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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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闵允琪一直以为他这辈子也就音乐一个盼头,虽然萦回曲折磕磕绊绊,但也总算是在前进,不定运气好,也能把这条路走到头。

    他也没什么大野心,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老老实实过日子就完了。即便最后没什么大成就,至少作奸犯科的事也轮不到他头上。

    但人生总喜欢往想当然的人的脑门上甩一巴掌来促进清醒。

    看啊,其实你连好人都算不上。

    胸口有被堵塞的沉闷感,胃隐隐抽痛几欲作呕,卫生间的空气像被抽空般稀薄无比,喘气都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他望向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在看向一头怪物,警惕而恐惧。

    你在想什么?

    眼底弥散着红丝,眼眶红得如同要沁出血。

    你怎么敢!

    ……

    ‘选错一条路口,多停留一秒钟,我都不会遇到你。’

    漆黑幽静的深巷里,她不算宽广的后背是久违的温暖安心。

    他太累了,而她是港湾。

    ……

    ‘骨头都剔完了,可以吃了。’

    被宠溺是会上瘾的,让人忍不住想将软处展露出来博取更多的目光和偏爱。

    恃宠成娇。

    ……

    ‘我们还有无数个下一次…下次我一定先找你,好不好。’

    高傲的天鹅向他低了头,弯下了美丽脆弱的脖颈。

    承认吧,难道那时候心底没有一丝窃喜和得意?

    ……

    种子早已埋下,在未察觉之际扎根发芽,经络悄无声息地扣进皮肉里,嵌到血脉中,在他还没意识到时,用直白到难堪的方式让他感受到存在。

    妄念深重,情何以堪。

    后牙几乎要被咬碎,砸在台面上的双拳手背上暴起青筋,对着镜子,喉咙里挤出支离破碎的咆哮:“你是野兽吗!”

    她才几岁!

    ……你疯了吗

    镜子深处的人像在扭曲变形,眼神冷漠而讥诮,嘴角轻蔑的弧度似在嘲讽他的虚伪。

    [如此美丽,花般娇艳,不心动吗]

    [对你千万温柔万般体贴,不想独占吗]

    [这种人物,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得到第二个了…你甘心拱手让人吗?]

    如魔鬼的呢喃,在引诱着他跳下深渊。

    “嘭——”

    镜子从中心处爆裂开来,那头的虚幻魔影随着飞溅开的玻璃残渣湮灭,碎片哗啦啦地掉了一水池。

    下眼睫承受不住潮湿的重量,滚烫的晶莹坠落砸在手背上,晕开一滩不规则的花形。

    甩开手里的花瓶,手指痉挛般轻颤。

    闵允琪喘了口气,静默呆立了一会儿,突兀地发出一声嗤笑。

    他红着眼,咬牙切齿。

    “要-你-废-话!”

    沿着酒店外围的山路再往上走,最高处是一处山花烂漫的平野,中间矗立着一棵也不知什么品种的大树,形似榕树,郁郁葱葱遮天蔽日,颇有独木成林的壮阔。

    枝条上垂挂着金红相间的布条,密密地交织在翠绿的枝叶里,微风拂过,如同仙女们的披帛随风飘扬,煞是好看。

    布条下面悬着的金属铃铛撞在一起,灵动的响声似泉水叮咚的清脆。

    光熹微,太阳还缩在地平线下没有露头,光线淡弱。

    清早还有些许凉意,鞋边缘被草地的露水沾湿,郑号郗对着手心呵气,缩了缩肩膀。

    “哦莫!好大…”

    他在树下晃荡,伸着脖子去看那些布条上字,各种文字都有,多数他都看不懂。

    “挂了那么多,也不知道灵验了几个…”他喃喃道,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几根和树上挂着的那些样式相近的布条。

    酒店的工作人员这棵是远近闻名的许愿树,已经有一百多岁了,因为长在山顶树形高大,被当地人视作最接近天空的存在,他们认为把愿望写在挂着铃铛的布条上抛上树,能让神灵听到自己的祈愿。久而久之,这个习俗就传了下来,连带着各国游人也竞相效仿。

    郑号郗松松肩膀,做了几个弹跳热身,吸了两口气。

    既然要最接近天空让神明听到,那当然抛越高越好咯!

    他可是带了一把,总有一根能挂到最上面的…吧…

    连着抛了三根,一根直接三不沾落地,一根到了树枝被挡了回来,倒有一根挂上了,只不过卡在了低游的位置。

    OK,他高看了自己的准度和力度。

    郑号郗苦着脸,觉得自己弱又无助。

    “你也信这个?”

    凭空飘来一声轻柔的询问,像是浸润在空气中似的,有些模糊不清,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摸不清方位。

    “啊!”郑号郗被吓得当即惊叫了一声,像一只炸毛的动物警惕地四处环顾,可是他原地转了一圈,发现周围就只有他一个人,冷汗一瞬间爬满了后背,“不…不是吧…”

    虽然还没出太阳,但好歹也是清了…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他把手缩在胸前,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抬头。”

    几不可闻的叹息,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头顶的枝丫被拨开,露出隐藏其后的风景。

    郑号郗闻声仰头。

    风声渐息,有其他声音在扩大。

    米尔躺在树中段一截粗大的枝干上,一条腿曲着踏在一旁的树干,另一条腿随意地垂在半空,和树上挂下的布条一起微微晃动,丝滑垂坠的褶皱阔腿裤口如同飘在半空中的水母。

    她一手枕在脑后,侧着脸看树下的人:“怎么胆子这么?”

