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 第七十二个凤君不知道该说啥的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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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的云岫也很是忐忑不安。

    她今日都没什么心思关注冶铁的进展。

    中途阿琪雅还来拜见了她,大致是她身边有几个人不知跑去了哪里,让云岫帮忙寻找。

    云岫欣然应是,派人去寻找了一番。

    后来回禀的人在宫门外找到了那几个人。

    阿琪雅将她们训斥了一番,还跟云岫道了个歉。

    云岫表示人找到了就好,无需太过客气。

    等到阿琪雅离开之后,云岫再一次陷入了纠结犹豫之中。

    思来想去,云岫还是决定起身出去。

    这次她没有带什么仆从侍君,是她自己一个人悄摸溜出去的。

    溜出去的时候她还特意看了看确保没有仆从跟着她。

    女帝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栖兰宫。

    这是初墨禅暂时安置连淮的地方。

    去之前云岫在心底给自己加油鼓劲儿,只是去看一眼,没什么大事,不用太害怕。

    到了栖兰宫,宫外的守卫见到云岫准备高声传话,被云岫迅速阻止。

    “朕就是过来瞧瞧,低调,低调一些。”云岫轻声道。

    那守卫自然也是懂眼色的,立刻让里面的姐妹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在云岫悄摸溜进去之后,就看到了有两三个侍从在照料连淮的起居。

    几个侍从看着似乎对连淮并不上心,连药都不曾温好就直接上手去喂。

    “喝药了喝药了。”其中一个长相刻薄的侍从不耐烦地道。

    另一个看上去老实一些的侍从在一旁轻声道:“你慢些,这可是病人。”

    “哟,要不你来?这活计可不怎么好干。”刻薄侍从道。

    老实侍从比较嘴笨,不过这刻薄侍从,想上手喂药,却直接被发出来清理最难处理的药渣子。

    那刻薄侍从准备直接粗暴地将药灌进去就不理事儿了。

    “还真是好大的胆子!”一声质问直接背后出现。

    那刻薄侍从刚准备回身出口回应一番,就见到当朝帝主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身后。

    “陛下恕罪。”那刻薄侍从直接跪到了地上,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云岫瞧见这种欺软怕硬的家伙心里就来气,直接喊来了守卫将他拉了出去。

    “拉出去重三十大板。”云岫恼怒地道。

    等骂完人,云岫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昏睡之中的连淮已经苏醒,正睁着蓝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连淮的眼睛和云岫的眼睛几乎如出一辙,连眼型都很是相似,两人如果站在一起,其实是能够让人联想到两人都着血缘关系的。

    云岫发现连淮苏醒,原本做出来的凶悍表情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甚至有那么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女孩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好像在懊恼自己这般凶狠的模样被人给发现了。

    “拜见陛下。”连淮缓缓起身准备对着云岫行礼。

    云岫连忙阻止,紧张到连话都的磕磕绊绊的。

    “他们……他们太坏了,我帮你把他们赶走再换一拨乖巧的。”云岫磕磕巴巴地道。

    “无妨,如今能有屋庇身,奴已经很满足了。”连淮道。

    云岫听见他还自称为奴,连忙道:“我已经让人帮你销掉奴籍,之后你就不必自称为奴了。”

    “多谢陛下。”连淮淡淡地道了声谢。

    云岫看着眼前人,心中不知为何有着一股不上的难过。

    “你是不是在见到我的第一面,就认出我来了?”云岫轻声问道。

    听见这话,连淮的眼神之中有着些许讶异,之后他释然一笑,道:“我和初灵一直都知道,只是初家的存在特别,我以为这件事情只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甚至,连淮对于云岫能活着这一点都是惊讶的。

    在换子的那一刻,连淮其实已经做好了和这个孩子永生不再相见的准备。

    流放之前能够最后见上一面,那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我该叫你一声父……”亲么?

