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砚儿定了定神，她此时还不能脆弱下来，肚子中的生命是她筹谋了这么久努力隐瞒下来的唯一变数，是萧毓凝无法掌控，也不能让萧毓凝掌控的新生命。

    砚儿看着杨渐，杨渐许是以为她有些害怕，便出言问道：“云嫔，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此时当然也不能传唤太医！砚儿勉强笑了笑：“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无事。只是担心皇后娘娘罢了。”

    杨渐看她神情不对，这才道：“殿里人多，闹哄哄的，留下近身服侍的奴才，别的就先出去吧。”

    砚儿感激地看了一眼杨渐，她知道杨渐此举是为了让远子有机会回钟粹宫看看自己母亲的情况，一时间心里的负担减轻了不少，对着杨渐笑了笑。

    萧毓凝自然看到了两人的眉来眼去，但她身边本也就只带了墨儿、宣儿和顾妈妈，没有多余的人能出去监督着远子，这才看了砚儿一眼，不咸不淡道：“云嫔姐姐可真是十分得皇上喜爱呢。”

    太后不满地看了萧毓凝一眼，出言道：“如今皇后生产，你还顾得上拈酸吃醋，真是上不了台面。”

    萧毓凝赶忙赔罪，殿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皇后那边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来，但血水也仍然不断地被端出来。

    砚儿看着不远处婆子奴婢忙作一团，不停有人跑着端来热水，而过不了几分钟，那盆水便会变成鲜红色又端了出来。

    产房内有太医隔着帘子指挥，稳婆在旁帮助，一应物品自然都是全的，除了能看到水被送进去又接出来，听到皇后的叫声外，余下的情况众人都不能知晓。

    过了一会，就见有婆子急急忙忙地跑进殿中，跪下道：“启禀太后娘娘，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

    杨渐着急地站起来：“怎会不好了？为什么这么久还没生出来？”

    婆子回道：“娘娘本就胎气甚弱，一经催产更是凶险，没想到胎位也有些不正，这才更难生出来？”

    “催产？母后，你可知道此事？”杨渐全然不知情，自然是愤怒中带着惊讶，质问道。

    太后慢慢地点点头，无奈道：“哀家已经劝过她多次，可她一心想要生出这个孩子。太医若是长久拖下去，必然一尸两命，她又不管不顾地要催产。”

    杨渐捏紧了拳头，砚儿知道，他的愤怒无处发泄，面对着自己的母亲，他也没办法宣泄自己，只好压抑着，过了片刻，才哑着声音道：“朕从不知道。母后，你怎么能瞒着朕，你好狠的心啊。”

    这是连着太后也怪罪上了，还没等砚儿开口，萧毓凝又煽风点火道：“皇后生产如此危及，臣妾等都不知晓还有这些内幕，还望上天保佑皇后娘娘。”

    太后抬头瞪了萧毓凝一眼，杨渐也没有话。砚儿此时也不知道该什么，只好起身对那婆子道：“快回去看着皇后娘娘吧，若有什么需要的赶紧来报。”

    婆子如释重负地跑了回去，砚儿也不落座，站起身来走到殿外去看着产房那边。

    透过窗子依稀能够看到里面人忙忙碌碌的身影。她不知道墨儿是否动手了，也不知道皇后的情况。

    砚儿只能心里一遍一遍地祈祷着。在煎熬中，众人又度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皇后的声音都几乎听不到了，在杨渐已经起身踱步了好一会时，就听见产房内传出了一声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声。

    有婆子从产房里跑了出来，来殿内报喜道：“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平安生出了皇子，母子平安。”

    砚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她欣喜地看着杨渐，只见杨渐也冲过来抱住自己，道：“久久，朕有儿子了，久久，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又吩咐道：“赏，产房里，产房外的，通通都赏。”

    太后也激动地站了起来，显然没想到皇后能保住，孩子也能保住，只见刘嬷嬷领着墨儿从产房那边回来复命：“启禀太后娘娘，墨儿姑娘却有几分本事，她进去后观察了一会，便给皇后娘娘施针，稳住了经脉，又用了人参固气，这才让皇后娘娘缓了过来。

