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战歌起 ·
李琮听着心情不大好。也是, 没有人会在看到裴誉的那封信后,还镇定自若,毫无波动。他道:“大梁人, 到底有何事!”
裴誉策马前行几步, 不慌不忙道:“二殿下,是否已看过裴某来信?”
李琮“哼”了一声:“你想什么?”
“其实二殿下已经相信了吧,不然也不会来此。顾玄的狼子野心,裴某不信二殿下没有感受到。我在信中所提及的一切,不管是昭辛、魏正元, 还是顾玄现在秘密进行的起事,皆能由我们苦心孤诣搜集而来的证据佐证。”
“所以呢?你到底想要什么?”
“顾玄远在永安,早就不受你牵制。况且我们两国开战日久, 西凉却一点便宜也没占,难道西凉皇帝和举国百姓不曾给过你压力?”裴誉漫不经心地笑起来。
这话到了李琮的痛处。去岁的冬日开战, 如今已是初夏,尽管他曾要求顾玄在粮草和军饷上给予裴誉压力,可西凉大军依然困在定西城下,没有前进一步。
而顾玄……他早知此人所谋不, 当初许诺二分天下,但看此人如今的行径, 看来是要抛下西凉了。与自己身在大梁西北边界不同, 天机道坛位置得天独厚,照如今顾玄的地位,甚至能直捣皇城。
自己知道他那样多的秘密, 到时候撕毁约定, 甚至命令大梁军队大肆攻西凉,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李琮心中凉了半截, 不敢相信自己堵上一切后,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大梁地大物博,再如何,也至少能支撑一年半载。但西凉就不一样了,能撑多久,难道二殿下心里没数吗?”裴誉知道李琮心中已动摇了,便加紧游。
“裴将军对我推心置腹,想必也是对西凉有所求吧。吧,你到底想如何?”李琮知道情势并不利于自己,若不能侵占大梁疆土,他至少还要保有目前得到的一切,包括即将到手的西凉太子之位。
果然,裴誉消息灵通,已得知此事,他听得裴誉:“若我寻到昭辛,又能扳倒顾玄,届时李珣之死的真相便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候,二殿下不止没有机会二分天下,连这二皇子之位,都保不住了。”
李琮心中异常愤恨,却知道裴誉所都是真的,不管这一仗是大梁皇帝赢,还是顾玄赢,他都占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因此,他必须要牢牢把握住他最后的筹码。
想到此处,李琮便高声道:“所以呢?裴将军到底所求何事?”
裴誉一字一句铿锵道:“裴某希望,两国能停战。而且,此事决不能让大梁知晓。”
成宣是自己回到原本被关押的静室的,这一回,顾玄便不像之前那般优待她了。她被上了镣铐,长长的铁链锁在床柱之上,她可以在房中自由走动,但只限于铁链所及的距离。
成宣百无聊赖,每日都想试着探外头的信息。顾玄已经好几日不再出现了,也是,如今天机道上下正是一片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她?
外头监视看守的人也换了,无论她怎么想方设法地与他们交谈,这两人口风紧得很,一点也不泄露。
她等了好几日,才终于等到玉泽上门。她本就闷得发疯,顿时觉得亲切得紧,好歹这儿也算是老熟人了:“怎么了,难得副宗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玉泽没好气地:“宗主突然想起你了,让我来看看你死了没。”
成宣不想谈及顾玄,便岔开话道:“没死没死。现在道坛怎么样了?都修好了吗?”
玉泽明知她是在探听消息,可这几日来回被宗主折磨,一肚子气没处发泄,又看了看那根又粗又长的铁链,狐疑问:“你不会出去吧?”
成宣知道有戏了,立马对天发誓:“怎么会!我和副宗主一样,是全天下最恨顾玄的人了。”
玉泽被她吓死了,连忙让她嘘声:“心隔墙有耳!”
