丝,因为对方在他心里的地位无法撼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
可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无穷无尽不知满.足,这种感觉让他既害怕又兴奋,或许对方看出了他的本质,所以带他去了一个俱乐部。
从此,他踏上了不归路。
到这里,李伥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嘲弄的表情:“阿丝以为是她公司的人不接纳我,所以我每次去上班的时候才总是不安,其实并不是的,是因为阿丝的公司有那个俱乐部的人,而我和对方上过床。”
他害怕周丝知道,担心自己不堪的一面以这种方式展露在对方面前,所以他才借口要离开那里。
只是没想到这换来了意料之外的结果,周丝和他在一起了。
没有人知道那天他心里有多狂喜,他以为是上天再一次听到了他的哀求。
而他也决定好好的和周丝在一起,甚至还幻想着和周丝组成家庭。
可事情远没有这么容易,每当他下定决心告别过去的时候,身体的渴.望总能再次让他陷进去。
就在这种身体和心理的拉扯中,他无法自控的越陷越深,甚至抱着一种可怕的侥幸心理,他在试探的边缘越来越放肆,越来越不知满足,直到被周丝发现。
李伥的身体开始颤抖,他焦虑的捏着手指,声音开始变得惊慌失措:“我能怎么办,能怎么办!”
他抬起头,哀求的看着路过:“我不能离开她,不能没有她,可阿丝要和我分手,她要和我分手!”
这么多年的支撑,周丝早就成了他的精神支柱,他已经脏了,可周丝是他心里唯一的一片净土,他无法想象失去周丝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像块破布一样烂在泥沼里。
他曾经在俱乐部看见过一个年轻的男孩,对方被几个男人围在一起玩.弄,四周是叫好戏谑的人群,可那个男孩没有任何的羞耻心,他沉迷其中,像一只不知餍足的野兽。
那副可怕的画面让他觉得恐慌,他害怕他有一天也会变成那副模样,在欲.望中迷失自己,变成一个任人践踏的破布娃娃。
“所以我把阿丝关了起来。”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空洞的笑容。
路过已经不知道该什么了,可他没想到,之后的李伥还能做出更出格的事。
周丝是一个骄傲的人,她见过世上的黑暗,却站立在顶端,所以她绝对不可能接受自己像个废人一样被锁在床上。
起先周丝的反抗意识很强烈,她挣扎着让李伥放开自己,冷静的告诉他念着以往的感情会放过他,还试图通过各种方式离开。
可李伥发了疯的切断了所有和外界的联系。
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周丝都因为安眠药不停的陷入昏睡。
后来周丝就麻木了,她对李伥展开了冷暴力,并且以绝食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只是这根本没有一点效果。
而李伥因为得不到她的回应后反而变得更加疯狂了。
他整天都在歇斯底里的发疯呕吼,然后再哭着求她,周而复始,一直到有一天,李伥居然强迫周丝看他和一个男人上床的样子。
并且用那副沉迷的表情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
周丝的脸色由青转白,当下就吐了,只是长时间的绝食让她胃部绞动只能干呕。
不过这并没有让李伥收敛,反而更大的刺激了他。
那一天,李伥带回了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无意中知道了这里关着一个美艳的女人,这个女人还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周丝,所以在弄昏了李伥之后,他开了周丝的房门……
等李伥醒过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而周丝死了。
李伥站在这间封存了许久的房间,凄笑着:“就在那里,她穿着她最喜欢的一件睡袍。”
吊死在了这顶精致的吊灯上。
自那天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进过这间房,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想将里面的一切都保持成原样,他不敢进来,是怕自己的一个呼吸都能将这里弄脏。
这间房因为长时间没有开,里面充斥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灰,那条撕烂的床单还挂在吊灯上,杂乱的床铺可以看见当时挣扎的痕迹,手铐已经损坏,冰冷的拷在床头。
路过心底生寒,胃部不停的翻涌挤压着心脏,他嗓音艰涩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周氏集团就没有一点风声吗。”
李伥冰冷的看着他:“阿丝对我并不设防。”
所以他能轻而易举的接触到周丝对公司下达指令的内部文件。
而周丝半个月不出现在公司并不算什么。
路过一阵哑然,垂到身侧的手指因为发麻不停的颤抖。
谁也没想到那个用青春堆积在事业上的女人,会在三十多岁那一年遇见她自以为的爱情,从此杀伐果断的保护层露出了绵软的真心,就此万劫不复。
公良摩挲着指尖的尘埃,他能看见这里发生的一切,甚至透过腐朽的空气能感受到当时周丝的绝望。
谁也没想到周丝是自.杀。
她有自己的骄傲,从不曾为人低下高贵的头颅,对李伥的爱意让她被困在了这里,可当那个男人闯进来的时候,周丝这个人就已经粉碎了。
“阿丝……对不起……”
李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一天的画面再次重现,他失神的看着前方,精神和心理都再度处在崩溃的边缘。
“阿丝……阿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痛苦让他摇摇欲坠,他膝行着扑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瘦削的脊背支起突出的骨节。
此刻的李伥就像个病入膏肓的人,双脚的血被他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他艰难的往前爬,仿佛前面就是周丝所在的净土。
“周姐,其实你的心愿早就完成了。”
公良转过身平静的看着门外的周丝。
从周丝死亡的那一刻,李伥就已经陷入了生不如死的漩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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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还有点点收尾,后面就是路过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