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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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城

    伴随着罐子破碎的声音,灰色的粉末在殿中扬起。砚儿赶紧蹲下去,用手在灰堆里扒拉出来一沓纸,顾不上细看,赶紧让金兰把布料一收,裹起来放回了库房里。

    而在另一头,柔嫔也在钟粹宫中受了好大个没脸。原本,颜梦舟以为进宫后起码能与云贵嫔交好。

    没想到颜如玉在其中的挑拨,以及砚儿亲身经历过几次颜梦舟的毒辣后,已经完全不愿意再给颜梦舟脸面了。

    颜梦舟继而就转向去与萧毓凝交好。后宫中人人都知道萧毓凝和砚儿不合已久,如今萧毓凝怀了身孕,自然是恨不得赶紧把砚儿搞垮,自己便能成为独一份的荣耀。

    至少外人看来,两人的关系已然势同水火。但却不为人知的是,萧毓凝见砚儿几次跟颜梦舟发生冲突,言语中也多次表露对颜梦舟的不屑。

    如今怀了身孕的她处处心,颜梦舟求见几次,甚至连钟粹宫的门都没让进过。

    连续几天热脸贴着冷屁股,抓不住后宫最有权势的顺德妃的影子,颜梦舟的尴尬已经是每个后宫中人心知肚明的。

    这边的砚儿刚拿到关系到自家生死的文册,见纸张上都是灰尘,又经过数年,纸张的边缘轻轻一碰便感觉马上就要破碎了。

    砚儿心翼翼地把纸张放在茶几上,吩咐着金兰和墨儿把周围的茶水和杂物都清空,坐在那里,对着文册细细琢磨。究竟用什么才能稍稍清理一下灰尘,把略微干净些的纸张保存起来。

    用手帕擦拭,只怕灰尘没有脱落,纸张就已经经受不住摩擦了;

    而用风吹,这薄如蝉翼的陈年纸,只怕很快就会破碎;

    就哪怕是重新抄写一份,也得保持原件起码能使用吧。砚儿正在思索着,忽然瞥见了远处书桌上的毛笔。

    毛笔的用料多是动物松软的皮毛,取最细腻最光滑的做笔,因而写字也能顺滑流畅。

    砚儿激动地跳起来,喊着金兰:“快,去库房里找找看有没有人送来还没拆的毛笔,有多少取多少来。”

    过了不久,金兰便捧进来的几支粗细不一的毛笔,大多是逢年过节时文官之家送来的,或是地方给的贡品。

    砚儿先是用自己的手心感受触感,选择了最为柔软绵密的狼毫笔,又用干燥的狼毫笔轻轻扶着文册的表面,一点点的,灰尘自然脱落了下来,原本不是很明显的墨色此时也渐渐出来。

    砚儿理解父亲的苦心,若是不能有这般灰尘的保护,这罐子一旦落入了他人之手,一看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要不为他人惹上杀生之祸,要不就让真相永远沉默在世界上。

    唯独这样不经处理就无法辨别的纸张,才能让自己这样的有心人窥探到当年的旧事。

    砚儿屏住呼吸,一点点清理着纸张上的灰尘,同时也一点点浏览着这些被父亲撕下来保存的记录,里面虽是数字和数字的堆砌,却如同父亲所的,每年都差一些些能够完全对上。

    这时,朱翰远轻轻敲了敲门,道:“禀告主子,刚刚柔嫔在顺德妃那里又吃了个闭门羹,这已经是第三回 了。”

    砚儿心中一想,柔嫔恐怕此时正觉得孤立无援,一切都没有掌握。

    而曾经的父亲,也是这样的无助,但能让父亲翻盘的,正是这一份隐忍和制衡之术。

    实际上,侯府若是狠下心来灭了自己全家,那么这份真相其实就是永远隐藏了。

    但父亲的谎言、假意服下的疯药、自己和母亲的全然不觉,都为全家的安危做好了最大的保障。这一招虚空中一晃,却能让敌人十分忌惮,这便是空城计了。

    那么处在困境中的柔嫔,若是能选择自己心中的那一个空城计,便实在太好了。而这一切,正需要自己隐隐再推波助澜一把。

    次日请安时,太后又是不在,而萧毓凝和顾嫔也都以养胎为名不再请安。只剩下砚儿主持大局,剩余的便都是些低位妃嫔,以柔嫔为最首。

    柔嫔先是请安,再恭敬地等着砚儿问话,礼数上的事情,柔嫔从来不出岔子。

    砚儿也难得地摆一回谱:“诸位妃嫔都辛苦了,如今后宫即将迎来子嗣,诸位都要心谨慎行事,如今顺德妃娘娘不能理事,太后特命本宫再选一位嫔妃帮着本宫处理些事务。本宫思前想后,当以雅昭容为最妥当的人选。”

    话音落下,雅贵人自然感激地上前谢恩。砚儿微微躲了一下,只:“雅贵人实在不必客气,未来的路还长远着呢,本宫兴许还要多承蒙照顾。”

    两人互相谦让了些,而这时便有低位妃嫔窃窃私语,显然所有人都听闻了关于封后事宜的传闻,而这个传闻自然也是指向了雅昭容和柔嫔。

    而这么看来,雅昭容倒是更胜一筹了。砚儿有意抬举,太后也乐见其成,雅昭容懂礼仪守规矩,一道太后懿旨,雅昭容便一跃成为了雅贵嫔。

    请安结束时,砚儿在慈宁宫外上轿,金兰有着旁的事,今日没有来跟着,就由墨儿扶着她。

    不知怎么地,墨儿的手虚晃了几下,而砚儿也一下平衡不了,从半高的架子上往下倒,幸好朱翰远眼疾手快,赶紧扶了一把,这才没有出事。

    众人都胆战心惊地看着刚才的危险,只见朱翰远上前,把墨儿往后拽了一把,喊道:“怎么照顾娘娘的?好不容易跟前服侍一次,怎得这么不稳重?”

    墨儿正想辩解,嘴刚一张,便被砚儿断:“服侍人都服侍不到位,费尽心思把你从顺德妃那要来,到头来什么忙也帮不上。”

    罢便由朱翰远搀扶着上了轿子,一行人往未央宫放下回去,而墨儿则用手帕擦着眼泪,神情落寞地一步一步跟在轿子后往前走去。

    众妃嫔看着这般景象,纷纷猜测或许是萧毓凝的身孕才让云贵嫔迁怒起了这个从前在萧毓凝跟前当差的医女,又是一阵言语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