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芙蓉帐(29)【捉虫】
芙蓉帐(29)
照月楼灯红酒绿,一直闹到了夜半三更。
大概是刚刚从沙场上回来,舒乐身上的血还没冷下去,在房间里听完了六音姑娘弹琴,又起身要去一楼的舞台上看其他姑娘们跳舞。
六音站起身,伸手轻轻拽住了舒乐的衣袖,低声道:“若……若是将军想看,奴家,奴家也能为将军舞一曲。”
舒乐刚喝了几杯酒,虽然未醉,眼底却带上了些酒醉后的迷蒙。
他转过身露出一个笑,伸手拍拍六音搭在自己身上的纤手,柔声道,“音音这双手可是要为本将军抚琴的。乖,时辰不早了,让婢女送你回去,早些休息。不然可就不美了。”
罢,舒乐随手从屋中的青瓷花瓶中抽出一支桃花,另一只手拿了桌上的酒盏,推开房门脚步轻佻的走了出去。
林季同起身跟在舒乐身后,六音却直直从他身前追了出去。
衣香影动,就在六音出门跟上舒乐的一瞬间,林季同从后面拉住了她。
六音姑娘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向林季同,焦急道:“林公子,能否劳烦您松开奴家,奴家还要去追……”
“你追得上吗?”
林季同的目光随着舒乐,一直看着那人走下楼梯,进了一楼最喧闹的歌榭。
楼下身姿多娇的众位姑娘见是舒乐来了,纷纷凑上前去,与那人攀谈起来。
面具下的脸看不出表情,嘴角却是笑着的。
他一边与姑娘们笑闹,一边接过一位姑娘手中递来的酒,饮了下去,顺便嘴甜无比的夸了那女子手中的美酒与女子一样甜美。
林季同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六音:“你追的上他吗?”
六音抿了抿唇,垂下眼,良久后才细声道:“……照月楼,不,整个京城的花坊,将军只包下了奴家一人。”
林季同笑了:“是啊。可是他可有与你共度良宵,有与你交浅言深,可有带你出楼,娶你过门的算?”
六音猛地抬眼:“我……”
林季同却不在多,他绕过六音,随着舒乐走过的那条楼梯慢慢走了下去,一直走到了舒乐身边。
舒乐正在和几个漂亮姐姐玩击鼓传花,谁输了谁就脱一件衣服。
不过玩来玩去,脱衣服的也只有舒乐一个人。
姐姐们都是珍宝,可以一起玩游戏,但是怎么能让姐姐们脱衣服呢?
舒乐笑盈盈的又喝了一杯酒,站起来笑道:“雨晴姑娘的酒我也替她喝啦,来来来,下一轮下一。”
桌子宽大,所以人坐得并不是很挤。
林季同在舒乐身旁坐下来,舒乐倾着身,正要把手中的大红扎花往另一个姑娘怀中丢去。
舒乐已经脱了三件衣服,只剩下最后里面一件薄薄的白色内衫。
内衫并不宽大,勾勒出舒乐的肩背和腰身,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的瘦削。
在背部的位置甚至还能看出有一处内里裹着棉纱和青布,大概就是中了箭的伤口所在。
一轮下来,舒乐又要喝酒。
林季同将他手中的酒杯取了过来,对桌上几位姑娘颔首:“他喝了太多了,这一杯我来替他喝。”
坐上的一位美艳女子便轻轻捂嘴笑了出来,手中的香帕一舞:“哎哟喂,舒将军这是替若依姑娘喝的,你又要替舒将军喝,那岂不是舒将军也变成了姑娘?哈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其他女子也纷纷笑了起来。
林季同心里本不甚明晰的地方突然被人揭开,慌的他立时转身去看舒乐,却发现舒乐似乎已经醉了,此时也转过来瞅着自己。
那双面具下的眼睛里显得雾气迷蒙,再没有了任何武官的气质。
反倒真的像是个……待人怜惜的金枝。
林季同微微闭眼,将酒灌了下去,舒乐便拉着几位花坊女子一起鼓起掌来:“林大学时好酒量,本将军失敬失敬啦。”
林季同放下酒杯,没理会这句戏言,反对舒乐道:“你有伤在身,少喝为妙。”
舒乐摆摆手,将酒杯端起来又斟满了,也没在意是刚刚林季同与他同杯饮酒,笑嘻嘻道:
“我林兄呀,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定将来哪天,本将军就血洒沙场死无全尸了,可要珍惜和我一同饮酒作乐的日子啊!”
女子们纷纷笑闹起来,无非是舒将军如此勇猛,战无不胜,怎可能这样。
唯独林季同刚刚还神色正常的脸猛地沉了下去,半晌后竟是站起身一句话都不的转身就走。
舒乐“啧”了一声,朝几位姐姐们告了绕,抬步追了出去。
一直追到市集上才追到林季同,舒乐喘了两口气,两步上前搭住他的肩膀:“林兄,怎么这般容易生气啊?”
林季同没挣开,拖着舒乐往前走,冷冷清清道:“你用自己的安危与那些花坊女子肆意玩笑,我为何不可生气?”
舒乐服了,勾着林季同的脖子比划道:“哎呀,图个开心嘛,何必较真?”
