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虾滑蒸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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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怀璟倒不是不信任阿鱼, 实在是阿鱼纯善温良, 旁人什么她就信什么,又好骗又好哄。固然这样的阿鱼他也是很喜欢的……但他希望阿鱼把她纯白无垢的那一面只留给他一个人。面对旁人便不必抱有这么大的善意和信赖了, 尤其是傅延之那厮。

    谢怀璟漫不经心地问道:“去定远侯府做什么?”

    阿鱼迟疑一瞬。

    虽然万氏一直千叮万嘱, 让她不要把自己难以有孕的事告诉谢怀璟,但阿鱼觉得, 这事儿能不能瞒住暂且不谈, 倘若谢怀璟就因为她子嗣艰难,而不喜欢她了,转而喜欢别人了,那她也没那么喜欢谢怀璟了。

    如果谢怀璟果真是这样的人, 她宁愿早一点知道。以后就再也不喝那么苦的药了, 免得受罪。

    阿鱼想了又想, 终于坦诚道:“去看大夫。”

    谢怀璟不由想起阿鱼此前翻阅医书的情形。

    阿鱼身子康健,自然不用寻医问药。许是读医书没能读懂, 寻了大夫讨教而已。

    “哪里的大夫?多大岁数了?”谢怀璟问道。

    阿鱼正算和盘托出,闻言不禁发懵, 从实答道:“据姨母,是城西一家医馆的大夫,行医已有四十余年, 想来已经年过半百了。”

    谢怀璟点头“嗯”了一声。

    阿鱼等了一会儿, 谢怀璟没再继续问下去,阿鱼就:“你怎么不问我去看什么病?”

    谢怀璟上下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病症?”

    阿鱼道:“那大夫我体质湿寒, 子嗣上要格外艰难。”她顿了顿,见谢怀璟没多大反应,就接着,“大夫给我写了方子,我已喝了半个月的药汁,那药可苦了!”

    谢怀璟笑道:“你受累了。”

    这反应和阿鱼预想的不太一样。阿鱼侧首去看谢怀璟的神色,便瞧见他眉目唇角都是笑意。

    阿鱼怔怔地:“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吗?我喝苦药,你就这样高兴?”

    谢怀璟道:“倒不是为了这个……你愿意延医用药,我很高兴。”

    阿鱼是愿意为他生孩子的。

    在梦里,阿鱼身子也不好,他便让医女每日煎药送与阿鱼服用,阿鱼嫌汤药太苦,转头就倒了。

    ——梦里的阿鱼并不想为他生儿育女。她不喜欢他。

    可阿鱼越是不喜欢他,他就越想让阿鱼生个孩子,他始终希望他们两人之间能多一些羁绊,倘若有孩子,阿鱼就舍不得离开他了,她一定会长久地心甘情愿地待在他身边,会慢慢喜欢上他。

    阿鱼:“不过我身子太虚了,大夫了,还要仔细调养,少也要连着喝一年半载的汤药。”

    谢怀璟便笑道:“那就慢慢医着吧,没人逼你立马怀孕生子。”

    既然阿鱼喜欢他,那他们有没有孩子便不是十分要紧了。

    ***

    抵达宫门后,两人换了步辇,径直去了凤阳宫。

    徐贵妃死后,这处宫舍便一直空着,近日才重又布置扫了。这个时节,牡丹、芍药、海棠、山茶、杜鹃都开得很好,但国丧还没过,那些鲜妍斑斓的花枝都被剪掉了,只留了颜色素淡的茉莉。茉莉还未盛放,拇指大的花苞微微绽开,隐约能闻到清淡的香气,绿叶幽幽,干净耐看。

    阖宫伺候的人都来给阿鱼见礼,各自道了名姓。阿鱼手中也有一份名册,便一一对着名册认了认人脸,一时也不能完全记住这些人,只记得一个叫琇莹的宫女——这么多人就数她长得最好看。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果然美人连名字都是美的。

    谢怀璟安顿好了阿鱼,自去处理政事。阿鱼闲着无聊,便问琇莹:“你这名字好听,是谁给起的?”

    琇莹道:“回娘娘的话,是入宫时教规矩的姑姑起的名。”

    阿鱼点点头。喝完手上这盏茶,就去配殿品赏字画了。

    冬枣则端起架子,同宫娥内监们道:“咱们娘娘最是好性儿,只要伺候得好,定然有赏。但犯了错,也是要重罚的。你们只管守着规矩,尽心侍奉,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众人唯唯应是。他们方才都瞧见了,这位新娘娘是坐着帝辇进宫的,且除了她,再没有其他娘娘了,她自是这宫里第一要紧的人。

    冬枣又道:“娘娘也不难伺候,就是吃食上挑剔些。你们谁会熬汤、做点心,就去厨房领个差。”

    立时有好几人自告奋勇。

    冬枣井井有条地把众人安排妥当。

    ***

    晚间,谢怀璟过来和阿鱼一起用膳,一边拣阿鱼爱吃的夹给她,一边随口问道:“可有哪里不合心意的?”