    云岫自己都有些茫然。

    连淮在云岫尚未出口前立刻阻止了她。

    “陛下,莫要如此,这只会成为陛下的阻碍。”连淮此时无比清醒。

    他的女儿,不该再因为他而受苦了。

    “我……”云岫话一般,却咽了回去。

    “陛下以后就莫要再单独来了。”连淮轻声道。

    坐在床边的女孩低垂着眉眼,似乎赌了气不愿意看他。

    不过最终云岫还是应了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其实连淮对于她来也只是个陌生人罢了,如果她真的是原装的云岫,或许还能为了感念亲情对连淮亲近。

    可是她不是原装的云岫……

    所以为什么呢?云岫想不通。

    或许是自己的同情心太过泛滥,云岫想道。

    在她离开之际,身后突然多了两个女卫,云岫疑惑地看着那两个女卫,其中一个解释道:“是那位让吾等前来送陛下回去。”

    而那位是谁,云岫的心中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踏出宫门,云岫跺了跺脚,足腕上的金铃传来叮当的响声,她的心变得好乱。

    明明只是这具身体的父亲罢了。

    云岫为自己的动摇感到烦躁。

    回去的路上,云岫偶遇了云朝岚,他正从校场上回来,穿着干练的武服,额上缠了一条红色缎带。

    见到云岫失魂落魄的样子,云朝岚直接询问了缘由。

    云岫吞吞吐吐地将事情从头到尾了一遍。

    熟料云朝岚理所当然地道:“明你这具身体的父亲还算为你考虑。”

    “我知道啊,正因为如此,我感觉好奇怪。”云岫茫然地道,“对于我来,他是个陌生人,同理,对于他来,我也是个陌生人。”

    “阿岫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个‘陌生人’竟然如此为你考虑是么?”云朝岚直接点出了云岫的困惑。

    云岫点了点头道:“是啊,我想不通。”

    “或许是因为血缘之中的父母之爱?”云朝岚道。

    云岫轻飘飘地看了云朝岚一眼,眼神之中仿佛在这个法你自己相信么?

    云朝岚轻笑一声道:“这世间的稀奇事多了,阿岫相信一次又无妨。”

    最终他们的谈话某种程度上算不了了之。

    云岫因为有事提前离开了凉亭。

    被留下来的云朝岚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喝着。

    就像云岫的,这副辞其实连云朝岚自己都不相信。

    父母之爱?阿岫最不相信的便是这个了。

    可偏偏阿岫最渴盼的也是这个。

    所以云朝岚并不介意自己些好听话让云岫能开心些。

    漂亮的少年静静看着云岫远去的背影,手中的茶水渐渐变凉。

    若是连淮能够一直这般安分,他当然不介意让连淮继续存在。

    此人的存在,会是云岫的心头大患。

    想来这也是为何初墨禅没有竭尽全力去找人的缘故。

    找回来,那就会是个定时炸/弹。

    就像他此番被四皇女利用,至此之后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四皇女”想要以此来揭穿云岫的身世。

    他可不能容忍阿岫有一天会被这样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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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墨禅归来之时,就听云岫去看了连淮。

    瞧着云岫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大概猜到连淮大概了些“伤人”的话。

    “陛下。”初墨禅轻轻唤了一声。

    云岫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桌案上的纸被自己画的乱七八糟不成样子。

    她连忙把纸揉成一团,之后甚至还很不好意思地攥在手心。

    初墨禅和她一起坐在了椅子上,这椅子很宽,还垫了软垫,平常云岫就喜欢坐在这里懒洋洋地办公。

    少年人伸手将纸团接过,放到了一旁。之后他取来了手帕帮云岫擦着手中的墨渍。

    “陛下去看了他,墨禅都知道了。”初墨禅温柔地道。

    “我也没算隐瞒你。”云岫靠在他身上,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软绵绵的。

    “可陛下想对臣瞒着心中的苦恼。”初墨禅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云岫闷声答了一句:“我哪有,我就是有点想不通,为何他不愿意承认。”

    “承认了,那就会是一个对阿岫的巨大威胁。”初墨禅淡淡地道,“这样最先准备铲除他的就是墨禅。”

    云岫被初墨禅的话给惊到了,她想开口话,却最终选择把这些话给咽回肚子里。

    初墨禅温柔地抚摸着云岫的面颊,道:“阿岫可是觉得墨禅的心太狠了?”

    云岫没有作声。

    “可是不狠不行啊,岫宝。”初墨禅捂住了云岫的眼睛,可云岫在被捂住眼睛之前就看到了少年人的眼中流露出的痴迷病态,“这还是连淮教我的,我生父教我要将一切掌控于手中,连淮教我要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便是要足够狠心,才能往高处爬。

    云岫的手轻轻放在了初墨禅捂住她双眼的那只手上。

    “陛下别看。”初墨禅觉得自己现在必定是丑态毕露,他不想让云岫看到这般阴暗的他。

    他啊,就是这般狼心狗肺,连有着养育之恩的养父都能够下狠手准备随时杀死。

    良久之后,一声轻叹在初墨禅下颌的下方响起,云岫伸手触摸着少年人的下颌,指尖柔软,没有带着任何冰凉坚硬的触感。

    “我是觉得你心狠的。”云岫轻声道,“不过这是放在以前。”

