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好大的扑棱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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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

    祁云有些懵, 他用胶水粘上去的那些花花活了?

    怎么可能呀,他亲手摘的花,又是亲手用胶水把它粘上去的, 他比谁都清楚,怎么会突然间活起来了?

    窗外的兔老师也不信。

    鸟老师道:“你还真别不信, 你大可以去花圃看看,六朵花, 全活了, 根茎的位置只有一点折断过的痕迹,也不知道是哪位能人, 居然能把断掉的花又种活了, 现在整个幼儿园传遍了。”

    祁云心想:实不相瞒, 我也不知道花花是怎么种活的。

    他眨了眨眼, 收拾好餐盘后,找了个没有人的时间点跑去花圃。

    园长对这些失而复得的花重视极了,让人将花圃旁的围栏加高了一米,祁云费力地翻进去, 蹲在花花旁边看。

    根茎断掉的痕迹真的没有了, 只有一道非常浅的痕迹,微不足道。

    祁云眨眨眼, 觉得面前的一幕魔幻极了。

    他随手拿来粘花花的胶水这么厉害的嘛?!居然可以让花花真的粘合在一起,这也太厉害了吧。

    莫非……

    那个胶水其实是超厉害的东西!

    祁云眼睛一亮, 当即决定了, 回去就把胶水贴身收藏!以后有什么断掉的东西都拿出来补补,实在不行用来种花也行。

    想不到呀, 这个花花居然喜欢胶水, 口味真独特。

    他想着, 伸手戳了戳花花。

    婴儿拳头大的白色玫瑰往旁边晃了晃,紧接着又晃动着转了回来,亲昵地挨上祁云的手背。

    王子不解的同时松了口气,他低下头,声和花花道:“对不起哦,虽然早上跟你过了,但是还要再一遍,我不是故意摘你们的,我只是想送点和生命有关的东西给它们,真的很对不起。”

    花花被风吹的往旁边歪了歪,像是在没关系。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祁云拿过一旁的水壶,认认真真给花花浇水,又了好一会儿话,才翻过围栏溜了。

    他没有注意到,他粘回去的那几朵花似乎长大了一些,花瓣往四周舒展,盛放得格外漂亮。

    回到教室宿舍,祁云开始忧心明天的课。

    黑板还没有修好,室内的课不知道要上什么,今天暂时用户外课糊弄了一天,那明天呢?

    总不可能天天这么糊弄吧?

    当务之急是先把黑板修好,如果能顺便把教室也修整一下就好了,教室后的都有些开裂,桌子和椅子也是老旧的……

    祁云拨拉着算盘。

    他想弄的这些东西悉数需要用钱。

    他的珍珠还剩十四颗,其中十颗他拜托好心人给他兑了星币,放在了他临时的身份证名下的银行中,剩下四颗他则是一直贴身收着。

    这些钱,应该可以把教室翻新一遍吧?

    祁云不太确定,去问了副园长,对方笑眯眯地表示,这些事情需要向园长递交申请,园长同意了才行。

    王子有一点不太想和园长交道,毕竟他才摘了人家的花花。

    虽然粘回去了,但还是心虚。

    园长和人送外号弥勒佛的副园长不同,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听完他的来意,眉头不自觉蹙起来,面相瞧着可凶。

    祁云有些害怕,悄咪/咪往后缩了一步

    “……那个,园长先生,不可以的话,我自己出钱去找人修可以吗?”

    园长抬头看了一眼他,面色凝重地点头:“就按照你的来办。”又低下头去沉思。

    上面的交代是让他不要管这个班的学生,只要保证没有人受伤就可以了,除此之外,任何大事事他都不能插手,就当这个班里是普通学生。

    园长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对于这个班的事能远离就远离。

    祁云可以是那个班的第一个老师,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和他提出申请的人。

    他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拨款下去装修,听见祁云的提议,突然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也与他无关,全是面前这个老师的主意。

    得到了批准的祁云高兴坏了,克制着高兴鞠了一躬,离开的背影带着雀跃,准备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朋友们。

    他刚踏进院门,余光猝不及防瞥见了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那似乎是一条纯黑的尾巴,短短的,还连着一截屁股,一晃而过,很快消失在墙壁的夹角中。

    祁云满心欢喜顷刻被吸引过去。

    那条尾巴,他好像没有见过。

    既然是他没有见过的,那就有可能是剩下两只一直把自己藏起来的、其中一只猫猫。

    作为一个自认为的好老师,祁云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准备把逃课好几天的朋友抓捕归案。