起这几日的种种,他真是一肚子的苦水要吐。宗主不知给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动了他,同意半个月后继续进行祭天仪式。
道塔和神宗殿那样的损毁程度,又如何能在短短半月之期内恢复如初?他嘴上不敢,心里却觉得顾玄彻底疯了。
不对。更早的时候,在武器铸造工场、在道塔上,宗主已经是疯得很了。他不管黎明百姓、不管天机道图,也不管生灵涂炭,只想着要迅速起事,取而代之。
因此,听到祭天仪式退后了半月,他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这话,他不敢对成宣,只轻描淡写地了几句目前修缮的进度和祭天仪式的新日期。
半个月也不要紧,只要能给延景他们多争取些时间,一日都不嫌少。成宣心中定了下来,便故作不经意道:“你们在神宗殿准备了这么久,现在一下子前功尽弃,他怎么能不气?”
玉泽乍然一听,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你……你怎么知道?”
成了!成宣心中大喜,便似是而非地:“可这神宗殿一塌,祭天仪式上还能如期行事吗?你们肯定是想趁着那天……”
玉泽暗暗庆幸她是被关押在此处,否则她要是将消息传递出去,那么顾玄定会把自己杀了。
“那些东西你们都搬去哪儿了?得好好藏起来吧,否则一旦让人知道了……”成宣又开始她似是而非的一套。
“起这个,连我都不知道存放在何处。那日祭天仪式上要派大用处的,铸造了这么久……”玉泽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担忧着,总觉得此事不会那么轻而易举。
虽然玉泽得隐晦,可成宣仍是牢牢记住了那关键的两个字“铸造”。有工匠聚集在一个信徒敬拜的场所,只能明他们隐没在殿中的某一处,暗中铸造什么。
玉泽见她慧黠双眼转啊转的,心里害怕,不敢再同她搭话了,正要走,成宣喊住他:“我这几日……桃花癸水……能不能让厨房给我熬些调理的汤药,不然,真是难受得紧……”
玉泽不防她得如此直白,有些尴尬:“我回头吩咐他们去做。”
“劳烦了。”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便应承了,成宣心里乐滋滋的。送走玉泽后,她再仔细梳理一下,便想通了,顾玄并无军队,天机道道徒们便是他冲锋陷阵的士兵,可士兵要作战,怎能没了最关键的一样物件?
因此,神宗殿里那轻易翻覆的神宗像,下面定是藏有玄机,不准就是那群工匠们铸造武器的场所。而这一大批的武器,正悄悄储存于道坛的某一处。
她如今被囚禁于此处,想要逃脱,去寻找武器下落是绝无可能了。只能盼着能把消息传递出去,贺大人他们能想出应对的法子来。
与此同时,永安皇城内。
永嘉帝已经连着几日都在勤政殿歇着了。自从天机道坛发生巨变后,他便一直忧思重重。本来大梁百姓已对灾异频发一事颇有怨言,他本想借着祭天仪式册封道号一事,重塑百姓心中的形象,可如今却……
他日日不得安眠,白日清醒时,他似乎总能见到不同的幻象。一时,是那个曾刺杀他的宫女,死而复生卷土重来;一时是边疆的裴誉拥兵自重,举兵谋反……画面光怪陆离,好几回听臣子议事时,他便陷入了那样的幻象中,还会受惊大喊。
可太医来过,把了脉象,又确实没察觉出异样来。永嘉帝只能依赖顾玄献上的金丹。听顾玄,这丹药可令人凝神静气,延年益寿,他服后,果然得到了片刻的安睡。
但人仍是越来越困倦,思绪也不大清晰了,因此许多事都交由顾玄和贺之舟去办。
现在他唯一放在心上的,便是祭天仪式,既然顾玄信誓旦旦,半月后便能如期举行,那便再相信他一回罢了。
至于贺之舟禀报的国事,什么顾家姐要恢复身份却忽然失踪,他已无心也无力去处理,每日多数的时候都躺在床榻上休息。
候在勤政殿外头的顾玄正听着一旁的内侍心禀告,今日陛下龙体欠安,因此便没有见贺大人,只召见了顾大人,可见陛下的重视。
顾玄心中冷笑:陛下只不过重视他的江山和长生不老罢了。若他取而代之,定要让大梁改头换面。眼下,他只需要火速赶工,让工匠们赶在半个月内修缮完毕即可,到时候……
他遥遥望了一眼勤政殿内的龙椅,唇边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意。
从定西军中抽调出的三千精兵,已在裴誉的率领下,秘密离开了定西,星夜兼程向永安赶去。
离开时,副将不无忧虑地劝他:“将军,私自调兵,离开守城是死罪啊!”
