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A+A-

    萧栖迟抿唇,泪水如雨般落下,捏着裴煜的衣襟重重点头,显然是信极了他,已是将半生的希望都寄予在他身上,“我信你!惜我身不由己,已和温行玖成亲。今生我已不奢求能和你在一起,但能为我唯一挚爱做到这件事,无论结果是否如我所愿,我也无憾了。”

    裴煜听罢,心间大受震撼。萧栖迟为他赌上一切,竟是在他身边连个名分都不要,甚至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无憾,意思是哪怕他做不成大梁之主,哪怕他失约,她身陷囹圄她也不会怪他。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这么单纯美好的姑娘?

    裴煜又心疼又怜惜,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听着耳畔的她哽咽的哭声,手扶着她如瀑的长发,心间反反复复只剩下一句话,得之我幸……得之我幸!

    他在萧栖迟耳畔,低声且郑重道:“姑且不你是我毕生所爱,即便是个不大熟悉的人这般帮我,我都不会让他竹篮水。栖迟,只要我一天不死,就会为了我们两个的未来拼尽全力。”

    萧栖迟从他怀里起来,认真地点点头,而后对裴煜道:“不知道谢非复那边要多久才能和你父皇见上面,等尘埃落定,最早怕是也得到明年开春,咱还是先稳着些,快来吃饭,不考虑这些沉重的事了。”

    裴煜笑着点点头,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专心和萧栖迟一起吃饭。

    吃罢饭,萧栖迟便借口要去先找皇帝探口风为由,从裴煜房中离开。

    而裴煜,在萧栖迟走后,取出那把断成两截的未完成玉梳,拿在手里反复查看。

    他眉心紧缩,眼底满是懊悔。砸玉梳这件事,现在是真的后悔,他从未这么后悔过,和萧栖迟刚和好那天就悔之莫及。

    眼下还有什么法子补救?若是等日后送她更珍贵的东西也行,但在他心里,总是比不上这把玉梳意义非凡。无论是对她感情的诚挚,还是选择去做它的时间。

    既是第一个想要真诚送她的定情之物,也是他今生第一次想要这么去爱一个人。

    裴煜拿着断了两截的玉梳,手里边比划着拼接,边锁眉想着法子。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等回大梁后,先将这把玉梳没完成的部分完成,然后请能工巧匠,以修补的形式,将其做成金镶玉。

    他其实应该早一点看明白,这把玉梳当初砸了就后悔,其实他的念头,和今日萧栖迟的念头是一样的。

    萧栖迟不管结果如何,为他做这些事都不后悔。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无论他这辈子能不能娶到萧栖迟,能不能真正和她在一起,他想送玉梳的人,仅她,唯有她而已。不该砸,无论她是否嫁于他人,做好给她便是。

    做好决定,裴煜找出一个质地极好的匣子,以棉布将两块玉重新包裹,然后好生装在了匣子里。

    想来等他再将这把玉梳送到她手上时,与它伴随而来的,还能有很多很多礼物,能力范围之内,他一定要将他所能给的最好的一切,全部给她。

    如此想着,裴煜修长的手捧着匣子,唇边笑意愈发深邃。

    而萧栖迟,回到玉色楼后,分别写了两封信,一封裝筒封漆,快马加鞭送去大梁给谢非复,一封则命人递去给宫里的梁靖城。

    内容倒是简单,给谢非复的,无非就是给裴煜扯得那些慌。

    让谢非复佯装裴煜为救命恩人,将其扶上太子之位。

    在扶持裴煜的过程中,趁机肃清大梁朝堂中的势力,收拢不到裴煜麾下的人,便排除异己,削弱贬斥其中有才能者,最大限度的弱梁。

    至于能收拢到裴煜麾下的那些,她自有办法,有朝一日,连同裴煜一起,一网尽。

    在这个过程中,谢非复以正大光明的重整大梁朝堂,只需不断扶着裴煜上位,再给他收拢有才能者,到时裴煜不仅看不出来,恐怕还会对谢非复感恩戴德,信任有加。

    在信中,萧栖迟将自己和裴煜的关系,以及对他扯得谎,全部交代的明明白白,只要谢非复看到,就知道该怎么做。

    至于给梁靖城的那封信,更是简单,渔网撒了这么久,是时候收网了。太后、陈太师、几个有竞争力的皇子,凡是会伤及大周之本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而许上云那边,之前让他秘密训练的轻骑营,在签订生死状,以及几次任务之后,基本已经明白自己的职责。大周有难,要清权臣,弱大梁,而他们轻骑营,便是这场战役中,最锋利的刀刃。

    他们直接听命于昌阴长公主府,受许中郎将调遣,除此之外,任何命令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平日里伪装成普通士兵混在军营里,一旦有事,方才秘密调离。

    萧栖迟的信送进宫,到梁靖城手上的那天,是个阴天。天灰蒙蒙的没有朝气,西风亦瑟得紧。

    梁靖城搬了椅子,坐在皇帝的身边,手里端着茶壶,时不时地口抿着,指点泰元帝批奏折。

    当他看完萧栖迟的书信,边将信点燃,边笑道:“时候算到了。”泰元帝在一旁听见,未至一词,只当自己听不见,甚至连多一个念头都不敢想。

    梁靖城玩儿着手上扳指,笑意玩味,终于是时候对陈太师动手了吗?这连月来,他虽已经把持泰元帝手里的一切,但深受陈太师掣肘,委实恶心又难受。

    皇权在手,权臣再厉害又如何?兵权又不在他的手里,还不是任人宰割,嚣张什么呢?