    初墨禅此刻的心绪正随着云岫的每一个字而起起伏伏,前半句令他的心直接跌落谷底。

    瞧瞧,连他最爱的陛下都他心狠,可是他又何尝没有做过心理准备,几乎没有人在看见何谓真正的初墨禅时不觉得他心狠的。

    没关系的,他已经习惯了。

    可是下一刻,云岫的另一句话又直接将之拉到了云端。

    这是以前。

    “现在我觉得这是你的生存方式,我现在便是靠着你的心狠,享受着你的庇佑,你如今的境况宛如高空走铁丝,随时都会有跌落的危险,那么你的心狠就是你唯一的武器,我没有角度指责你的心狠。”云岫轻声道。

    此时此刻云岫的心绪不可谓不复杂,她是知道大部分时候初墨禅做的事情的,朝堂之上许多狠辣的决断几乎都是出自初墨禅之手,她经手的大部分都是被初墨禅做过筛选的。

    这样的筛选初墨禅不告诉她,云岫也装作不知。

    其实了解了自家凤君做事的风格之后,云岫有时觉得他悄摸做一些不好的事情,然后努力想瞒着她,在她面前当一朵清清纯纯的白莲的样子还是蛮可爱的。

    当然这不是指她家凤君宰人的时候可爱。

    现在在这里待习惯了,云岫的心理素质都变好了许多,以前看个杀人现场可能还会被吓病,现在看至少已经能做到平静对待了。

    即便云岫现在看不见,可依旧能够猜到那光风霁月的少年此刻必定眼眶红红的,然后一副想要把她抱在怀里捏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她当然得主动点。

    哼哼,她是知道她家凤君表面上看着可高冷了,可实际上也是喜欢妻主贴贴的。

    云岫坐在他的膝上轻轻一翻转,就伸手环抱住了初墨禅。

    这样猝不及防的偷袭令初墨禅被偷袭时的表情都还是木楞的。

    女孩轻拍着他的后背,雪白的指尖划过少年人背后如缎带般的乌发。

    “好啦好啦,别太在意这些事情,既然我早就选择了你,那么就是相信你信任你,以前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可是现在都已经解开了,做一些事情你没必要因为我而束手束脚,你也教了我许多东西,而且不得不承认,其实这样的行事确实是在你这样的位置上能活得最好的一个方法了,我凭什么苛责你呢?”云岫绞尽脑汁想着安抚着初墨禅的心情。

    没办法,自家凤君,得哄着。

    “陛下的可是真话?”

    便是虚与委蛇的假话,他初墨禅亦是甘之如饴的。

    可陛下这么乖的孩子,又怎会假话呢?初墨禅想道。

    “比我喜欢的真金还真。”云岫就差拍胸脯立军令状保证了。

    “陛下不喜欢墨禅么?”

    好家伙这可是逮到啥吃啥醋。

    “我对你……”云岫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应当算是爱吧。”

    那句话一出,云岫感觉被她抱住的少年似乎僵硬了些。

    是爱么……

    实话,云岫自己本身也不能太确定。

    她都不知道这虚无缥缈的爱究竟是啥。

    可是她自己对初墨禅的感觉,比喜欢肯定是多得多的。

    比喜欢更上一层的,应当是爱吧?

    “阿善,亦是爱着陛下的。”

    云岫听见他的声音有些许哽咽。

    不过想到她那爱惜自己形象的凤君肯定是不乐意看到他落泪的模样,云岫还是假装自己没发觉。

    “虽然我知道这是你生存的法则,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多顾惜一下你自己,我先前便同你过,你不是神,无法做到算无遗策,有人想要算计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一时躲不了,你就可能有危险。”云岫最终还是决定像个老妈子一样絮叨一下。

    她家凤君此刻倒是应得好,似乎什么事情都依着她。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想到这儿,云岫还有些难受,只能在之后继续絮叨了,毕竟让她改一个坏习惯,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够立刻改好。

