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半月后,立秋不久,许上云以损失一万人的代价,终于杀了最后一个叛军中郎将,至此,叛变的大军,终于重新收回,损失一万五。
这回能这么顺利,倒是归功于叛军中一位都尉。只叛逃以来,他一直都很矛盾,一面是跟随多年的上司,一面是自生长的国家,他不知该如何选择。
好在,最后关头,他选择了家国百姓,带领自己部下,于深夜斩杀最后一位中郎将,带领剩余将士,想许上云投诚。
许上云明白,将士无罪,他们也只是听从号令,如今三位中郎将已死,对叛军的惩罚暂未提及,只战后再判,另外提到,若戴罪之身,在接下来的战役中荣获战功,那么便可从轻处罚。
有此承诺,曾参与叛逃的将士们,心下也都有了盼头,好些人暗下决心,此番必要跟随许将军,立下战功。
修整完大军,许上云便重新清点粮草,按计划南下,前往山南陵。同时给裴煜去了信。
昆城的地形,只利于防守,却不利于作战。若再昆城起来,两方都不讨好。但山南陵不同,不仅能将敌人围堵,且滇国若想再补援军,还需要通过昆城,正好杀他个孤立无援。
三日后,裴煜收到许上云的传书,准备按计划撤离,去山南陵和许上云会师。
但是他看着外头只随便得陈太师犯了难,此番是要引陈太师如山南陵,他若是不玩命的,自己怎么佯装败退?若被他看出端倪来,可就麻烦了。
裴煜正愁眉不展之际,外头的陈太师好似也失去了耐心,攻势远比之前迅猛起来,可饶是如此,他就是不尽全力。
思来想去,裴煜想了一个法子,便放了陈太师的使臣入城。
果然如他所料,同使臣见面之后,便开始劝裴煜放弃帮助大周,并向他承诺,只要此次裴煜放弃,等陈太师拿到大周后,便会将北境最富庶的三个城池,送给他。
裴煜佯装想了几日,便应下了陈太师的提议,将昆城的大周将士全部囚禁,然后带兵撤离,让出了昆城。
离开昆城后,裴煜按原路北上,他知道,陈太师在昆城外被困了那么久,入城后一定会先补充粮草,不会着急行军,便在离开昆城探子范围后折返。一面命人寻找并截杀可能会有的滇军探子,一面前往山南陵,与上云回合。
六日后,许上云终于在山南陵见到了裴煜。
许上云亲自带领都尉以上的将士们迎接,而在昆城佯装被囚禁的李都尉,亦在此时被放了出来,和裴煜一同入营。
裴煜等人的马,在扬起的一片沙尘中停下,见到许上云,众人下马上前,许上云上前行礼:“见过王爷,毕副帅,边将军,曾将军。”
除裴煜外众人一一回礼,裴煜上下量一番许上云,笑道:“上次见你,还是她府上的侍卫,这才不到一年,已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了。”
嘴里虽这有趣的话,但他心间却还是忍不住赞叹,本以为他侍卫出身,有些东西怕是压不住,但不成想,此次一见,无论是这些时日来听闻的他的行军事迹,还是他此时的气质,当真丝毫不亚于出身高贵之人。这身将军的盔甲穿在他的身上,就仿佛为他量身造的那般合适。
许上云自然知道裴煜得这个她是谁,便道:“王爷莫要趣末将,连日来辛苦了,里边请。”
着,引了众人进帐,并吩咐下去,给将士们备接风宴,只不许喝酒,毕竟大敌当前,接风而非庆功。
许上云和裴煜并肩走在一起,裴煜将昆城的情况详细告知了许上云,道:“陈太师不是急躁之人,若不是这次佯装被他服,怕不是都不好脱身。”
毕竟如今身份地位已和不同,许上云懂得什么叫在什么位置什么话,一改从前沉默寡言的模样,笑着对裴煜道:“也只有王爷的身份,天然便会让对方猜疑,才能用这种法子。可见长公主殿下请你来,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听许上云提起萧栖迟,裴煜忽地想起,那日在公主府,许上云给萧栖迟送猫的事,心里莫名腾起一股怪异。看了看许上云,而后问道:“她和温家和离了吧?温行玖送离公主府了吗?”