裴誉心意已决,反问道:“若大梁朝覆灭,我们不也是死路一条?”
将士们皆是沉默不语。但副将仍是不死心:“将军又怎会确信李琮一定会遵守停战的协议呢?”
“我手上握有他害死太子李珣的证据,若他贸然进攻,先不能不能敌过定西城这数万将士,到时候身败名裂、二皇子之位也不保,他不会做那样的亏本买卖。”裴誉何尝没有担忧过,可他算准了李琮的心思,知道他绝不会那样作。
再者,他已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此事我会独力承担。西凉仍然虎视眈眈,余下这上万军士,也需得好好守城,虽停战,但定要心防备为上。”
他们在溪流旁驻扎歇息,为了尽可能掩人耳目,他们一路上多挑的是山野草丛路,极为崎岖。幸好这批精兵训练有素,这般快速行军,竟无一人掉队。
裴誉在溪流旁以水囊装了些水,大口地喝了起来。他望了眼天上的星辰,知道那便是回永安的方向。
还有数日,他定要在祭天仪式前赶回永安,让顾玄的阴谋无法得逞。
祭天仪式前一日,聂向晚府上。
众人再次齐聚于此处,心情却都颇为沉重。明日便是祭天仪式,可谁都没有把握能制止顾玄。毕竟最关键的,还是裴誉能否及时赶来。
可再过数个时辰,祭天仪式就即将进行,若到时候裴誉无法及时赶到道坛,救下永嘉帝,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贺之舟想到此处,也不由重重叹了口气:“老夫亦知晓,不可将重任都放于裴将军肩上,可顾玄如今借助金丹,已完全操纵了陛下。”
裴夫人冷哼道:“别是贺大人,连太后要见也见不得!这顾玄狼子野心已是毫无遮掩,可恨皇兄偏偏被他所蒙蔽,一心想求什么长生,真是荒唐至极!”
许如千也是忧心忡忡:“咱们就没有别的可做了吗?”
延景摇摇头:“鉴于上回起火之事,加之祭天仪式即将举行,天机道道坛已是被围得水泄不通,固若金汤,咱们即便是想进去探一探情况,也是万万做不到。幸好成大人机警,留了心机,才把如此重要的信息传递出来。”
聂向晚点点头:“我们的确没什么可以做的了,除了向上天祈求裴将军能及时赶到,还有,希望成大人也安全无虞。”
自那次通过送来的饭食,将天机道秘密铸造武器的信息传递出去后,成宣隔三差五便被带到不同的静室中拘禁。
玉泽来得也极少,想必是为了祭天仪式,抽不得空了。不过她困在此处,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外人的,只好望着天上的月亮星辰,发时日。
此时,她忽然听到外头的响动,转头一看,来人竟是顾玄。
她已十多天不曾见过他,此时的他换了一身玄□□袍,肃杀之气尽显。成宣时不时便会想起十年前的旧事,一股强烈的憎恶便涌上心头。
她强忍住不适,冷冷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顾玄微微一笑道:“明日,我会请人为成大人好好扮一番,与我一同参与祭天仪式。”
成宣瞠目结舌,望向他的眼中充满不可思议:“我?为什么?”
“我与你十年前的婚约,明日之后便可继续。到时候,”他顿了顿,似是有种掩盖不住的喜悦,“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罢,他揭开面具向成宣走来,兴奋道:“本想明日过后才与你,但我已是迫不及待了,阿萱,你可知道我等这一日等了有多久?”
十年前,谢念寒在她面前杀死乳母和怜的场景,顿时又出现在她面前。成宣惊惧万分:“……你……”
谢念寒摇摇头:“我一直想等阿萱猜出来,也不知是你装傻,还是你太笨了。”
她已无法再忍耐下去,往日顾玄戴着面具,她还可以自欺欺人,可他这般堂而皇之出现在自己面前,真令她恶心到了极点。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掩饰自己,只能慌乱地将他推到房门外去,那铁链发出响动来,更令成宣难以忍耐。
杀害她全家,将她囚禁于此,还妄图刺杀皇帝,夺取天下,竟敢大言不惭地对她这样的话。若明日……明日失败的话,她又要如何自处?