    他收敛气息,轻手轻脚地往墙体夹缝中走,最终在拐角的树丛里看见了一只中型的毛团子。

    同样是只猫科动物,身形是普通家猫的三倍,纯黑的尾巴很短,身上的毛发是浅棕褐色的,起伏的脊背处的毛毛颜色比较深,是红褐色的,两只耳朵上有黑色的簇毛。

    这是只欧亚猞猁。

    祁云扒着墙壁看过去。

    欧亚猞猁似乎察觉到了有人正跟着自己,警惕地回头,那双眸子里的光刀子一般,沉甸甸的。

    和之前见到的四只猫崽崽相比,他像个异端,周身是刺,眼里藏着深深的阴霾,全然是只不信任人类的野兽。

    没看见身后有人,他的警惕心却没有放低,伏低身子在同他差不多高的草丛中轻手轻脚地走着,充满水分的草叶被他那双雪地靴一般的爪子踩在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在草丛里盘旋了一阵,确认危机解除才恢复常态,转身正要走,身子骤然腾空,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带了些奶音的嗓音欢快道:“抓到啦!”

    猞猁浑身的毛发炸了起来,气息变得格外危险,尾巴狠狠甩过去,藏在肉垫中的爪子伸出来,想给不知好歹的人狠狠来一下。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挠过去,爪爪就被人握住了。

    不知好歹的陌生人捏住他的爪爪上下挥了挥,把他举高,将那张嫩生生的脸凑到他面前,认真观察着他。

    “咦,指甲好长,应该剪指甲了,不心划到自己怎么办?”

    猞猁一惊,从喉中冒出低哑的吼叫声,后肢发力,眼看就要踹上陌生人,那陌生人却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捏着他两只爪爪,抱不听话的猫咪一般,絮絮叨叨地往外走。

    “你逃了两天了课了,不能再放你在外面乱跑了。”

    墙体缝隙中无人管,杂草生了老高,到祁云的大腿,他走动时,裤子擦着杂草摩挲过去,窸窸窣窣的声响格外明显。

    “吼——”

    挣扎不出来的猞猁用尽全力吼了一声,眼里浮现出浓浓的怒意,还有被冒犯的恼羞成怒。

    铁了心的王子才不肯放过他,收紧手自顾自往前走。

    “不行哦,我听不懂你的叫声,但是不能放你跑掉,好孩子应该回去上课。”

    挣脱不出来的猞猁阴沉沉地盯着他。

    “放、我、下、来!”

    祁云一顿,有些惊讶地低头看过来:“你也会话呀?”

    “是。放开我。”猞猁阴郁道。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以这样羞耻的方式抱着,就像抱那些毫无缚鸡之力的家猫一般。

    ……太丢人了。

    这个人居然敢这样对他,等把他放下去……

    “还是不行。”祁云看着他,摇了摇头:“你得跟我回去上课,就算你会话也不可以。”

    猞猁:“……”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居然敢这样对他?

    祁云走出墙体缝隙中,单手拍了下裤子上的灰,猞猁挣扎中踹了他几脚,把灰弄了上来。

    他收回手,抱着猞猁高高兴兴地去了教室。

    四只猫猫正好都在教室里,听见声音回头,无不惊愕地看着他以及他怀里抱着的猞猁。

    锈斑豹猫看了两秒,楞楞地“喵”了一声。

    祁云自动翻译了一下,他应该是在问自己怎么找到猞猁的,高兴道:“猞猁同学也被我带回来了,只剩下一只猫猫,我们大猫班就可以整整齐齐啦。”

    豹猫又“喵”了一声。

    “这是……猞猁?他怎么这个样子被人抱着?”

    这里除了祁云都听得懂他的话,最能闹腾的白虎用力点头:“是他是他。”

    猞猁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豹猫看了他几秒,毫不客气地笑出声:“你个臭毛球也有今天哈哈哈……”

    他的笑声是个开端,白虎也不客气地笑出声,素来冷静的雪豹忍了两秒,没忍住露出一丝笑意:“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被人制住。”

    狮子倒是没笑,认真提议道:“你可以以把他放下来了,门窗都关上了,他逃不掉的。”

    祁云松开手,被抱孩儿的姿势折磨了一路的猞猁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地上,后退了好几步,站在桌上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他。

    祁云没有察觉他的愤怒,顺手在他头上揉了揉:“好啦,明天不可以再逃课了,逃课不是乖孩子,没有奖励,他们今天都得了花花。”

    虽然花花后来又被他粘回了土里。但是他的本子上画了!

