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良木一个人在厨房里处理了老半天，才把溢出来的热汤和差点烧坏的锅子弄好，然后出去前，他又看见冰箱里还剩一点材料，就拿出来，花了好些时间给唐云乾做了一碗面条。

    他想，那个人出差刚回来就到这儿来了，风尘仆仆一脸倦意的，不定是刚下飞机呢，可能还没吃东西吧？

    即便吃了，也可以再吃一碗面当宵夜啊，都好几天没见了，坐下来边吃边聊天，不也挺好的。

    越想越有笑意，尤良木的双眼不觉弯成两轮柔和的月亮，他把老汤火熬了会儿，用来下了碗热腾腾的面，想着给唐云乾凑合一顿。

    暖胃也暖心嘛。

    然而，当男人端着做好的面条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却没有看见唐云乾，店内只剩下程恺一个人了。

    他神色一滞，愣愣地问程恺，“诶？他……乾哥人呢？”

    程恺没话，他看见尤良木手里那一碗漂浮着干贝和青葱的新鲜汤面，正冒出很足的白色热气，不是那些飘满辣子的员工餐，也不是菜单上任意一碗普通面条。

    给唐云乾的，是不一样的。

    沉默了好几秒，程恺的目光缓缓上移，闷声道，“他走了。”

    “啊？”尤良木怔住了。

    这么突然吗？也不声招呼再走……可这面都做好了，没人吃岂不是浪费了？

    好吧，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仅在可惜这面条，而是觉得彼此这么久没见了，才刚来声招呼，都没看上两眼，那人就匆匆走了……

    尤良木挺失望的，默默把手里有些烫手的面碗放在桌上，叹了口气。

    男人面上根本藏不住失落，眼皮和睫毛一并垂拢下来，嘴角也提不起来了，这些都被程恺看在眼里。

    程恺仿佛被人迎头了一拳，自己费的那点心思、心眼根本毫无用处，就跟个笑话似的，靠几句不得体的话逼走了唐云乾又如何，尤良木的心也不会转移到他身上。

    男人正想些什么，便听见尤良木在一旁大大吁了两口气，很不甘心地问了他一句，“那……他什么时候走的啊？他有没有什么再走？”

    程恺胸口堵得死死的，透不过气。

    他故作随意地嗦了一口面条，本想“走挺久了”，但抬眼时看见尤良木那愈发低迷的脸色，话口微微一顿，到底还是对尤良木了实话，“他……刚走的，你要现在追去的话，不定还能见到。”

    “哎？哎！”尤良木眼睛刷地一亮，就跟两个灯泡瞬间亮了似的，他想都没想就起身跑了出去。

    程恺看着男人的背影，渐渐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浑身无力。

    其实他程恺不是一个不会谎的人，他信手拈来，随口就能讲好几个，就像时候，调皮捣蛋的他一口一个谎言骗得身边人团团转，这些身边人自然也包括木头木脑总被他欺负的尤良木。

    他更知道，有时候一个的谎言，或许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比方，感情上的局面。

    但是，当他看着尤良木那副表情的时候，忽然没有忍得下心，更是一瞬间明白了，也许自己真是不可能了。

    他一直都是局外人，无论再过四年，还是再过四十年，他恐怕都没有机会，是该放手的。

    ＊

    尤良木追出去的时候，连身上的围裙都没来得及摘下来，上面还沾着一点刚才煮东西时落下的油污。

    “呼……呼……”

    虽唐云乾走了没多久，但尤良木还是跑了一段距离，才在附近的玻璃天桥上看见了正一个人踱步的唐云乾。

    天色已晚，这座天桥上没什么人，男人显得背影清冷萧瑟，他许是在想些事情，侧眼看着天桥下奔涌如川的车流，闪耀流淌的车灯和街灯把他的轮廓染得朦胧，好比他复杂不明的心绪。

    因而，他走得很慢。

    尤良木一看见他，便以更快的脚步追上去，下意识地开口喊了声，“乾哥。”

    声音也不是很大，但前面的人瞬间顿住了脚，转过身来。

    唐云乾诧异地看着面带急色的尤良木，夜风吹得他的衣摆拂动。

    尤良木赶紧跑了几步上前去，略微弯腰杵着前腹，还喘着颇急促的气息，“你……你怎么刚来就走了啊？我从厨房一出来，就没看见你。”

    唐云乾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眉眼温和地笑了笑，淡淡道：“我有点累了，想回家休息。”

    尤良木想，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啊……可他卡了卡嗓子，还是没这么出来，只是干巴巴地讲，“那怎么没让冯助理来载你呢？或者……个车？”

    “这里离我住处也不会很远，想散个步回去，也行。”

    他没有用“家”这个字眼，他已经很久没觉得那套独自居住的公寓是家了。

    “哦......”尤良木挠挠头，“也是，挺晚的了，你也累了。”

