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吮过他脖颈
保第府城中不似山里荒凉, 离城门尚有几里地,便已然能看到城门前头被人扫洒出一条路来。
伏在裴恭背后的方岑熙本睡得安安稳稳,此时却不知为何, 缓缓从浅眠里转醒过来。
他慢悠悠地撩开眼帘,圈住裴恭颈子的手忽松了松:“你先放我下来。”
裴恭:“?”
“方岑熙你可真是够可以, 方才趴着的时候俭让长,俭让短, 现在睡醒就不要人了?”
“先跟我回去用些饭, 再把药喝掉,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方岑熙哑然失笑。
可这次, 他倒是不依裴恭。
他只伸手在裴恭肩头拍了拍:“俭让, 快点。”
“大理寺差事未完, 若是不跟府衙的穆政通他们闹翻, 恐怕不能回京交差。”
裴恭泠然:“周家的人我都派人守着,他们没那么容易再做手脚。”
“只是穆政通和樊天和一伙狼狈为奸,若是拔不掉这个毒瘤,假银票之事, 我也得跟陛下有个交代。”
“你放心, 我都替你办妥。”
“你养好伤便罢,别叫我操心。”
方岑熙浅声:“如今尚未回京, 还是谨慎些好。”
“快放下来,如若被府衙的人看到, 怕是还要横生枝节。”
“也罢。”裴恭心翼翼地将方岑熙搁回地上, 又替他拢了拢灰狐裘的领子,“曾哲眼下虽埋得干净, 可他跟府衙的人多有关联, 骤然不见踪影, 我怕府衙会找他。”
“可我总得先安顿好你,我再去理这事。 ”
“不用担忧这个。”方岑熙勾起唇角,“我手上有十三司便宜行事的暗令,你可以拿召令,放在曾哲屋里。”
“曾哲本就不是奉十三司的命,而是私下来得这保第。他如若不辞而别,自也在情理之中。”
“穆政通一干人同曾哲始终是貌合神离,只要看到十三司的东西,他们便定然不会再急着找曾哲。”
裴恭闻言,便从善如流点头:“好。”
“至于府衙,你也不必担心。”方岑熙得有条不紊,“他们既想杀我,定然是已经狗急跳墙了。他们越乱,才越容易出错。”
“如今我们手里没有什么能将这帮人一举拿住的证据,再去找,总归被动。”
“何况他们既做得出这些事,就定把线索处理得一干二净,不怕人来查。”
裴恭的眸色深了深:“你有主意?”
方岑熙慢吞吞朝前几步,略作思索:“保第的这帮人在此根深蒂固,相互熟悉,无疑是铁板一块。”
“对付他们,你不能按常理查,你要使诈才行。”
“就算咱们什么都没有,也要装作一清二楚,让他们起疑。这样方能骗乱他们的方寸,让他们自己露马脚出来。”
裴恭撩着方岑熙颀长纤细的背影,莫名想起大哥曾经对他过。要对付奸人,总得比他们更奸才行。
而眼前的人就算弱不禁风,可此时漾着满身的光,他却像这世上最坚韧的中流砥柱。
城门就在前头,裴恭却看不见。
他的视线堪堪落在方岑熙身上,好似便足够了,再也不用看任何其他。
“俭让?”方岑熙顿了顿,回头去瞧半晌没反应的裴恭,“你跑神了。”
裴恭骤然迎到这番量的目光,于是不得不开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把他们安排得清清楚楚,可你呢?”
“我?”方岑熙私有兴致地挑眉,“我怎么?”
裴恭沉声问:“十三司究竟让你来保第干什么?”
“若是让你来阻我查这假银票的案子,你回京怎么交待……”
“不,是我自己想阻你。”方岑熙淡然道,“我此行来保第,为的就是跟府衙这帮人死磕。”
“虽然我也没弄明白,令主这安排究竟是为什么。”
“我大概还得琢磨一阵子。”
裴恭闻言,这才忍不住嗤笑:“也罢,我有谱。”
他上前两步靠在方岑熙耳后,低下头,让吐息缓缓绕过了方岑熙的颈子。
“你慢些走,我去前头叫个车来。”
明明是寻寻常常的话,却一下被他得多出几分暧昧。
方岑熙冷不丁噤了一下,紧接着又抬起手咳嗽两声。
裴恭便又趁这机会,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了捏方岑熙的脖子根。
方岑熙的脖颈白净,细腻,可却总让人觉得削瘦且羸弱,好似受不得半点外力的摧残。
昔日他在甜水巷里,死死掐住这脖颈的时候,满脑子都只恨不得将它勒断。
可如今却早已天翻地覆,他连风都已经舍不得扑在方岑熙身上了。
裴恭觉得自己变成了个没出息的胆鬼,前怕狼后怕虎,满脑子都只有忧思惊虑。
若在从前,他定要狠狠唾上自己一口。
可时移物移,他哪能想到自己如今竟会身体力行。
方岑熙看着裴恭莫名其妙的举动,眼神里便蕴出几分疑惑来。
可还不等方岑熙开口,裴恭就低下头,又轻又快地在方岑熙的颈上轻吮一下。
他问:“岑熙,掐过的地方还疼么?”