若真是那样的话,她忽地想起裴誉,自嘲地笑了笑,想来只能从道塔上跳下来了。
第二日,天机道坛。
聂向晚时隔半月重新踏足此处,惊异地发现,顾玄竟真的将神宗殿和道塔修缮如初,也不知背后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他不禁在心中叹息。
祭天仪式在道塔之下的空地举行。文武百官皆会陪同永嘉帝来此观礼,因此便就坐于道塔之下,届时,永嘉帝便会与顾玄一道登上道塔最高处,行祭天仪式,并受封道号。
关于天机道会如何试图攻击永嘉帝,他和贺之舟已推算过无数次。他们不可能会贸然攻击皇帝,否则便会落下弑君的罪名,最大的可能便是挟持天子和百官。
前夜,贺之舟已关照过永安城门守备,若有边军入城,绝不可阻拦,更不可通报。此人曾是定西军一员,想来不会出卖他们。
聂向晚从未有这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他望向道塔最高处,开始等候最终时刻的来临。
此时,他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成宣。她作了女子扮,身着素色衣裙,面容苍白,跟随在一群作法的天机道徒身后。顾玄对她耳语了几句,看着神色温柔。
可成宣似乎很是抗拒,这也难怪,毕竟是仇人。而且,她看着动作并不自然,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
聂向晚转念一想,便知是顾玄的杰作,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非要将成宣带到此处,又不放心,还将她拷着。
他恨不得此时便冲上去,将那顾玄除之而后快。可奏乐声起,已断了他的思绪。是陛下来了。
文武百官中都是一阵低低的惊呼,永嘉帝形容枯槁,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与聂向晚最后一次面圣所见大相径庭。
定是那顾玄搞的鬼!毒害皇上,他便更有借口取而代之了。
新仇旧恨令聂向晚怒火中烧,他远远望向道坛外,却还未曾听闻他们渴望依旧的铁蹄声。
永嘉帝是强撑着身子起来的,顾玄亲自与内监一同为他梳洗,又好生劝慰,今日非去不可。若再延迟,定会令神宗不快。
洗漱后,顾玄又给他呈上一枚金丹,他依言吞服,才觉得精神振作了些。
因此到了道坛时,虽行走还有些微微喘气,但仍坚持了下来。顾玄方才,为了让陛下不伤龙体,仪式已尽量简化,永嘉帝这才勉力支持。
他在左右内侍的搀扶下,开始缓缓登上道塔的台阶。每一步,都费尽了气力。有好几次,他都想挣脱内侍,离开此处,可……
陪侍的顾玄殷切道:“陛下,您到了此处,又不登塔的话,这之后天下就难免……”
永嘉帝不知从何时起,内心已隐隐存了对顾玄的恐惧。他也不知从何而来,自己可是天下之主,怎会惧怕他!
可顾玄一开口,他便不由自主地听从他的话,此刻也一样。可实在是太费力了,永嘉帝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一时没上来,他脑中一片晕眩,竟整个在道塔梯级上栽倒下来!
文武百官离得远,并未看清,听得内侍大喊才反应过来:“陛下!陛下怎么了!”
顾玄望着一头栽倒的永嘉帝,才显露出不甚着急的模样:“陛下,陛下,臣马上请人来为你诊治!”
眼见百官都要围上来一看究竟,顾玄抬手,道塔四周,竟密密麻麻涌上了一群人。由于今天是祭天仪式,不可冲撞神宗,因此跟随永嘉帝到此处的禁卫并不多,而那群人,竟有十数倍之多。
他们杀气甚重,每人皆手持□□、长剑等,将百官团团围住。
站在最前方的贺之舟再也按捺不住,高声呵斥道:“顾玄!你这狗贼,到底想做什么?要造反吗!”
