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芙蓉帐(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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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帐(53)

    既然周绥同意了让他见漂亮姐姐,那舒乐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一天到晚除了周绥只能看到老嬷嬷的舒乐兴奋的一夜都没睡好,头一晚睡觉前,就悄悄托宫人大清早去后宫各个殿中递请帖。

    大言不惭的自己许久未见各位姐姐妹妹,甚是想念,邀漂亮的姐姐前来一叙。

    于是,待周绥从凤栖宫中迈出步去正准备上朝之时,迎面便和前去通传后宫众嫔妃的宫人碰上了。

    那名前去通传的宫人显然跑了好几趟,面上沁出一层薄薄的雪霜来,看到周绥后赶忙跪了下去:“奴婢拜见陛下!”

    周绥皱了皱眉,舒乐还在殿中安睡,他的声音便不自觉的也压了下来,严厉道:“朕记得你是内殿的宫人。皇后还在休息,你不在宫中好好伺候,大清早跑去了何处?”

    那名宫人显然没想到周绥竟然对她有印象,一时间更为慌乱,跪下连磕两个响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去的!”

    周绥疑道:“大胆,此时天色还未大亮,皇后仍在内殿睡着,如何吩咐你去做事?”

    宫人越发慌张,左想右想没相处更妥帖的答法,下意识直接开了口:“回陛下,皇后娘娘昨夜吩咐奴婢今日要早早去后宫各殿中递请帖,邀宫中的各位娘娘来凤栖宫中来饮酒谈诗。”

    周绥神色登时就不好看了,他眉峰一敛:“你是,他今日就邀了后宫其他人过来?”

    那名宫人惊恐的伏下身,战战兢兢道:“陛下明鉴,娘娘昨夜起夜时将奴婢召到身边,吩咐奴婢今日一早就去唤各位娘娘过来,是……是很久没见了,非常想念。”

    周绥冷笑一声:“朕倒是不知道他想念什么?”

    宫人立即便感受到了周绥突变的情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人头落地,一句话都不敢,全身缩在地上等着周绥的发落。

    福全眼见着形势突变,赶忙一挥拂尘,凑到周绥耳旁轻声道:“陛下,快要到早朝时间了。”

    周绥沉默半晌,终归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又给吞了下去。

    他居高临下的低着头看了那宫人一眼,寒着声音道:“皇后娘娘会见后宫嫔妃,若是被朕看见或者听见什么不该知道的,朕不会轻饶,知道了吗?”

    那名宫人又磕了几个头,连额头上都渗出了几丝血迹,他的眼底显出两分重获新生的激动,赶忙道:“陛下放心,奴婢一定看紧娘娘,绝不出任何差错!”

    周绥恶狠狠地磨着牙盯了凤栖宫的大门半晌,九龙朝服袖口一扬,抬步走出了凤栖宫。

    然而事实总是十分残酷的。

    待周绥上了早朝,与朝臣们狠狠进行了一番无比令人头疼的战报讨论;又回到御书房,面对着一大堆奏折,在奏折堆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又与前来参见的几位老臣相互试探,筋疲力竭。

    日头已上晌午,龙撵停到了凤栖宫前。

    周绥揉了揉眉心,头痛的下了龙撵,准备陪舒乐一同吃顿午饭,待用过午膳后再看看舒乐是不是能将今天的药喝下去。

    然而周绥还没抬起脚走进凤栖宫朱红色的门槛,便听到殿中格外热闹的声音。

    这是在周绥印象中,凤栖宫中从没有过的热闹声音。

    而许久未开的凤栖宫正殿殿门终于彻底了开来,一道金绣屏风拦在门口,看上去庄重而华贵。

    殿内传来女子们的欢笑声,紧接着便是舒乐男女莫辨的声线。

    候在门口的宫人门突然看到周绥前来,纷纷跪拜,正要向殿内通报之时,却被周绥拦了下来。

    周绥轻手轻脚的踏入了殿内,与坐在正殿主座上的舒乐仅一道屏风之隔。

    屏风以上好的南红木制成,镂刻九龙九凤。

    镂空的位置,隐隐约约透出舒乐的身影。

    舒乐在笑。

    大抵是为了抵御寒冷,舒乐在本就厚重非常的凤袍上又加了一件灰色大氅,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他端起一杯酒,笑眯眯的弯起了眼睛:“方才叶妹妹的实在是太有趣了,来来来,本宫要亲自敬妹妹一杯,若是哪日得空,妹妹可一定要手把手教教本宫啊!”

    叶美人竟也没有推辞,被舒乐恭维的面上泛出几丝薄红,端了就被上前敬道:“姐姐实在客气了,能与姐姐一同寻得些爱好,实为妹妹之幸呢。”

    两人手中的就被轻轻相碰,舒乐的身形随着胳膊也一同向前倾了倾。

    在碰杯的一瞬间,舒乐轻声一笑,夸赞了一句:“叶妹妹面上薄红三分,端的却为芙蓉之姿,当真美极了。”

    叶美人自从进宫来从未被如此夸过,再加上饮了几杯,一时间话竟失了些方寸,开口道:“皇后姐姐这般却是错了!比之妹妹蒲柳之姿,姐姐才是颜色绝伦,若非妹妹乃是一介女子,怕也是要爱上姐姐呢……”

    “叶美人!”

    就在气氛越发朦胧之时,坐在旁边安静了许久的惠嫔却开口断了叶美人的话。

    舒乐本来以为以惠嫔的受宠程度本应该不接他的这份请帖,却没想到惠嫔不但来了,还来的比谁都快。

    坐在右方下首次位的惠嫔今日头绾夫人髻,换了一身嫩黄色的宫装,妆容上的薄淡几分,看上去更有几分弱不胜衣的味道。

    而此时惠嫔不但断了叶美人的话,还对叶美人身旁的宫女道:“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此言着实不妥,还不快些将你们主子扶下来!”