    悬着的心脏一下子落到了地上,长输一口气后羞恼就涌了上来,瞪着眼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驳:“这是我胆子不的问题吗!本来…本来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的!就突然…真的就是突然一下!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话声…害怕不是很正常嘛!阿西真的吓我一跳…”

    “好吧,我向你道歉。”米尔好奇地量他,“你还没回答我,你也想向神明祈愿?”

    “啊?哦…”郑号郗不好意思地把攥着布条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就…入乡随俗…哈哈哈…”

    米尔哼笑:“你倒是野心不,拿这么多,想让神明帮你都实现?”

    “阿尼阿尼!怎么可能那么贪心!”郑号郗堂皇地摇头,“这些上面都是同一个愿望,就是…我想抛得高一点,这样…应该更灵验些…我是这么觉得…”

    似乎觉得自己的也挺没依据的,声音越来越。

    那根好不容易挂上的布条就在米尔斜下方一根枝丫,她侧目就能看到上面的字。

    不着痕迹地转开眼。

    心底有奇异的温热流淌。

    “既然想挂的高,为什么不自己爬上来系?”

    郑号郗连忙摆手:“啊不不…不可以这样的!既然是许愿,肯定要真诚一点,爬上去那不是作弊了吗…”

    “呵…真诚…”米尔像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目光朝他望过去,“你觉得这种凭着运气的结果就是真诚?自己努力爬到最上面传递的希冀怎么也比这种随手一抛听天由命的愿望来的恳切多了吧。”

    郑号郗听的一愣一愣的,好像是…挺有道理哦…

    “可是…我不会爬树…”而且还怕高。

    郑号郗沮丧地垂下肩膀,他好像一样也做不好…

    米尔沉默了一会儿,喃喃低语:“既然目的一致,谁挂应该都一样吧…”

    扶住树干,探身伸手将郑号郗刚才挂上的布条提起缠在手腕上,起身攀住上方横出的枝丫,透过树叶的缝隙朝下面的郑号郗微笑:“我帮你挂啊。”

    眼波流转明眸善睐,灵气四溢,有一种混着草木自然清香的森林气息。

    “诶!?”郑号郗晕乎乎地差点晃了神,反应过来心下一慌,“树那么高太危险了!你别…”

    话没完,那道身影就在林荫的遮掩下灵活地跃到了上层,枝丫穿行间灵活得宛若从草木中诞生的精灵,如履平地。

    找到最高的那根枝丫,慢条斯理地将手腕上的丝带绑在上面,系了个牢靠的死结,米尔用手指夹住,缓缓捋直了布条。

    [防弹少年团要成为世界明星!!!]

    天真的傻瓜。

    和金泰亨一样。

    松开手,布条失去了拉力自然垂落,下面的铃铛晃悠悠地发出脆响。

    下树比上树顺畅的多,郑号郗看到米尔就像朵没有重量的蒲公英,在枝桠间了几个转就飘飘然落下来。

    米尔落到最底下的一根最为宽阔粗壮的树枝,站在上面背靠着树干,抬头看布条的位置:“你的,最高的那根,这么有仪式感的祈愿,神明肯定最先听到。”

    “你…你…你怎么…”郑号郗舌头有些结,他从来没见过爬树也能这么轻盈的体态,根本不能用爬这个字眼,上树时犹如鸟飞鱼跃,下树时宛若朝花飘零。不可思议!

    米尔手撑在枝干上压低了重心,身体前倾,有俯冲下行的趋势。

    郑号郗瞪大眼,身体先于脑子冲上前:“诶!当心!”

    少女绰约的身影以一种飞跃的姿态自半空而落,黑发向后吹起如神鸟的冠羽舞动。

    双眼徐徐睁大,眼底倒映出树下朝她伸出手的那人,一句‘躲开’莫名卡在嗓子里不出口了。

    果然是傻瓜。

    她敢跳,又怎么会让自己有事。

    这下两个人都得出事。

    控制腰部带动全身在空中扭转了一个角度,以确保落地时身体不会直面砸向前。

    其实郑号郗的准头还是有点的,至少两只手都没落空,正好接住从天而降的人。

    “唔!”米尔落地时正好踏在他双脚之间的空地,两个人的腿就了结,冲力下跌跌撞撞就要往后倒,米尔拽住郑号郗往她的方向拉来抵消她向前的冲力。

    这一来一往,两个人竟就着缠作一团的姿势直直跪坐到了地上。

    郑号郗已经僵住了,跪坐姿势让他全身都别住般难受,但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个。

    全身所有的传感器都被集中到了一个地方。

    目光剧烈晃动,撑在地上的手开始发抖,脸上和脖子秒速涨红。

    ……骗…骗人的吧…真的假的!

    米尔瞳孔瞬间收缩。

    湿濡温热的触感撞在她的嘴角和半边唇上,急促的呼吸在她的脸颊,陌生的气息突破了安全距离,异样的被侵犯感令她寒毛直竖。

    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后急于挣脱束缚,开始猛烈跳动。

    不合常理的律动频率。

    “呜哇!疼疼疼…”

    一把推开身前的人,米尔站起身捂住心脏,用惊疑的目光量仰面倒在地上的郑号郗。

    这人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干扰装置吗?

    直觉告诉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米尔头一次这么失礼,没有交代一句话就把人丢下自己先走了。

    郑号郗躺在草地上懵了一会儿,侧头看米尔离开的方向。

    虽然背影依旧很端庄,但看着怎么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哦!……太阳升起来了…

    金色的阳光刺破了天空,顷刻驱散了天边的暗云,米尔的身影渐渐消融在耀眼的日轮中。

    他的眼角流出了生理性盐水。

    用手臂盖在眼睛上,缓解了一下刺痛感,安静了半响后,他突然间笑了出来。

    “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  老闵估计得气死【狗头】

    阅读理解:老闵总共损坏了多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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