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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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

    壶中茶叶换了几炉水,已经冲泡得寡淡无味。陆之珩在护国寺等到了酉时,仍不见戚铃兰的身影。

    杨信承盘膝坐在陆之珩的对面,拨动佛珠冥想了一个下午,终是缓缓睁开眼睛,带了几分探寻之意量眼前人。

    “太子殿下是在等谁?”

    “没有。”

    陆之珩被人看破了心事,下意识先否认,紧接着便察觉心里涌动着一股子不甘。他垂下眼眸凝视杯中已然冷却的茶水,随后又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望向寥寥无人的寺院大门。

    最后自嘲地笑了笑。

    “或许,我只是在等自己心里的执念。”

    杨信承的面容十分平静,不含丝毫情感地望着他,良久才轻笑道:“殿下在寺院坐了一下午,话中倒有了几分禅机。”

    陆之珩简单理解了一下国师这番话,大抵是他故作玄虚、卖弄深沉。

    “我确实想听个人。”他稍稍正色,向国师询问:“在我来之前,可有一名女子来为其亡故的母亲上香?”

    杨信承眉心动了一下,随即放下了佛珠,“什么样的女子?”

    “她今年十七岁,尚在闺中,容貌气质皆是不凡,曾有高人看相她命格贵重。”

    杨信承低头沉吟,似是回忆了许久。终究遗憾地:“护国寺今日只有一位贵人,便是太子殿下。殿下口中这名女子,贫僧不曾见过。”

    明明早就已经猜到这个答案,再真切地从国师口中得到回应,陆之珩心里仍然有几分失落。

    告别了杨信承与护国寺,陆之珩坐上马车,准备启程回宫。杨信承目送贵人远去,久久才从雨中离开,回到寺院深处的禅房。

    他的弟子还守着未下完的棋局,连坐姿都不曾变过。

    “师父,太子殿下走了?”

    杨信承避而不答,在他对面的蒲团处坐下。

    “你今日忽然借讲经的名义来找我,其实目的和太子一般无二。”

    谷梁赭默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师父避世多年,依旧什么都瞒不过您。”

    “你有你的野心,我如今只有一句话送给你。”杨信承在棋盘线上缓缓落下一枚白子,“朝局与棋局、活人与棋子,终究是不同的。”

    话音才落,他又笑了。

    “这局棋是你输了。”

    …

    一路向长安城中去,雨势越下越大。马车里听着雨声已不再是淅淅沥沥珠落玉盘,倒像是急促的鼓点声在头顶炸开。

    陆之珩被吵得头疼。

    “汪富海,今日是五月十七没错吧?”

    突然听到这么一问,马车外汪富海先是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急忙回话:“是啊太子殿下。”

    既然没有记错日子,为什么她没在护国寺?

    他确信前世今日戚铃兰去过护国寺,还碰巧见到国师,得了个“贵不可言”的命格法。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陆之珩百思不得其解,便吩咐了汪富海:“一会儿去端信伯府听听,戚姑娘今日可曾出府。”

    汪富海恭恭敬敬应下:“是。”

    端信伯府。

    已是黄昏,大姑娘还未回府。

    戚明松是把自己最宝贝的好马给她拉车赶路了,但也抵不过今日天气不作美。

    雨下的这么大,从晌午到现在没有停过,路面上的雨水都淹到腿处了。下人忙着拿瓢盆将路面上的积水舀去蓄水的水缸里,赵氏站在房檐下焦急地盼望着门外。

    “伯爷回来了!”

    眼看着戚明松挺阔的身影出现在伯府门前,下人冒着大雨淌着水跑进院里禀报。赵氏面上一喜,忙让人拿伞去接迎。

    “将军!”

    戚明松征战多年,什么冒雨作战顶风应敌的经历多了去了,没等人拿伞过来遮雨,便径自大步迈进府中,来到前厅。

    他眉头紧锁着,沉声问:“铃兰还没回来吗?”

    “是啊,妾身也正着急呢。”赵氏担忧道:“雨下得这么大,京城里积水这般严重,还不知城外山郊野路是个什么情形,若是外边太危险,到宁愿她在青云观歇息一夜。”

    “刘叔今日是跟着她去的吧?”