    皇子胎位不正，手刚伸出来，墨儿姑娘便用针轻轻一扎，皇子立刻便缩了进去，调转了方向，这才平安生了下来。”刘嬷嬷脸上也充满了喜色，恨不得把墨儿夸上天去。

    太后惊喜地看着墨儿，道：“赏，快好好封赏这位墨儿姑娘。顺妃也助产有功，晋为二品的顺德妃。”

    骤然晋位的萧毓凝面上却只有勉强的几分喜色，她了几句喜庆话，便看着墨儿。墨儿进殿时原本脸上还有些满意的神情，此时却只剩下了慌乱。

    太后和皇上都关注着产房那边的动态，只见宫人们还在清理产房，奶娘也进去伺候着皇后和皇子，没有人看到萧毓凝和墨儿主仆的这一诡异画面。

    砚儿想，墨儿肯定是违背了萧毓凝的交代，还是医者仁心，最后救了皇后和皇子。

    虽然表面上墨儿受了封赏，萧毓凝也晋了位份，但她必定是怀恨在心的，指不定接下来就要怎么磋磨墨儿，甚至是磋磨她的家人。

    想到此处，看着战战兢兢的墨儿，砚儿终于心下一横，对着皇上和太后跪下，大喊道：“启禀太后娘娘，启禀皇上，臣妾有事要报……”

    杨渐听到她的声音，回头道：“这是怎么了？”

    砚儿看着墨儿道：“臣妾想让顺德妃将她的奴婢墨儿送给臣妾用一段时间。”墨儿看着砚儿，眼睛一瞬间便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

    太后也从喜悦中回过了神，问道：“这是为何？”

    砚儿咬了咬牙，在心里给自己加了股劲，眼睛一闭，狠心道：“臣妾有罪，臣妾上月未来月信，恐是有孕，未能及时禀报。如今看墨儿姑娘医术高超，又与臣妾情同姐妹，想让她为臣妾安胎。”

    杨渐和太后脸上又多了些惊喜，杨渐更是快步上前扶起了砚儿：“这是好事呀，傻姑娘，你何罪之有？”

    又看向墨儿：“还不快来给云嫔娘娘诊脉。”

    墨儿应声过来，她冰凉的手搭上了砚儿的脉，过了几分钟，墨儿便道：“云嫔娘娘确实已有身孕月余。”

    萧毓凝的脸色更加难看，她不仅没有想到墨儿叛变了自己、救了皇后，也没想到砚儿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怀上了身孕还隐瞒着情况，甚至顺便想要走自己身边的医女。

    太后也看出了几个人的猫腻，对着萧毓凝道：“顺德妃，你身边有这样的人才，又用不上，借给云嫔也是好事一桩，你不会不乐意吧？”

    萧毓凝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自然不会，墨儿，日后你就好好服侍云嫔娘娘吧。”

    这是愿意借给自己了？砚儿心想，那只借给我也是不行的，此次萧毓凝费尽心机又没有得逞，自己可得好好让她出回血。

    砚儿立刻便扑到了萧毓凝裙边，抱着萧毓凝的腿哭道：“娘娘待臣妾竟这么好，愿意直接把墨儿姑娘送给臣妾，娘娘大恩大德，臣妾没齿难忘。”

    金兰都忍不住快要笑出来了，太后眉眼中也多了分喜色，只有杨渐还在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萧毓凝：“顺德妃如今高义，朕今日才发现，真是后宫女德之表率啊。”

    萧毓凝骑虎难下，不是送只是借已经晚了，撑着力气扶起来砚儿，道：“本宫自然是心疼姐姐的。”

    殿内又一团其乐融融的景象，太后脸上都快要笑出花了，许久没看到太后如此畅快，恐怕也是没想到，砚儿不仅能开口要用萧毓凝身边得力的奴婢，更是能厚着脸皮将借解释成送，硬生生便就要了过来。一时也佩服起了砚儿的胆识。

    萧毓凝碎了牙齿和血吞，苦笑着作陪。虽然暴露了自己的身孕，但救下了墨儿，砚儿心中也多了几分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