    早晚有一天,他会再送属于自己的花花给朋友的!

    猞猁抖了抖身子,甩开他的手,身子伏低,三瓣嘴微张,露出里头雪亮的尖牙来,短短的尾巴躁动不安地摇晃,越是熟悉他的人越知道,他现在非常生气,甚至摆出了攻击的姿势,他随时有可能咬断面前人的脖颈。

    好不容易逮到了一只逃课的猫猫,祁云浑身轻松,对逮另一只猫猫更加信心满满。

    猞猁的忍耐到达了极点,死死盯着他微挑起的唇角,利爪无声无息伸了出来——

    身后却有一只爪子按了上来。

    他条件反射回头,凶恶的眼神也随之暴露在来人眼中。

    雪豹冲着他摇头,瞳孔里盛着平静。

    “别闹了,他是新来的老师。”

    白虎也凑了过来,把脑袋趴在他所处的桌面上,认真道:“你别把他弄死了,我还挺喜欢他的。”

    在自然界中,雪豹和虎是猞猁的天敌。

    猞猁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冷地将爪子收了回去。

    豹猫仗着身形优势,踩着雪豹的背到了他的脑袋上,轻轻一跳,滑滑梯一般猛地跳坐到了猞猁身上,两只短的迷你型爪爪去扯猞猁的其中一只耳朵,幸灾乐祸道:“哦呦,某些人真的好惨啊,被这么丢脸的抱着还不能回去。”

    猞猁耳朵一转,他扑了个空,身子失去着力点,猛地倒在了猞猁背部。

    他索性也不起来,就这么躺在猞猁背上,懒洋洋道:“豹豹,你该不会已经被这老师收买了吧,怎么我要砸他你不准,猞猁想挠他你也不准。”

    猞猁听见他声音就烦,身子一抖把他甩了出去。

    巴掌大的锈斑豹猫刚爬起来,身子突然腾空,被雪豹叼了起来。

    白虎拍了拍他,认真道:“就你成天挑拨,这里谁你得过?要不是豹豹护着你,你早就被猞猁哭出来了。”

    豹猫不高兴了,在空中晃动着身子找机会逃跑,视线突然注意到什么,大叫起来:“那头蠢狮子叛变了!”

    狮子对他们的争吵不感兴趣,兀自走到了祁云身边,主动低头让他摸自己。

    听不懂喵喵叫的祁云受宠若惊,暗地里撸了好一会儿狮子才被豹猫发现。

    他的手在狮子柔软的鬃毛中穿梭着,问道:“它们在什么呀?”

    狮子往他身上蹭蹭,那股令他感到舒服的气息源源不断从祁云身上传来,他舒服得毛发卷儿,开口道:“乔伊斯在挑拨他们架。”

    乔伊斯是锈斑豹猫的名字。

    祁云顿了顿:“诶?它为什么要怎么做?真的起来了,依他的身形他应该谁也不过呀。”

    狮子主动往他掌心底下蹭蹭脑袋:“豹豹不会让他们起来的。”

    祁云往这边看了眼,发现局面已经被雪豹控制住了。

    这群猫猫当中的孩子王似乎是性格最沉稳的雪豹。

    认知到这一点,他顿时放心了,同紧紧挨着自己的狮子一起过去,将装修的事给他们了。

    “……这几天我们就不在教室里上课了,我们上户外课,室内课就去活动室,大家看可以吗?

    猞猁还在生气,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兀自静静趴在桌子上舔爪爪。

    雪豹点了下头,被他叼在嘴里的豹猫挣扎不出来,干脆就着这样的姿势破口大骂,奈何他的声音在祁云听来悉数是软绵绵的猫猫叫,一个字也听不懂。

    白虎最喜欢在户外玩儿,闻言自然点头同意。

    没有人有异议,原本还担心的王子顷刻就放心了,高高兴兴地请来了装修工人和维护工人。

    他的高兴只维持到预先支付工人工资的前一刻。

    让路从银行中划走定金,祁云看着一下就少了五分之一的余额,又一次深深体会到了自己的贫穷。

    救助所只负责救助流浪儿童,不会给他钱,实习老师这份工作也没有工资,度过实习期转正后才有工资。

    钱越花越少,却一点进账也没有,王子有些焦愁。

    甚至想再去哭几颗珍珠出来。

    但是臭哥哥了,上岸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不能妄想着走捷径轻轻松松度过为时两月的考验,那样,他来岸上走一遭就毫无意义了。