许上云神色为难,而后道:“王爷还在公主府时,末将便已经调离。不在其位,自是不知长公主的事。但听京中传闻,似是如王爷所愿。”
裴煜听罢,莫名松了口气,他是武将,调离公主府后,确实没道理再去管大周公主的事,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裴煜忽就有些嫌弃自己,萧栖迟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还会存这种疑影,而且许上云,明显也没有过多关心萧栖迟的事。之前在公主府时,他和萧栖迟那么亲密,许上云也看在眼里,若他们之间有什么,许上云怎么可能会那么淡然。
思及至此,裴煜便将这事儿彻底抛去了脑后,只攀亲近道:“你之前怎么不呆公主府了?悄无声息的调离,还是好久没见你,才发现的。”
许上云笑笑道:“我虽跟随公主多年,但到底人往高处走,还是想做出一番功业。”
罢,许上云看向裴煜,认真道:“但旧主恩情,末将铭记于心,此番一定好生照看王爷,不叫公主忧心。”
裴煜一向爱屋及乌,对和萧栖迟相关的人,都格外有好感,对谢非复是,对许上云自然也不例外。
听他这般,当即便如兄弟般搭上他的肩,拍拍道:“栖迟上辈子一定很善良,帮过很多人,所以这辈子,大家都愿意对她好。”
许上云之前那几句,便已是忍着不适敷衍,试问谁愿意看见别人惦记自己的心上人。但为了不破坏萧栖迟的计划,他也能忍忍,只是忍不了太多。
正好众人已进了帐,许上云便岔开话题道:“王爷,毕副帅及两位将军,入座吧。”
众人入座,许上云为主,纵然身份不如裴煜,官职不如毕良史,依旧入了正中上座。
饭菜一一端上桌,边吃,裴煜边问道:“之前撤离的南境军,眼下如何了?”
许上云回道:“已经碰头,但滇国又有七万人入水路,只能让南境军在洛河岸边驻扎防守。”
裴煜听罢,叹了一口气,道:“之前那温氏太后,当真养得一手好蛊啊。连栖迟的三分聪慧都无。”
一旁的边定闻言,挑了下眉,夹起一块肥的直冒油的肉丢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而后对裴煜道:“王爷,这自进了营,总听你问起那位公主,眼下又的这位姑娘,名字这么好听,是谁啊?”
裴煜本想再遮掩一下,但他此番,除了帮忙仗,最重要的事就是带走萧栖迟,而且进过这段时间的行军,他和这几位的感情已经建立了起来,处得跟朋友一样,自是没必要再瞒,左右等完这仗,他们也会见着萧栖迟。
念及此,裴煜冲边定一挑眉,趣道:“我在大周呆了整整六年,就不能有个彼此心悦之人?”
“哦?”边定当即瞪大了眼睛,脸上也挂着夸张的笑容,俨然一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的样子,忙道:“快,快,是哪位公主?”
“等等!”边定忙又制止裴煜,自顾自的道:“别,让我来猜。”
紧着便听他分析道:“如今的周帝,不过十五,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子嗣。那就只能是某位长公主。齐越长公主,曾为我朝贤妃,可惜芳魂早薨。那么年龄合适的,只剩下昌阴长公主了啊?”
听给边定提起昌阴长公主,裴煜唇边挂上一个深深的笑意,也没有否认,只道:“所以本王的封号,选了昌平。”
帐中人闻言皆笑,许上云亦难受的陪笑,边定手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难怪之前,我提议让我夫人,给您相看个好女子,你死活不同意。还什么不耽于儿女私情,敢情不是不耽,是不耽昌阴长公主之外的别人!”
毕良史这才恍然,难怪之前,裴煜要放弃这么难得的机会,坚持出兵相助,想来多半是因为这个公主。一时间,毕良史颇有些无奈,为了一个女子,竟然就带着十万大军来了?
念及此,毕良史未将不快流于面上,笑问道:“哦?不知这位长公主,为何对王爷这么特别?”
裴煜看向毕良史,见他虽含着笑意,但目光却直直的盯着他,颇有几分质问之意,让裴煜颇觉不爽快。
他猜得出眼下毕良史在想什么,但是他知道,只要这次将萧栖迟带回去,必然会有无数同样的想法和质疑。觉得他不顾国家利益,为了一个女子出兵相助大周。
为了平息这些质疑,也为了日后,萧栖迟跟他成亲后,在大梁不受骂名和冷待,他必须要将对她的看重和在乎,以及她的功劳,公诸于众。
还有……他得叫毕良史这种老臣知道,如今的大梁,谁才是主?他不是什么人想质问就能质问的。
裴煜含了笃定的笑意,对毕良史道:“身在大周数年,我一直以为,父皇将我忘了。自大周先帝崩逝后,我在汴京,当真是举步维艰。”
着,裴煜话里有话道:“毕副帅行军多年,想来感受过粮草短缺,又或是忽逢寒霜的时候吧?我那时候,日日都是这种日子。”
听裴煜忽然起这些,毕良史忽觉脸上烧得慌,毕竟作为重臣,当年选质子,他也有份。而且……送出质子,就代表势弱,势弱便是武将无能。就连一向好好闹的边定,此时都陷入了沉默。
裴煜却恍如未觉,接着如玩笑般笑道:“本王有一日,险些死在汴京,你们猜猜,本王是怎么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