    “是,都按老爷的吩咐,身上银钱也是足够的。”

    听得这句,戚明松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青云山挨着三青县,三青县又临靠滋河支流,虽这么大的雨在长安一带的甚是少有,但二十年前三青县是遭过灾的。

    赵氏见戚明松的神情仍然凝重,似乎没有进屋的算。在一旁踌躇了半天,才挽住他的左臂劝道:“将军,您这官服都湿透了,妾身伺候您回屋更衣吧。”

    戚明松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官服,默许了赵氏的劝。

    天彻底黑透了,戚铃兰还未回府,大雨阻隔了中间三十里路,如今算是音讯全无。虽然多少能猜到其中缘由,可戚明松哪里放得下心。

    他有些后悔了,当日就不该同意她去青云山。若是去京郊最近的护国寺,这会儿一家人已经听着雨声用完晚膳了。

    夜渐渐的深了,赵氏又来劝他早些休息,明日还有早朝和应卯。戚明松随口应下,实则披着一件外袍侧躺在榻上,听着屋外雨势大,根本睡不着。

    东宫。

    陆之珩亦是深夜难眠。

    他已经得知戚铃兰今日没去护国寺改去了青云观,这是她不知第多少次走向他未知的方向。他心中隐隐有一丝猜测,却不敢细想。

    方才汪富海又来禀报,她今夜怕是被大雨滞留在三青县了,这个时候还未回府。

    三青县,青云观。

    总觉得他还遗忘了什么。

    书房的灯亮到亥时五刻还未熄灭,南蕙进厨房熬了一碗参汤,然后端着参汤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

    陆之珩此刻正紧绷着心弦,一点声响都足以引起他的注意,听见门板吱呀的声响,霎时抬眼看去。

    “何事?”

    “奴婢看太子殿下深夜未眠,恐怕殿下身子吃不消,便熬了些参汤请殿下服用。”南蕙走进书房将参汤放在书桌一角,再向太子屈膝福礼:“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放着吧,孤一会儿再用。”陆之珩瞥了一眼参汤,不算即刻饮用,挥挥手示意南蕙退下。

    南蕙伫足未动,又轻声问:“殿下今夜几时歇息?奴婢先在寝宫点上一炉安神香。”

    陆之珩语气淡漠:“不必,孤累了自然会歇下。”

    南蕙心有不甘,轻轻咬住了下唇。这一回总不是她的错觉,太子殿下是真的变了,不似从前那般信她了。

    “你挡着光了,退下吧。”陆之珩见她还不离去,又催促了一声。

    南蕙只好欠身离开。

    她还未出书房的门,汪富海便迎面从外边进来,神情很是匆忙。

    “太子殿下,陛下召见,德政殿有紧急奏报!”

    陆之珩面色一凛。好在他今夜没有歇下,稍稍扶正衣冠便能赶去德政殿面圣。

    大殿上,一名身着四品官服的官员焦急递上奏报。

    “启禀陛下,京郊大雨已经持续下了足足七个时辰,今日傍晚时三青县、开平县与崇阳镇都已经严重内涝,三青县旁滋河有决堤之患,县里兵员远不足以赈灾安民,臣请陛下调动长安兵力以救京郊诸县!”

    皇帝此刻只着一身单薄袍服,面有倦容地听着官员禀报,听罢眉头一皱,沉声问:“如此紧急灾情为何傍晚不报?此刻宫门城门都已落锁,若要调兵也得等到天亮。”

    官员叩首回道:“诸县距离京中近则二十余里,远则五十里开外,传信官员至城门又被阻拦,几经周折才将灾情上达天听。还请陛下特行下旨,连夜调兵救灾啊!”

    “破开宵禁,此事非同可。”皇帝尚有些犹豫。

    而陆之珩在一旁听了半天早已按耐不住,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兵贵神速,救灾亦如是,不容拖延耽搁,还请早下圣旨。”

    就在方才,他的记忆才像是被解除了封印,想起一桩要事来。

    太初十七年五月,长安连夜大雨,周围县城积水成灾,青云山泥石滑坡,青云观受灾严重。

    作者有话:

    今天还有一章

    ◎最新评论:

    【那个什么谷是不是也是重生啊?】

    【等更】

    【女主也是重生的,怎么没想起来】

    【等下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