    虽然臭哥哥喜欢坑弟弟,但他的话是真的。

    祁云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非要上岸,他模糊记得这件事跟什么传承有关,但他从被宠坏了,反正上头有哥哥姐姐,继承王位也轮不到他,学习时常插科诨,母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这么浑水摸鱼到现在。

    想想就很后悔。

    祁云一脸肉疼地关上了个人终端,咬了下笔头,在本子上写下两个字:

    赚钱。

    钱可以让他在岸上待两个月,还可以买到属于他的东西,还能让他班里的朋友们过上好日子。

    别班朋友有的,他们班朋友也必须有!

    第二天,装修工准时上门,带了无害油漆和粉刷工具在教室里叮叮当当地修理、维护。

    祁云则把朋友们带去了活动室。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天阳光充足,属于温暖的范畴,不会让人感觉到热和刺眼,正好适合出去晒太阳。

    他一直觉得,晒太阳是非常重要的一项活动。

    太阳多好呀,又舒服又杀菌,丧丧的朋友们正适合多晒太阳!

    祁云收回视线,正要招呼猫猫们去外面晒太阳,往室内一看,登时傻了。

    猫猫们大概是在阴凉的活动室睡习惯了,到这儿没几分钟就开始昏昏欲睡,豹猫先把自己团成了毛球,其他猫猫被他的困意传染,接二连三地趴下来。

    一个晃神的功夫,他的学生们就悉数睡着了。

    睡着的毛绒绒固然很可爱。

    但是!上课睡着的毛绒绒就不可爱了。

    祁云费劲吧啦地去推就近的狮子:“崽崽、崽崽别睡了,我们出去晒太阳!”

    崽崽的叫法是他跟哥哥学的,哥哥从就喜欢叫他崽崽,这是对孩儿的爱称,就是他长大了也没有改口。

    狮子迷迷糊糊往他手上蹭:“不想出去,毛毛多,不喜欢晒太阳。”

    祁云劝了他好半晌,狮子无动于衷。

    他想像抱猞猁一样把狮子拖出去,然而他伸手一抱,发现他不仅抱不动狮子,甚至环不住狮子的身子。

    这也正常,猞猁使用四肢站立时脑袋在他的大腿位置,他抱起来掂过,大概在二十公斤。

    狮子就不一样了。

    狮子站起来能到达他的手肘处,身形看着是好几个他加在一起,沉甸甸的,繁茂的鬃毛在视觉上更增添了他的庞大感。

    王子根本就抱不动。

    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狮子还是躺在原地。

    祁云放弃了,他的视线在室内梭巡,略过和狮子差不多大的白虎,在雪豹身上停留了片刻,发觉对方和自己差不多大。

    他挑挑拣拣,最终将目光放在了豹猫和猞猁身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拎起团成了球球的豹猫塞进口袋里,又把熟睡中的猞猁抱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把两只猫猫放在了太阳底下。

    他身上的气息对于猫科动物来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动物在他身边只会觉得很舒服。

    祁云就这么揣一只,抱一只,成功把两只猫猫放在了太阳底下。

    猫咪送出去了,接下来要面临大猫咪们!

    王子摩拳擦掌,站在了狮子屁股后面,两只手一起用力,推着昏昏欲睡的狮子往外走。

    狮子趴在原地一动不动,憋得脸通红的王子手一滑,瞬间卸力,身子由于惯性往前倒去,趴在了狮子柔软的毛毛中。

    ……唔,有一点舒服,突然就不太想起来了。

    不行!

    要把崽崽们推出去晒太阳,不能沉迷毛绒绒!

    祁云一骨碌爬起来,又推了一会儿,果断放弃,选择先去推雪豹。

    他刚走近,雪豹便睁开眼看过来,黄绿色的虹膜色泽在光线并不十分充足的地方显得有些深沉。

    他静静看着面前愣怔的祁云,开口道:“你这样做没有用。”

    王子下意识反驳:“怎么会没有用呀?”

