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乱

    太后的生活还是很规律的，早起后先是要礼佛，还要品茶。

    后宫人人自危的时候，请安这样的环节早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后宫众人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许多人夜不能寐，不知道未来应该怎么自处。

    而就是这样平淡的一个早上，太后也不知道，还在薄雾蒙蒙的时候，就有一行人悄悄接近着乾清宫，他们移动的速度之快，几乎只能看到一些残影闪过。

    而与此同时，各个宫苑中也陆续冒出了一些宫女模样的人，她们看似只是后宫中普通的装点和背景，十分地难以注意。

    但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够摸索出来，无论她们拿着什么东西、看上去要做什么事情，都在后宫弯绕的路上不断向慈宁宫接近。

    太后自然毫无察觉，而一场宫乱却已经在暗处等候着了。

    这一日的楼兰和砚儿也是起得很早，两人心中都隐约有一些烦躁。

    软禁在慈宁宫，闭塞的消息，虽两人一个是胸有成竹，一个是强按不安，但都在这一日里，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些变化。

    太后的心中也有些烦躁，她觉得今日的茶回甘过多，反而感觉有些腻味了。

    正是一盏茶刚歇了的时候，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跪下来不及行礼，便大喊道：“太后娘娘，乾清宫中有人要掳走皇上。”

    太后原本闲适的神情被乱，她站起身来，赶紧吩咐刘嬷嬷：“快去喊人，一定不能让他们见到皇上。”

    还没等刘嬷嬷话，便见到有成群的陌生宫女从外面过来，精准地围住了太后所在佛堂。外面斗的声音此时才开始传来。

    太后的面色变了又变，勉强镇住了神色，问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没有人答话，只是静静地围住太后一行人。太后身边会武的宫女也不过几人，此时不敢螳臂当车，自然也都安分的停在那里。

    太后量着众人，听着外面斗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变大，又慢慢变。

    直到渐渐安静得有些令人恐惧时，从诸位宫女的后面才渐渐让出了一条道来，一袭素衣的砚儿和楼兰被宫女们保护着围了上来。

    太后量了一番，才慢慢开口道：“这些人是你什么时候布置下来的？”

    砚儿也不藏着，坦荡地：“选秀时……”

    太后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嘲讽道：“看来暗卫也被你收买了。”

    砚儿此时刚从紧张的情绪中出来，听太后这般感觉更是好笑，不由笑出了声：“太后娘娘也把臣妾想得太过于厉害了。暗卫并不是被臣妾收买，而是忠于皇上和皇家。”

    的确，即使是围住慈宁宫营救砚儿的时候，也没见到任何一个暗卫的出手，太后看着这些宫女模样的人，才把砚儿和青婵联系在了一起：“原来你早就和青婵那个离经叛道的死丫头勾结在了一起。”

    砚儿不欲多，将太后留在佛堂中，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太后一个人思考着哪里出了问题，思考着从什么时候开始青婵和砚儿便成为了同盟，也思考着究竟围着自己的这些宫女是什么身份。

    中间有按捺不住想要忠心护主的太后身边的宫女冲上去，轻轻几下便被推搡了回来。

    宫女们只是围着佛堂不让人进来和出去，却也没想过要伤人。太后也总算享受了一次被圈禁的滋味。

    另一头，砚儿出了慈宁宫便早有软轿在等候着，她竟然不知道该是先去看皇上还是先去看萧毓凝。

    但却由不得她犹豫，她狠了狠心，还是扬声道：「先去乾清宫」。

    太后在乾清宫周围可谓是下了大功夫，不仅有侍卫，还有一部分已经背叛了皇家的暗卫。

    暗卫的内部自从有了砚儿的几次挑拨，已经隐隐分成了两派——

    以绝绰为首的一派是要救出皇上，阻止皇位的更迭；

    而还有一部分保守派选择继续听从太后的指挥，无论这是不是一场针对皇位的政变。

    等到砚儿到时，乾清宫周围虽是已经干干净净，却有一些还没来得及散去的血腥味。

    朱翰远在一旁低声道：“娘娘，绝绰带着暗卫已经成功把所有叛贼都处理了。”

    砚儿心中知道，那也是一场恶战。

    砚儿走进乾清宫，只见杨渐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他的嘴唇隐约有一些乌青，看起来确实是中了毒的症状。

    砚儿回头看着朱翰远，着急地问道：“太医呢？”

    朱翰远恭敬地回答道：“已经派人去叫了，墨儿姑娘也在来的路上。”

    经过一些时间的相处，主仆二人已经有了许多默契。砚儿心疼得看着杨渐，抓住他冰凉的手。心中的难过一阵一阵地涌来。

    人的情感就是这般复杂，杨渐薄情辜负过她，却也深情救过她；

    她不在意着、甚至是怨恨着杨渐，却又感激着、爱慕着他。

    等待墨儿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砚儿握住杨渐的手，靠在他的身旁，眼睛闭住，睫毛却在颤抖着，眼泪一滴一滴流了下来。

    墨儿靠近时，砚儿才有了察觉。她赶紧起身，快速收住了自己的神情，退到一旁去，将最靠近杨渐的位置留给了墨儿。

    墨儿搭着杨渐的手腕，一点点感受着他的脉搏。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墨儿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没救了……”

    没救了？砚儿震惊地看着墨儿，再次确认道：“没救了？”

    墨儿点了点头，道：“毒素已经进入了经脉、全身，没有办法再救了。皇上……也许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砚儿的泪掉了下来，她远远看见有太医赶来，她立刻大喊道：“太医，快上来看看皇上的情况。”

    又一边拉住墨儿的手：“你能不能救救他？哪怕再多一点时间呢？哪怕让他少受一点苦呢？”

    没等到墨儿的回复，砚儿便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哭出了声来，朱翰远见状赶紧把她扶到了帷幕后面，泪水模糊中，砚儿看到一个个太医靠近皇上，又离开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