    阿鱼:“哪里都好,就是伺候的人太多了,全紧着我一个人,总觉得不自在。”

    “那今年宫女的遴选就免了,到了年纪的也都放出去。”谢怀璟笑道,“宫里便能清静些,还能省一笔国库银子。”

    先帝在位时,水患、地动、雪灾都历过,都拿国库里的银子赈济。本朝的税赋并不繁重,国库便入不敷出。只好从旁处俭省了。

    阿鱼自然没有异议,伸手挖了勺蛋羹拌饭吃。那蛋羹底下还藏着一层虾泥,吃来弹牙得很,蛋羹却是嫩嫩滑滑的。阿鱼满足道,“只要别短了吃喝就成。”想了想又道,“你若果真缺银子用,我少吃一点也无碍。”

    谢怀璟忍俊不禁,“你尽管吃!我还养不起你了?”

    用罢晚膳,阿鱼趁着月色,摘了几株含苞的茉莉,寻了只白釉矮方瓶,蓄了水插花。而后喝了汤药,漱口,卸了钗环沐浴。天气微暖,出浴后便懒得披外裳,只穿着中衣坐在妆台前,两个宫女拿着干净的软布,心翼翼地替她擦拭湿发。

    谢怀璟便望着镜中的阿鱼,笑道:“冰姿素淡,雪魄轻盈。”

    阿鱼以为他是在赞茉莉。

    谢怀璟又接着:“阿鱼真好看。”

    阿鱼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来睇他,似恼非恼,“又拿我笑。”

    两个宫女倒听得脸红了。

    谢怀璟命她们退下,自己走上前替阿鱼擦拭头发。显然他不怎么伺候人,虽然尽力轻柔心了,但还是把阿鱼的头发揉成了一团乱。阿鱼也不介意,见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就拿手顺了顺,爬上新铺的床榻。

    没多久,谢怀璟就在她身边躺下了,见阿鱼还没睡着,便倾身拥住了她。

    阿鱼挣了两下,谢怀璟便:“你别怕,不做什么,国丧还没过……会被御史骂的。”

    阿鱼欲言又止:“我……”

    谢怀璟又:“他们骂我不要紧,但他们还会拐弯抹角地骂你。我舍不得你挨骂。”

    阿鱼终于道:“……我嫌热。”

    都快入夏了,非要抱在一起睡不可吗!

    ***

    月底,谢怀璟遣去登州的人回来了,细细禀报道:“陛下,那个荣公公还有个侄子,一贯游手好闲,没个正经差事,却住着两进的宅子,养着姬妾家奴,一大家子人,吃喝都不愁,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银子。”

    还能是哪儿来的银子?不是荣公公给的,就是他背后的主子给的。

    “此人现在何处?”谢怀璟问道。

    “还……还在登州。”

    “押到燕京来吧。”

    “是。陛下是想亲自审问?”

    谢怀璟淡然笑道:“朕审他干什么——带到周荣合面前,让叔侄俩好好叙叙旧。”

    几日后,荣公公见了弟弟的面,哪里还不明白谢怀璟的意思?只连声:“我要见陛下。”

    谢怀璟纡尊前来,荣公公便声泪俱下道:“奴才罪该万死,但奴才的侄儿什么都不知道啊!还望陛下饶他一命!”

    谢怀璟道:“你,你怎么罪该万死了?”

    “奴才见钱眼开,为着点银子就替安王殿下效命……”

    谢怀璟止住他,“你别胡乱攀扯,安皇叔一向避世,怎么会跟你勾结在一起?”

    荣公公见他不信,忙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正因为安王殿下避世,所以宫里有什么消息都是奴才递给他的。当年陛下南巡,奴才和安王了,他便调拨了一批死士刺杀陛下……”

    谢怀璟神色忽地幽深,缓慢道:“还嫁祸清远伯府和成王府?”

    荣公公讷讷道:“这奴才就不清楚了……”

    “你的都是真的?”

    “万万不敢欺瞒陛下!安王联络奴才的书信,奴才都留着,就在奴才屋里那个腌咸菜的坛子里……奴才每月都要把清扫出来的枯枝落叶运到宫外,都是趁着那个时候给安王递信儿……” 荣公公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

    “奴才知错,奴才一时迷了心窍,只求陛下饶过我那不争气的侄儿,奴才家里就剩这个骨血了……” 荣公公不住地磕头,额上都磕出了血印子也不敢停。

    谢怀璟却笑道:“想什么呢?谋害天子,何时不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了?”

    ***

    谢怀璟着人搜出了荣公公留存的书信,本想当做证据发作安王,但那些书信都是一股咸菜味儿便罢了,字迹竟也因浸了咸菜汁而模糊不清,只好作罢。

    谢怀璟从没有怀疑过安王。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皇叔一直不声不响的,连婚事都要旁人替他张罗。王府也形同虚设,府内根本没有人理,就靠着每年的俸禄赖活着罢了。只是常听人他风流,即便娶了王妃,仍旧贪淫,府里好颜色的侍女,几乎亵弄遍了。

    如今看来,都是伪装。放浪形骸的皮子底下,不知道埋藏着什么祸心。

    幸而现在不是敌暗我明的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