    雪豹示意他往窗外看。

    祁云扭头看过去,院子里移植了许多古木,出太阳时随处可见树荫。一会儿功夫,他好不容易“偷/渡”出去、放在阳光底下的两只猫猫已经滚到了树荫底下,半点阳光也照射不到。

    他们没有明,但是他们的行动明了一切。

    他们讨厌阳光。

    也厌恶一切鲜活的东西,就譬如昨天祁云发下来的花花,没有一只猫猫选择了拿走,就算是瞧着很正常的狮子和性子活泼的白虎也没有。

    他们将那朵娇艳鲜嫩的、含着露水的、充斥着生机的玫瑰遗弃在了桌子上。

    就如同他们被遗弃在这间窄的院子里,照射不到阳光,只能处在阴凉与黑暗的地方,日复一日,直至形成习惯。

    最开始掉进烂泥中,所有人都想过挣扎,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也就渐渐习惯了。

    习惯照不到太阳,习惯周身散发腐败的气息。

    祁云不明白雪豹想什么,往窗外看了一眼,心里顷刻响起警铃,出离不乐意了。

    他好不容易把这两只猫猫放在太阳底下的!怎么又滚到树荫下了?!

    他心里想些什么,面上诚实地表现出来,雪豹心里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将事实告诉他。

    “你如果在他们清醒的时候去抱他们,猞猁会挠你,乔伊斯如果能开口,会让你滚。”

    祁云微微一愣。

    雪豹平静道:“这里不需要外人,也不需要任何改变,只要维持现状就好,你非要做出什么改变,没有人会感激你,他们只会更加厌恶你。”

    他的话一点也没夸大。

    面前的人似乎天生不知道什么叫丧、什么叫绝望,也没有切身实地体会过这种浓郁的负面情绪。

    正相反,他周身充斥着阳光的气息,鲜活无比,却恰巧是他们这种一潭死水般的人最为讨厌的。

    王子从恍惚中回神,认真跟他道:“我觉得你的不对哦。所有事情在没有发生之前,没有人能够预判到结局,它们现在讨厌我,那就、那就讨厌嘛,只要它们不是一直讨厌我就好啦。”

    王子在他面前盘腿坐下来。

    “以前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我生活在一个看不见太阳的地方,有一天,突然有人跟我,要带我去有太阳的地方看看,我当时也跟他我讨厌太阳,才不要出去呢。可是你看现在,我可喜欢晒太阳了。”

    祁云看着面前的毛绒绒,手不自觉抬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雪豹脑袋上揉了好几下。

    王子一边惊叹,毛绒绒的手感每一次摸到都很舒服,一边默默决定了,在他回海底之前,他要让大猫班的崽崽们重拾信心!

    雪豹微低头,躲开了他的手。

    祁云并不在意,凑近他,悄悄和他商量。

    “做鱼……做猫嘛,要勇于尝试,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晒太阳?很舒服的。”

    雪豹垂头,半晌,他起身走了出去,在阳光并不强烈的地方趴下。

    祁云眼睛一亮。

    又成功一只!

    他信心百倍地去叫白虎,对方很听话,听见要去外面玩儿就高高兴兴地蹦跶出去了。

    最后剩下的只有狮子了。

    祁云摩拳擦掌,又推又拉,好不容易才把狮子推出去,又把滚到一边的猞猁和豹猫捡回来。

    一个班的朋友们就应该坐在一起才对。

    祁云轻咳了一声,张嘴道:“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晒一节课的……”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下课铃声断了他的话,祁云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猫猫们三三两两爬起来,一只接着一只走掉。

    他看着面前的空地,刚才的信心一扫而空,突然就有些委屈。

    委屈巴巴的王子蹲下身抱住了自己。

    他才把崽崽们劝出来,居然就这样下课了……

    王子委屈极了。

    不止是这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铃声一响,猫猫们就睁眼睛走了,明他们是听得见声音的。

    可见他之前了好几次,对方毫无反应并不是因为没听见,只是单纯的不想搭理他。

    怎么这样嘛……

    他还以为,送了花花之后,崽崽们会多少亲近他一点。

    结果一下课就走掉了。

    他想起了刚才雪豹的话。

    ——“他们讨厌你。”

    第一次听的时候王子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这句话恐怕是真的,他一点也不受朋友们喜欢。

    呜呜呜王子被人讨厌了……

    QAQ超!委!屈!