林季同侧过脸斜看了舒乐一眼,一言不发的又往前走去。
舒乐无话可了,只能几步跟了上去,挡在林季同面前双手合十拜了拜,认命道:“好了好了。林兄,是在下错了,林兄大仁大义,就不要与本将军计较了,好不好啊?”
林季同这才看了他一眼,又道:“以后切不可开此等笑言。”
舒乐举起两根指头:“好好好,本将军发誓。”
林季同又道:“不可与花坊女子过夜,不可与众多女子肆意玩耍。”
舒乐:“……”
舒乐摇了摇头,叹息道:“林兄啊,久别不见,你现在管的比我老父还多。舒老将军都不管我是不是与女子过夜呢。”
大概是刚刚的跑动牵到了伤口,舒乐背过身一边走一边跟林季同话的时候,浅浅的血色便从他仅着的那件内衫上渗了出来。
林季同走在他后面,自然看的一清二楚:“你伤口又流血了。”
“又流血了?”
人喝了酒之后反应总是迟钝,舒乐连疼都没觉出来。
自己伸手摸了摸,看到手上的确沾了血迹,舒乐摇摇头道:“唉,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舒乐的长衫脱在了照月楼没有拿出来,林季同便将自己的罩衫脱下来给他披上了,接着道:“前面就是我的府宅了,去给你换药。”
舒乐犹豫了下:“不必了,我回家去弄好了。”
林季同看了看舒乐,道:“今夜你还要回宫吗?”
舒乐想了想:“回吧……不过陛下肯定不会过去,晚点再回也无妨。”
两人在夜色中肩并肩走着,林季同突然道:“他待你不好吗?”
舒乐:“……”
舒乐被林季同这突然富有文艺青年的问话问得懵了片刻,好半天后才挠了挠头:“不是,林兄啊。好不好我都是个男的啊……所以好不好应该都没什么差别吧?”
林季同点点头:“也是,早晚你要从那里出来的。”
舒乐心道,那可不一定。
不过看在林季同如此直男的份上,舒乐还是觉得不要破坏直男心中美好的幻想了。
林宅的下人不多,取了药之后还是林季同亲自端了过来,将棉纱和青布放在了托盘中。
烛火掩映中,舒乐看着林季同的动作,有些犹豫道:“林兄啊……你真会吗?我这伤口好不容易才长好的。”
林季同将剪刀在火上一点点燎了,伸手去解舒乐的内衫:“家父是很有名的郎中,乐兄不必担忧。”
舒乐:……乐乐好怕,万一是个赤脚大夫可咋办,嘤。
内衫解开,露出了内里的肌肤,在灯光中显得更为白皙细腻。
也让那中间的伤口显得更为恐怖和狼藉。
林季同将棉纱揭去,皱眉看了半晌:“舒乐,你究竟是何日受的伤?”
舒乐老老实实的将日子报了。
林季同的面色越发不好看:“你正双十年纪,按你的日子,伤口断不可恢复的如此之慢。”
舒乐忧愁的想,这不是皇帝火上加霜吗?
林季同动作很快的将舒乐的药换好了,又将内衫给舒乐系上,开口道:“手递给我。”
舒乐了个呵欠,将手递了过去。
林季同伸手探了舒乐的脉象,表情越发莫测起来。
他松开舒乐:“除了伤口不愈,你近来还有其他什么症状?”
舒乐装傻道:“什么症状?我只是受伤而已,还要何症状?”
林季同拍了下桌子:“舒乐!”
舒乐笑眯眯道:“哎!”
林季同气得鼻子都要歪了,端起剩下的棉纱就要往外走,刚没走两步又被舒乐叫住了。
舒乐眨了眨眼:“林兄,药也敷了伤口也看了,我能不能回去了?”
林季同怀疑道:“这个时辰你定不回回宫,你要去哪儿?”
舒乐道:“我还想想再去照月楼喝杯花酒,刚刚玩到一半未免不太尽兴。”
林季同怒气更甚:“你这般伤重,还放不下这些腌臜之事?!”
舒乐一抿唇,不太乐意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男欢女爱,本就是人生中正常之事,何来腌臜?”
“再者……”
舒乐很委屈的看了看林季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兄弟,忧郁道,“林兄,我出征这些日子,一次都没有过……你忍心看我憋死吗?”
林季同:“……”
舒乐垂着眼,伸手在自己拨了拨乐可怜,蔫蔫的道:“你看我都放下姑娘们先来追你了,哄好你了才准备回去的,你就饶了兄弟这一次,好不好?”
林季同放下手中的托盘,目光投在舒乐身上:“不可。等等你若回宫我会亲自送你,除此之外你哪儿都别想。”
舒乐:“……”
舒乐幽幽叹了一声,突然浮出一个极坏的点子来。
他转过头看了林季同一眼。
年少有为,书生意气,英俊潇洒,一身青鹤白柳服在身上显得格外好看。
舒乐抿抿唇,眼珠一转,低低道:“那,不然……林兄,你帮帮我,我也帮帮你,好不好?”
不知是为何,明明是无比含糊之意,林季同却只一下就猜到了内里的意思。
他愣了一下,看向舒乐。
那人斜斜依靠在美人榻旁,唇色苍白,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明亮的惊人。
白色内衫逶迤榻上,勾出他越发纤挑的身形。
陡然一望,只觉活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