    见惠嫔先开了口,坐在一旁的德妃也插进话来,跟着道:“叶妹妹,你快些回座位坐好,莫要给了别人给你穿鞋的机会。”

    舒乐坐在凤椅上,眼睁睁的看着他自己什么都没干,下方的几位姐姐便一副要吵起来的架势。

    惠嫔独自为阵,叶美人和德妃则都以老人自居。

    方才德妃那句话,的是谁便不然而喻了。

    舒乐有些难过。

    唉,上次见面时惠嫔还很好很温柔的,今天就变得吵凶了。

    不知是不是离开了周绥的关心和雨露太久。

    关键是周绥这皇帝,不滋润一下乐乐也就罢了,后宫那么大也不知道去辛苦耕耘一下,大概是脑子有些问题。

    舒乐伸手拉过了叶美人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开口道:“惠嫔妹妹不必着急,都是自家姐妹,没有那么多规矩。”

    惠嫔看了舒乐一眼,又将视线落在叶美人身上停了片刻,抿了抿唇道:“皇后如此大度,实为楷模。”

    “只是臣妾看到近日来娘娘的身子一直不太爽利,实在担心叶美人身上的酒意影响到了姐姐,才贸然开了口,还望姐姐不要在意。”

    舒乐当然不会在意,好不容易能和姐姐一同玩耍,他觉得人生简直重新有了滋味。

    话之间,舒乐向窗棂外看了一眼,外边还飘着大雪,显然周绥不会让他出去。

    “惠嫔妹妹言重了。”

    舒乐将视线收了回来,又开口道,“能与宫中姐姐妹妹们一同把酒言欢,实乃令人欢愉之事。只是如妹妹所言,我这段日子身子的确不好,不然也能与大家一同出去赏赏雪景。”

    不知是不是舒乐的错觉,在他提到自己身体的问题时,惠嫔的神色猛地变了变。

    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神色。

    果然,下一秒惠嫔便又朝这边望了过来,神色中飞快的带上了几丝关切,柔弱道:“不瞒您,妹妹幼时曾师从名医,学过一段时间。若是姐姐愿意,不妨让妹妹为姐姐诊脉,看看姐姐现下究竟如何?”

    舒乐惊了片刻,他一心只以为惠嫔是周绥心中那朵热烈绽放的白莲。

    没想到这朵白莲还身怀十八般技能。

    只可惜他不敢给惠嫔诊脉,万一真有点本事,直接看出他是个男子,岂不是贻笑大方。

    舒乐端起手中的酒杯朝惠嫔敬了一敬,笑眯眯道:“劳妹妹挂心了,不过近几日来太医院为本宫重新更换了一副方子,已经有了些起色。”

    惠嫔面上有些浅淡的失望。

    她颤了颤眼睫,幽幽看向舒乐,无比自然道,“既然如此,妹妹自然要祝姐姐身子早日大好。不过皇后姐姐……”

    舒乐美滋滋的看着坐下漂亮姐姐,很配合道:“惠嫔妹妹怎么了?”

    惠嫔咬了咬唇,似乎故作犹豫半晌,却仍旧道:“有一句话妹妹不知当讲不当讲,但想了想,还是需要与您知道……”

    舒乐便摆出了一副有些惊讶的模样:“妹妹但无妨。”

    惠嫔眼底的深意一闪而过,她握紧了手中的酒盏,轻声道:“虽妹妹学术不精,但年少学医之时曾经有幸看过一副绝妙毒方,时隔多年,记忆犹新。”

    “那副毒方上所述的中毒后症状,包括乏力,过度畏寒,伤口久而不愈,都与您身上的十分相似。”

    舒乐略显震惊的看着惠嫔,片刻后才重新戏精附体的道:“按你所……本宫这是中毒了?”

    惠嫔垂了垂眼:“妹妹不敢如此,但姐姐可回想一番是否有仇家,又是何时有的症状,是否伤口极为难愈,若真如此,便可推测一二。”

    舒乐陡然沉默下来。

    脸色大变的还有站在屏风后的周绥。

    他神色猛的一紧,正要从屏风后大步走出,便听到舒乐放缓了的声音。

    那声音中听不出惧怕或者畏缩,反而显得十分平静。

    舒乐道:“既然惠嫔妹妹有所了解,那你可知这毒若是不解,最终又会如何?”

    惠嫔面色似有纠结,好半晌后才叹了一声:“若真是此毒,中毒之人会虽时日递增而愈加畏寒,就算再多的暖炉也暖不回来。同时身体快速溃败,最终……在严寒中冻僵痛苦而死。”

    舒乐吓得了个寒颤,戳系统道:统统!乐乐好怕!

    系统不耐烦的调高了婆媳剧的声音,冷漠道:放心吧,你等不到那一天就死了。

    舒乐:……真有道理,乐乐告辞。

    惠嫔见舒乐面色大变,嘴角边微微带出了个几不可查的笑意。

    她再次开口道:“据妹妹所知,此毒非一般人能拿到,皇后娘娘不妨先查查入宫后身边可有人会趁机下毒——”

    “是朕来晚了么?今日凤栖宫中怎么如此热闹?

    惠嫔话到一半,却终于被周绥断在了关键之处。

    周绥嘴角是笑的,面色却阴沉沉一片。

    他一步一步从屏风后走过凤栖宫的正殿,坐在了舒乐身旁,伸手揽住舒乐的腰,将人搂进怀里。

    然后冷着视线,朝惠嫔望了过去,悠然道:“这是了什么?惹得朕的皇后这般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