百官这才意识过来,如今他们都成了瓮中之鳖,连陛下落入顾玄之手,此人不是要造反又是想做什么!
顾玄从高塔上缓缓步下,成宣在近在咫尺的一侧,却因为手脚皆上了镣铐,无法动弹,她恶狠狠地盯着顾玄,尖利叫道:“你这个疯子!是你害死……”
站在她身旁的道徒,已是立刻捂着她的嘴,让她无法叫喊。顾玄却对她的指责视若无睹,而是对百官道:“各位,陛下已拟了诏书,若他驾崩,便由天机道宗主继承大统。”
他愈发狂热,大声笑道:“方才你们也见到了!陛下如今已驾崩,这天下,从此便是天机道的天下。”
聂向晚亦未想到他如此猖狂,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的阴谋公诸于世。有仗义执言的清廉官员不服,挺身而出道:“还未请太医救治,你又怎知道他已经驾崩?”
一个站在他前方的天机道徒竟拔出刀来,一刀将其杀害。他脖颈喷溅着鲜血,捂着伤口,难以置信地倒下了。
这一血腥画面令百官胆寒。他竟胆敢当场杀死朝廷命官,言下之意已是呼之欲出——今日,你们都必须死在此处!
贺之舟想,即便把这条命搭上,也得拖延时间,直到救兵赶来。他正要开口,聂向晚却比他先一步从人群中走出,厉声道:“顾玄,你能堵住一个人的嘴巴,你能堵住世上的悠悠众口吗!”
他转身对百官道:“此人,便是大理寺少卿谢念寒!”
此话一出,如惊雷平地响起。顾玄从未想到在场除了成宣,竟有人知道他的身份,震怒不已,刚要开口反驳,聂向晚却如连珠炮般列出证据:“十年前,因为顾淮顾大人知晓了谢旌年为天机道宗主,谢念寒为少宗主的身份,谢念寒便不惜杀人灭口,害死了顾家一家人!”
百官更是群情涌动。这话一听虽是十分荒谬,可今日眼看他谋朝篡位的举动,又如何能不信!
那道徒面露凶相,已想故技重施,几位从武的将军挺身而出,挡在聂向晚面前道:“放肆!要想谋害聂大人,先从我们的尸身之上踏过!”
这几人均是回永安述职的将军,沙场征战多年,道徒与他们交手并无成算,顾玄眉心紧皱,只得任由聂向晚下去。他只要再忍耐一会,等宫中传来好消息,便可尽数屠戮此处的人!
“他更是狼子野心,在永安宫中杀死了西凉太子李珣,并借助此事,妖言惑众,让天下百姓都误以为是陛下治国不力,试图动摇民心!而后更是青云直上,成为了我朝国师!大家今日看得分明,此人包藏祸心,毒辣至极,这样的人,又凭什么登上皇位!”
聂向晚一番慷慨陈词后,顾玄竟冷漠地走近,还双手拍掌道:“聂大人编故事真是厉害,你的这些话,有何证据?”
此时的成宣找准时机,挣脱开那个制住她的道徒,跌跌撞撞地冲上前道:“我便是人证!我乃顾家女儿顾承萱,当年,便是谢念寒亲口承认是他害死了我的家人!我才化名成宣,进入大理寺的!”她冲顾玄道:“你敢不敢摘下面具,自证清白?你若不敢,不就明……”
顾玄面容扭曲,转过身来捏住她脖颈:“活腻了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成宣愤恨不已,却无法出连续的话来:“十年前……你没有……杀我,现在你也别以为……”
顾玄像听到什么荒谬至极的话,仰天长笑:“真以为你对我很重要?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成宣脸色发红,已是喘不过气来,她痛苦地挣扎着,却无法摆脱顾玄。
此时,一脸阴鸷的顾玄高声道:“把他们都给杀了,一个也不能留!”道徒们挥动刀剑,有的与仅存的几个禁卫厮杀,有的与会武的官员们搏斗,更多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们惨叫连连,倒在刀剑下。
鲜血遍地,如同人间炼狱。
正当贺之舟和聂向晚均以为大势已去时,天机道道坛四周的围墙,突然举起了数以千计的□□。如同暗夜里的幽魂,无声无息地出现。
随之而来的,还有从高墙之上跃下,身着战袍,威风凛凛的裴誉。那群道徒慑于威势,纷纷停了下来,顾玄也顾不得成宣了,松开手,声嘶力竭叫道:“继续!把他们都杀了!”