    他完这些就不知道该些什么了，其实刚刚追过来的时候，他脑袋也是懵懵的、空空的，根本没有想要去些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唐云乾，心里是失落的、焦急的，就跟突然掉进了山谷里一样，已经很久没这种感觉了。

    这么多天没见面了，尤良木承认自己是想念的，还特地做了一碗唐云乾以前最喜欢的汤面。现在好不容易见了，才不过几分钟，就又见不着了。

    所以当他听见程恺唐云乾刚走，他心里那簇火苗就再次点着了，脑袋也兴冲冲的，什么都没想就追出来了。

    当下，这晚上月亮挺亮，天空也美的，尤良木觉得自己跑都跑出来了，是该点什么好话，不然俩人就这么哑着，气氛还怪别扭的。

    他清了清嗓子，刚想话，没想到唐云乾却突然先他一步，开了口。

    “尤良木。”

    “哎。”

    “如果——”

    “嗯？”

    唐云乾才了五个字就已经不下去了，喉头发紧，胸腔滞闷，好像有人用锁链死死捆绑住他的心脏。

    走这一路，他并没有过多思考程恺那番话的真实性，也谈不上在意，无论里面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根本难以左右他的想法。

    只是反反复复去想在程恺的话中突然明白过来的一件事——

    尤良木身边并不仅有他唐云乾，或者程恺，而是可能会有很多人，不一样的人。

    因为尤良木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以后，可能还会有很多丰富多彩的人喜欢上这么好的尤良木。

    尤良木的未来充满了可能性，而他该给尤良木一个选择的机会。

    因为他从前的错，就是剥夺了尤良木做选择的机会。

    夜风拂过两个人的脸庞，在他们之间来回涌动，有些渗入皮肤的冷意，直至风不吹了，耳边都安静下来了，唐云乾才继续开了口。

    他问尤良木，“你这几年里……一直和程恺有联系吗？”

    尤良木如实点了点头。

    他远离家乡独自生活在大洋彼岸，难免孤独，程恺算是他屈指可数的旧识之一了。有时和程恺相通越洋电话的时候，既是沟通理财现状，也问候彼此几句，聊聊家乡近况，内容也很寻常。

    但和唐云乾的联系次数则是零。

    唐云乾停顿了片刻，又再问他：“你觉得程恺怎么样？”

    “哎？”尤良木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另一个人，也没明白过来为什么问这个，不由一怔，“程恺？他就、就那样呗......”

    实话，他是不讨厌程恺的，现在关系也还行，算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可以聊下去的朋友之一，他更不否认自己有和程恺维持和谐关系的意愿，因为程恺确实是个不坏的人。

    但要真挑点什么来在唐云乾面前，好像又不太合适。

    唐云乾又是停顿少顷，他认真地逼着自己想过了，垂在身侧的指尖依旧止不住轻微抖动，“如果我和你没有交集，你会和他走到一起吗？”

    “......啊？”

    这个问题问得模棱两可的，尤良木没想到唐云乾会做这样的假设，双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抓了两把，浑身都散发着不自在。

    但是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啊，他就是认识了唐云乾，就是有了纠缠不清的交集，怎么还能当作没有认识呢？

    至于如果没有唐云乾这个人的话，他和程恺会不会走到一起？这点尤良木从没想过，毕竟人生是未知的，而他很少去考虑未知的事。

    尤良木想了想，觉得有些荒谬，但还是很老实地道：“不知道。”

    这三个字在唐云乾耳中充满了各种不确定的可能性，他极深极深地呼吸了一下，再开口时，已经将自己调整至心平气和的状态，足以继续问下去了。

    “阿尤，你喜欢程恺吗？”

    “......啊？”

    尤良木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果你喜欢他的话，而他也正好喜欢你……”

    “啊、啊？”

    尤良木觉得话题愈发奇怪了，他想都不想就要回答对方，但唐云乾问完之后，又忽然马上接了一个电话，拿着手机的手很不稳，差点掉在地上。

    他对着并没有亮起来过的手机屏幕了寥寥两句，语调中有种难以察觉的颤抖，如此无缘无故地接完电话之后，他便对尤良木自己有事，就匆匆转身走了。

    尤良木觉得挺奇怪的，他也没听到唐云乾电话有响，连震动的声音也没有，怎么突然间就从口袋里拿起来接听了呢？

    他更不懂的是，对方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连听他回答一句的时间都没有，明明只需要再多一秒钟而已。

    他就想一句“我不喜欢程恺”。

    可惜，唐云乾没听到这句话。

    男人远去的身影罕见地有些狼狈，似在逃，逃避这个夜晚，逃避现实，又似在逼着自己放开一些抓住不放的东西。

    哪怕过程会需要以痛苦来适应。

    但其实，曾经的尤良木又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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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受击后的唐总缩在角落里疯狂emo，默默流下鳄鱼的眼泪…

    尤：他是不是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