    祁云独自蹲在阳光下画圈圈。

    突然,他耳朵动了动,听见了肉垫踩在地上的声音,身旁的土地被什么东西插了进去,一片阴影随之覆盖上来。

    祁云下意识抬头,狮子两只爪爪笨拙地握着遮阳伞固定,他拿的这把伞格外大,能将他和祁云完全遮住。

    王子仰头看着庞大的伞盖,呆呆道:“你做什么呀?”

    狮子固定好了遮阳伞,在他身边舒舒服服地爬下来,尾巴圈住了他一只脚踝:“陪你晒太阳。”

    祁云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他近乎受宠若惊、心翼翼地问道:“你没有走呀,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起走了……”

    他还以为他被所有的崽崽嫌弃了呢,没想到狮子居然愿意来陪他。

    他兀自高兴着,左手手背突然蹭到了一点柔软的毛毛,下意识回头,雪豹在他左边趴了下来。

    两只猫猫一左一右把他围了个圈儿,共同挤在这把宽大的伞下。

    祁云更加受宠若惊了,下意识学着狮子叫他的称呼开口:“豹豹,你也来了呀?”

    雪豹目视前方,语气平静:“我来晒晒太阳,你不用管我。”

    话是这么的,祁云伸手要摸他时,他却半点反应也没有,甚至极为温驯地往祁云手底下轻轻蹭了蹭。

    乐开花的王子傻乎乎道:“这里有这么大一块地方,怎么就跑到我这边来了呀?”

    雪豹道:“你这里有伞,而且……”

    祁云身上的气息让他感觉很舒服,所以他不介意在对方身边多待一会儿。

    祁云现在的情绪真的可以称之为受宠若惊了,刚才的失落和难过一扫而空,一手一只毛绒绒,高兴得找不着北。

    他陪着两只崽崽晒了一个下午的太阳,在毛绒绒和温暖的阳光簇拥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边的两只毛球还在,祁云揉揉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狮子爪子下,抱着他的尾巴,一只脚搭在了雪豹尾巴上。

    察觉这个姿势不妥,王子一溜烟爬起来。

    “崽崽,醒醒,豹豹,你也醒醒,今天该回家了。”

    帝国幼儿园一个月放朋友们回家一次,为时四天,在此期间,幼儿园除了清洁人员和食堂阿姨之外是没有任何人的。

    当然,也有的崽崽不回家,选择留下来,不过那是极少数,这个年龄的朋友大多恋家,巴不得天天回家。

    祁云刚来没两天就赶上了这次放假,忙把两只崽崽推醒,送他们出了幼儿园。

    送走两只崽,他回到大猫班的院子一看,白虎已经被家人接走了,只剩豹猫和猞猁还在院子里。

    还有一只猫猫一直藏着,王子怎么也找不出来,问了雪豹才知道对方提前回家了。

    豹猫和猞猁在教室里看装修工粉刷墙壁,祁云走进去,想把两只崽捞出来。

    看见他来,猞猁往桌子上跳了好几下,跳在了储物柜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豹猫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不想动。

    祁云走过去:“在看什么呀?”

    豹猫的身子伏起来一点,似乎藏了什么东西。他没搭理祁云,足有身长一半的尾巴在桌面扫来扫去。

    王子带着疑惑和新奇观察了一阵,突然发现他是在随着装修工的动作摇尾巴。

    装修工将滚筒往上,他的尾巴就朝着左边摇,滚筒往下,他的尾巴又跟着晃动到了右边。

    看明白的祁云眼里一瞬冒出许多星星。

    他的崽崽超可爱!!!

    祁云看了好一阵,忍不住伸手去拍他的尾巴。

    豹猫被他断了频率,不太高兴地朝着他龇牙,嘴中发出呼噜声,爪爪悄悄将身下趴盖着的果子往外拖了拖,眼里冒出算计。

    豹豹走了,留下来的是他一样讨厌祁云的猞猁。

    这下好了,没有人会阻止他砸这个该死的人类了。

    巴掌大的锈斑豹猫跃跃欲试,将臭臭果又拖出来了一些,祁云只要绕到他面前,就能够看见果子顶端的把儿。

    “嗯?”

    他突然疑惑地叫了一声:“谁呀?”

    豹猫动作一顿,把果果又不动声色地缩了回去。

    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敲玻璃的声音,这正是祁云出声的原因。

    王子疑惑回头,瞳孔骤然放大,身子在一瞬间如同木雕泥塑般的,手哆嗦了几下,克制不住大喊出声:“啊啊啊虫虫!好大的虫子!好大好好大的——的扑棱蛾子啊!!!”