他大声喝道:“还不快快停下!定西军在此,若有人妄动,格杀勿论!”
顾玄彻底陷入了疯狂,他从未料到,裴誉竟能扔下定西城,风雨兼程赶回永安!
他仍不死心,桀桀笑道:“即便你杀了我,天机道徒也已经占据了皇城,你们如今即便是□□去救,也是来不及了!”
裴誉步步逼近,那长剑在地上拖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你以为我想不到?陛下驾临天机道道坛,你又想在此处起事,那么皇城空虚,万一有人先你一步捷足先登能怎么办?所以,你的道徒们,一部分留在这儿,清理文武百官,还有一部分人,定是赶往皇城,想攻入皇宫之中。”
“不过你不知道吧?宫内禁军统领,乃我昔日同僚。当初宫中追查杀害李珣的凶手,也是他助我一臂之力。想想,你的道徒们,应当都死在禁军刀枪下了。”
顾玄狂乱地大叫,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谋划一夜之间破灭。贺之舟、聂向晚、裴誉……竟然有如此多的人知道他的计划,一定是有人泄露的!
他自知大势已去,即便他派往皇宫的道徒得手,他也不可能在此处逃出生天了。
他阴鸷一笑,将倒地的成宣拉起,以手箍住她的脖颈,冲裴誉道:“我在此处杀了她,你又信不信?”
眼见他十指越来越紧,成宣已是彻底失去了意识,裴誉轻轻一挥手,自顾玄背后,竟有一枝长箭直直飞来,正射入他后背。
不知何时,定西军已有人秘密潜入道塔,并爬至高处,伺机而动。
顾玄中了箭,吐出血沫,也同时松开了手,与成宣一同倒地。他睁大着眼,犹自不甘地回想,自己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为何……
那群道徒见自己并非敌手,宗主又已身死,便纷纷放下了刀剑,跪倒在地。
裴誉扔下长剑,匆匆跑到成宣身旁,将她抱在怀中:“阿萱,阿萱,你醒醒!”
成宣好像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费尽力气想醒过来回应他,让他不要担心,可她只觉得身体无比的沉重,只想沉沉睡去。
三个月后,永安城。
城中百姓的议题一变再变,从皇帝驾崩,到天机道宗主谋反被诛,再到新皇帝继位,热热络络的,从未停下来过。
还有消息灵通的人,原来大理寺那评事,是女扮男装,顾淮顾大人的女儿!幸好新皇帝仁慈,免了她死罪,还有的道传言,听皇帝已将她许配给了定国侯世子裴誉,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呐!
市井流言的主角,如今正在侯府休养。这消息万一传出去,那就更坐实了订婚的事了。
成宣休养了将近一个多元,身子才渐渐复原。虽然顾玄已死,可还有一堆烂摊子未曾收拾。她自从身体恢复后,便时常到大理寺去,帮一帮延景整理口供等。
天机道余孽众多,若不查清顾玄罪证,恐怕还会死灰复燃。
大理寺众人也知晓她的女子身份,待她却一如往常,甚至更多了些钦佩。
裴夫人见她来庭院里晒太阳,忍不住趣道:“你不过醒来几日,誉儿便匆匆去了外地平定天机道分坛之乱,你就不想他吗?”
她晒着暖阳,舒服得眯起眼睛:“自然是想的。我已想好了,等身子休养完毕,得骑上马,去定西找他才行。”
裴夫人笑笑道:“就如我当年一样吗?”
她用力点点头:“对!我要去跟裴誉成婚,然后……”
裴夫人也好奇她的回答:“然后呢?”
“看看是游山玩水,还是回大理寺做个许姑娘一样的仵作,我可不要永远跟在他屁股后头!”她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最要紧的,还是成婚。少年将军威名远播,她可要好好看牢,不能让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