“我亲一亲,往后就再也不会疼了,好不好?”
方岑熙愣愣地望着裴恭,后知后觉地倏然发笑:“裴俭让,你就像个无赖。”
裴恭听着却也不气:“那倒是巧了,我记得我们岑熙,就正喜欢无赖?”
“别闹了。”方岑熙笑意丝毫不见减轻,他微微扬起下巴,“城门就在前头,你还想不想回京?”
裴恭闻言,脸上登时漾出显而易见的坏笑。
“当然要早些回去。”他不安分的视线在方岑熙身上梭巡一周,“我们白浪花,都好久没吃鱼了吧?”
“早该回去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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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第府这头,魏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府衙中好些人,当初读书时都受过樊天和的恩惠。
他是尤其得了樊天和青睐,才能从昔日一介穷书生,摇身变成如今人人敬畏的樊家女婿。
他们有共同的利益,向来是铁板一块。
别管是什么大理寺还是锦衣卫,反正在这保第,龙来了也得盘着,虎来了也得卧着。
任是天王老子来,也动不动这保第府衙。京中先前不是没派过人来,可最后还不是只能束手无策,无功而返。
魏彬看多了,本是不怕的。
但如今这裴恭手底下的锦衣卫,却又不按常理行事,不由分便将他扣留在屋。穆政通过了大半天却也不闻不问,这难免让他生出几分担忧。
眼见得夜色渐深了,他才终于等得裴恭推门而入。
魏彬皱起眉头,忿忿将手中的茶船重重墩在桌上,阴阳怪气道:“裴千户真是操劳了,如今才回到住处。”
“不知我法犯哪桩,律犯哪条?魏彬堂堂保第通判,竟然遭你锦衣卫无缘无故扣押?”
“如今裴千户若是给不出个解释,我魏彬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我定要状告到京中,告上你们北镇抚司的衙门。”
裴恭听着这一番狗血淋头的大骂,倒是一点也不急。他朝魏彬做了个“请”的姿势,便自顾自落了座。
他嗤然一笑,俨然是对这番诘问毫不在意:“怎么?魏通判原是个急性子。”
魏彬见状,便也忿忿拂袖,落身坐回椅上。
裴恭漫不经心地轻问:“魏通判这话的不大对,什么叫无故扣押?”
“我锦衣卫要留人,连三司也不必过问,魏通判不同意,是觉得这保第府衙权盛三司不成?”
“更何况,这保第生了疫病,按制该朝京中启奏明缘由。”
“魏通判,你恐怕将这事给忘了吧?”
魏彬心下一惊,没料到自己是阴沟里翻船,顿时语塞。
裴恭便又泠然道:“但我却并非是存心来找不痛快的,魏通判想走,也不是不成。”
“但我留你,自有留你的道理。”
“你在穆知府手底下干得最久,自然熟悉穆知府的性子。”
“如今这大理寺和锦衣卫都聚在保第,魏通判定然也知道,查不出个结果,我们断不会离开。”
“我们就这么嗑着,还能有什么结果?”
“不妨告诉你,那银票并非出自其他银庄,如今这假银票的事,我早已有了眉目,你以为穆政通还会坐以待毙不成?”
魏彬眼珠子一转,登时已经明白了裴恭的话外之音。
弃车保帅的事情他不是没做过,如今事情若真是闹大,那穆政通壮士断腕,丟他出来顶罪确也合情合理。
毕竟樊天和跟他的关系,本就非同一般。
魏彬忍不住犹豫片刻,又瞧了瞧裴恭的神情,却也并未轻易信了裴恭。
“我护你自也不是闲的,是为着我日后方便。”
“魏通判若是不信裴某的肺腑良言,那就请自便。”
裴恭望着魏彬,笑得弯了眼角,好似满脸都是真诚:“之后魏通判如若到时候遇到什么事,心里悔了,裴某还在此随时恭候。”
他着让手下敞开大门,果真不再阻拦魏彬。
魏彬一脸心思重重,转瞬便拂袖而去。
裴恭眼见得魏彬走远了,脸上的笑登时敛得无影无踪。
他招手唤来手下的百户:“你叫大家换衣裳去吧,要装杀手就装足全套,别被魏彬看出破绽。”
“追上之后,别舍不得拿刀碰他。”
“人手里的血债多了,胆子可不一定就会变大。”
作者有话要:
裴狗:从方导师手底下毕业了!今天就拿魏彬实践一下: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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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一只黎明鸭亲亲投雷支持⊙V⊙,裴狗明天就拿装备去炸了给方大人下毒的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