    而且萧栖迟的信中,也将谢非复入大梁的事交代明白,叫他必要的时候,配合谢非复。

    看到此,梁靖城倒是犯了难,这公主对裴煜,到底是个什么感情?一会儿情真意切,一会儿又安排这种事折磨他?

    梁靖城思索着站起身,如照顾弟弟般,轻拍一下泰元帝的后脑勺,道:“陛下玩儿去吧,接下来的事,臣亲自来。陛下只需记住,无论谁来找你,只咬死不见。”

    泰元帝眨眨眼睛,忙将手里的毛笔放下,问道:“我以去马球吗?”

    “当然以。”梁靖城眼风笑着扫过,“公主不是了,只要陛下乖乖听话,不仅不会死,还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泰元帝唇边闪过一个欣喜的笑意,起身出了勤政殿后门,自去玩耍。而梁靖城,拿起朱笔,取过桌上几本折子,便是行云流水而下。

    写到一半,梁靖城忽地想起什么。若是裴煜当真只是一颗棋子便也罢了,但前些时日看殿下对他的态度,似乎当真是有那么几分情义。

    他还是留个心眼,能弄死裴煜的时候,定要抓住机会才是。做下决定,梁靖城方才继续提笔书写。

    第二日早朝,皇城外鸣冤鼓大响,谢非复的贴身书童,衣着狼狈,眼红泣血,手持一段血衣,重击冤鼓,求告御状。

    早已得了嘱咐的泰元帝,当即便命人将鸣鼓之人带了进来。看着堂下饮泪泣血的少年,泰元帝问道:“你因何事击鼓?”

    书童双手交叠,高高举于头顶,忍泪朗声道:“草民乃前廷尉丞谢非复之童。我家大人身受皇命,前往予城。然,途中忽逢追杀,我家大人至今不知所踪!”

    着,书童忽地指着门外,朗声哭道:“追杀途中,幸而被有身手的护院斩杀两人,草民翻遍两具尸体全身,得见陈府字样!”

    书童眼神满是恨意的看向位于群臣之首的陈太师。怎知陈太师却是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掸袖敛一下胡须,未至一词。

    书童接着怒道:“草民贱命微薄,自知不该在金殿之上信口雌黄。但眼下大人生死未卜,草民深受大人之恩,怎能任由奸臣当道!”

    “陛下!”书童再复行礼,“大人常,陈党一手遮天,排除异己,朝堂黑暗!他本欲借花朝节杀夫案,撕开对付陈党的口子。却不想竟遭陈党如此报复!陛下,明鉴啊!”

    泰元帝闻言,蹙眉道:“朕亲自送谢爱卿前去边境予城,没想到他竟会遭遇这等怕之事。你先别急,此事朕即刻便命廷尉查办,定还你家大人一个公道。”

    书童闻言道:“还请陛下亲自查办,廷尉向着谁,不一定。”

    “大胆!”廷尉卿闻言侧身,横眉冷对,沉声道:“本官一向秉公办案,哪里来的黄毛子,就敢在此出言构陷?”

    书童闻言冷笑,大有视死如归之态,而后道:“尸体上便有陈府字样的腰牌,你敢顺藤摸瓜,仔细查证吗?”

    廷尉闻言一愣,他虽知陈太师不会蠢到让刺杀者带字样,但若是真的追查,怎么都会查到太师头上,毕竟人就是他派的啊?

    正两难之际,忽听陈太师一声轻笑,而后道:“老夫忠心半生,不想如今要受如此诟病。若真要杀人,为何还要让刺杀者带我府字样,怎么?我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吗?何况如今朝政清明,又何须谢非复对付所谓的权臣?权臣在哪儿?又是谁?”

    着,陈太师朝泰元帝拱手一行礼,道:“臣也请命陛下细查,以还老夫清白。”

    泰元帝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站在身边的梁靖城一眼,而后寻着昨晚的回忆,对陈太师道:“朕自知太师光明磊落,但眼下有如此明显的证据直指太师府,只得先委屈太师,禁足府上。”

    话音落,殿上一片哗然,立马有不少人站出来反驳。泰元帝面对群臣群起而攻之,虽怕,但也记着梁靖城的嘱咐。

    面对这大片的七嘴八舌,他忽然起身,厉声道:“诸位爱卿这是要做什么?难道真如传闻所言,已结党营私,为陈太师一人之事,逼迫于朕吗?”

    众人咻然安静,陈太师看着泰元帝严肃的神情,若有所思。这几月来,皇帝越来越不受掌控,越来越有主意。就让他来瞧瞧,这黄毛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但听泰元帝接着道:“只是有嫌疑,禁足受查而已!任谁有此嫌疑不是暂时收监?他若无罪朕自会还他清白,尔等闹什么?”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