    敲玻璃的是只斑斓的蝴蝶。

    而这只蝴蝶有些眼熟,俨然是前几天把祁云吓得晕过去的那一只。

    王子什么都怕,尤其怕长得丑还大的虫子,倒吸一口气。

    蝴蝶从窗外飞进来,狰狞的口器蠕动着,吐出的却是人言:“瞎叫唤什么,切,胆鬼。”

    听声音是个姑娘。

    然而祁云顾不得这么多,脚步悄悄往后挪了挪,随时准备跑路。

    蝴蝶察觉到了他的害怕,刻意往他这边飞过来,她挥动着翅膀,从身上掉下来一些肉眼无法察觉的粉末。

    王子把那些粉末看得一清二楚,吸进去的那口气卡在了喉咙里,害怕得手脚都在哆嗦。

    蝴蝶飞到了他面前,稚嫩的女声恶劣道:“你还不跑吗?心……我吃了你啊!”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祁云就“啊啊啊”地跑到墙角躲起来了。

    呜呜呜好大的虫虫!他又看见这么大的虫虫了,哥哥救命嗷!

    这可恶的虫虫还堵在了教室门口,想跑出去都不行,好可怕好可怕呜……

    蝴蝶笑了:“嘻嘻。”

    害怕得抱紧自己的王子快哭了。

    陆地上的人坏,虫也坏!

    这样的虫虫,放在他们人鱼国是要被做成标本的!再不济也要拿去喂鲨鱼!

    蝴蝶见吓到了祁云,将注意力移到面前的两只猫上,嚣张道:“喂,我听你们这里都是三岁之前不能开口的废物?”

    她洋洋得意道:“我今年可才两岁就能开口了,羡慕吧?早就听罗里你们这里是废物窝了,那边那只猞猁,没记错的话你是罗里的哥哥吧?罗里今年可才五岁呢,你和他比还远远比不上,就是我也可以轻轻松松败你。”

    听见她提到的那个名字,猞猁眸光骤然一沉,那双眸子迸射出刀子一般危险的气息,目光阴沉沉地盯着面前人。

    今年只有一岁的豹猫懒洋洋地甩尾巴,并且决定将果果的命中目标改成这只讨厌的虫子。

    蹲在墙角的祁云隐约听见了一些词,立刻不高兴了:“不准你这么他们!”

    他的威胁性太,蝴蝶往前一飞,恐吓道:“要你管,再嚣张我吃了你信不信?!”

    怕虫虫的王子又克制不住地缩回了墙角。

    好可怕……

    蝴蝶喋喋不休着,轻蔑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祁云:“那边那个是你们这新来的老师吧?和你一样,可真没用,一吓就晕了,压根不敢管我。”

    豹猫点点头,觉得她得对极了。

    就是很没用嘛,还讨厌,身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居然敢提他!

    蝴蝶:“我听罗里,你以前经常欺负他,但是罗里心善,不会欺负回来,所以我今天是来报仇的,你就站在那里不准动,敢动一下我让我爸爸来对付你,那边那个废物老师才不会管你。”

    听不清的祁云终于缓过神,往这边看了一眼,他的崽崽们呜呜,他把崽崽们落下了……

    这只蝴蝶猖狂到了极致,也不知有什么背景,猞猁眼中有阴沉一闪而过。

    豹猫嗤笑一声,把藏在身下的果果拿出来,抬爪就要砸过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教他停下了动作。

    害怕得快哭出来的王子“啊啊啊”地叫了一通,冲到蝴蝶面前时瞬间噤声,动作也变得轻手轻脚起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看不见”。

    紧接着,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他一手缓慢而又心翼翼地捞起酝酿中的猞猁,又一手把豹猫拎起来,悄悄往后挪,挪到了自认为的安全距离又开始“啊啊啊”地嚎叫着好害怕,手却诚实地把两只猫猫揣进了怀里,谁也不给看。

    然后,他转身就跑。

    “呜呜呜好可怕好可怕,好大的虫虫呜呜呜好想回家……”

    跑远了,他的声音仍旧传了过来。

    围观了他抢猫的蝴蝶:“……”

    猝不及防被捞起来的猞猁:“……”

    突然被波及到的豹猫:“……”

    作者有话要:

    王子日记:

    今天收获了神奇的胶水,超开心!

    不过有坏虫虫来吓人,呜呜呜好可爱QAQ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扑棱蛾子!臭哥哥又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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