    日常哄完凤君之后,就是云岫去处理自己的事情的时间了。

    她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女工在等待着她了。

    这几个女工是第一次来太极殿,先前都是云岫直接去荒地找她们的,这次事情快要结束,恰巧云岫被自家凤君缠着,就没有准备再去荒地,而是吩咐她们来到太极殿等待。

    女工们在这里受到了侍儿们的侍奉,她们的性子向来老实木讷,都没有想到自己几个炼铁砌墙的有朝一日还能被帝主亲自找来了这个地方接见。

    不过这女帝着实平易近人,看上去病恹恹的,可是有事情的时候甚至还会自己直接上。

    如此靠谱的样子,倒是意外地让云岫在工匠之中人气颇高。

    刚开始工匠们确实有些不自觉地轻视这个娇滴滴的女娃,不过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娇滴滴的女娃,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直接找到了那么好的一个脉矿,现在这么个脉矿加上重新开发的冶铁的技术,就直接让这冶铁的产量翻了将近四番。

    工匠们将数据给云岫看时,云岫的表情也轻松了些。

    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有些成效。

    若是再没有成效,她都怕上朝的时候自家凤君要被那些百官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按照此图,将这个冶铁的装置推出去。”后续似乎想到了什么,云岫继续道,“还是先找一些试验点,效果好了再逐步扩大。”

    之后云岫在太极殿内和工匠们来回讨论了好几轮,期间凤君也出现,还带着工部尚书一起讨论出一个具体的计划方案。

    待到工部尚书瞧见这突如其来的方案,表情都是惊讶的。

    之前只凤君借口抽调了一些工匠,陛下也是一声不吭,结果二位一下子就来个大的,上来就是要改良冶铁工艺?

    偏偏这摆出来的数据却是从前完全没有出现过的数据。

    “陛下,这样的产量,确定不是那些工匠欺瞒于您得出来的么?”工部尚书磕磕绊绊地问道。

    眼下,她依旧倾向于这单纯的帝主怕是急于求成做事,结果一下子就被那些野心勃勃想要封赏的工匠给欺瞒了。

    “不如大人亲自同朕一起去瞧瞧?省的大人不相信朕。”云岫话声音很轻,却莫名地让工部尚书感受到了压力。

    等到工部尚书和云岫一起来到这在宫中一隅开辟出来的冶铁场所时,几乎要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所有工匠都有条不紊地被安排在了被一个工点之上,碎石,投料,升炉温,铁……

    所有的工序在每一个环节都被把控得极好。

    最后出产的铁矿,工部尚书看了都快晕过去了。

    这样的精铁,若是被用在制作武器之上,他都无妨想象大周的国力该被提升到何等强悍的地步。

    可接下来这皇帝的操作却让工部尚书直接惊呆了。

    “陛陛陛下……您的意思是想拿这些精铁来做犁?”工部尚书不可思议地问道。

    见到云岫睁着这双看上去就像是个老实人的猫眼懵懂点头时,工部尚书都快想要直接摇着云岫的肩膀嘶吼道:“陛下你清醒一些!这些玩意儿直接去神机营锻造武器,别去弄什么爬犁暴殄天物!”

    当然工部尚书肯定不敢出这种话来。

    毕竟旁边站着一个笑里藏刀的凤君。

    陛下想做什么还是要以陛下为先的,这是工部尚书在官场之中摸爬滚悟出来的心得。

    云岫当然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老狐狸短短一刻钟已经想了这么多轮了,她拿出了新修改的犁的图册,把制作的要领都已经编纂好了,只要按着上面的来做,做出来的效率是很高的。

    工部尚书今日的世界观在不停地被重塑,不停地震碎,不停地重塑。

    尤其是当他看到这个图样时和实际的模型耕地的效果时。

    她现在终于悟了。

    眼前的云岫已经不是那个上朝瞌睡永远在凤君和百官之间和稀泥的皇帝了。

    她该是来工部的人才!

    如果不是旁边的凤君一直在紧紧盯着,工部尚书都想着直接抱上云岫的腿哭哭啼啼道:“陛下,不如您来我们工部吧,我们工部需要您!”

    工部尚书走在云岫和初墨禅身后,将那图册当宝贝一般揣在怀中,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看两眼感慨一番。

    等到看到图册上面一些稀奇古怪的标注时,工部尚书愣住了。

    “陛下,臣斗胆询问,这些标注是您一直以来的习惯么?”

    看着这又被重新递上来的图册,云岫看了一眼上面自己涂改做出来的标记,有些不好意思,以为影响了对方的查阅。

    “这是朕向来有的习惯,可能是画的时候没处理干净,待会儿寻个侍儿帮忙弄一下就好。”云岫道。

    工部尚书看着这图上的标记,又想到更早之前曾经惊鸿一现的千斤顶、蒸馏器。

    难不成谣言都是真的,这真的是眼前这个一直身体孱弱不受重视的皇女所制,而不是那两个已经亡故被女帝自培养的孩子制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