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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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守所,探监室。

    傅时遇穿着囚服,看起来有些憔悴,可眉眼间的不羁与傲气,仍是没有消减分毫。

    也是,他是傅家的天之骄子,背后有傅世章这个大靠山,应该丝毫不担心二审会不会败诉。

    傅良洲调整了一个闲适的坐姿,他靠着椅背,缓缓地点了支烟。

    缭绕烟雾从他唇间溢出,傅良洲先开了腔:“阿遇,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

    傅时遇冷笑,眼神轻蔑的看着他:“傅良洲,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些把戏,能关我一辈子?”

    “当然不能关一辈子。”傅良洲垂眸,朝着地面上点了点烟灰:“我国法律,故意伤害罪,最多判三年。”

    傅时遇表情阴鸷。

    傅良洲淡淡的:“阿遇,你别担心,不过是几年时间,一转眼就出来了。”

    傅时遇手臂撑在桌上,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隐隐显现。

    他忽然想起,13岁时,第一次见到傅良洲。

    他穿着廉价的衣服,站在与他丝毫不相配的老宅客厅,就像个丑一样,可父亲偏偏要他叫他哥哥。

    那一刻起,傅时遇就厌恶极了傅良洲!

    他这种野种,也配进傅家的门,也配让他叫哥哥?

    傅时遇死都没叫他。

    待长辈们散尽,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傅良洲也是此刻这副淡漠至极的表情,语气平静的:“这声哥哥早晚都要叫,我劝你好好调整心态。”

    傅时遇眉头拧紧。

    一想到这儿,心情就像覆了一层阴云。

    他与傅良洲对视着,声线阴沉:“你算计我,爷爷会放过你?我进去了,你也别想在外面逍遥!”

    傅良洲像是早料到了他会什么,他面不改色,吞云吐雾着。

    半支烟都燃尽了,他才接道:“我不怕死,也不怕一无所有。这些,我全都经历过。”

    傅时遇咬紧了牙,腮骨处微微凸起。

    傅良洲在讲述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他:“但是爷爷不同,他已经老了,对于他来,东山再起,实在太难了。如果是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可能会选择换一个继承人来培养。”

    傅时遇脸色登时一变,他下意识的想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他从养在傅世章身边,比傅良洲更了解他这个爷爷。

    他对自己的疼爱,有一多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他母亲的出身,和他言听计从的性子。

    可这两年来,因为傅良洲的原因,他已经给傅家惹了太多麻烦。

    若是到了必要的那一刻,傅世章也许真的会放弃他……

    傅时遇阴沉的脸色映在傅良洲眼睛里,他将要害点了出来,也不再纠缠,侧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张朝暮。

    张朝暮会意,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文件,递给傅良洲。

    傅良洲夹着烟的那只手接过,而后,直接推到了傅时遇面前。

    他淡淡出声:“阿遇,我们是兄弟,我也不想你坐牢。这样好了,你把这东西签了,我立刻撤诉。”

    傅时遇还在想着傅世章的事,傅良洲没来之前,他竟然没想过傅世章会不会因此放弃他。

    毕竟那老头最爱面子,这会儿,想到了这一层,他心情有些复杂,没有之前那么成竹在胸。

    听见傅良洲的声音,他下意识看过去。

    第一眼,没看仔细,就瞧见了最末的签名:宁悄。

    他这才努力地撇去了脑海中纷杂的思绪,定睛看了两眼,看清了这份文件的内容:离婚协议书。

    他暴躁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一把扯过那文件,朝着傅良洲脸上狠砸过去:“傅良洲,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傅良洲微微侧首躲过,文件从他肩膀飘在了地板上。

    他对张朝暮开口:“捡起来。”

    张朝暮捡起,又递回给他。

    这次,傅良洲将它拿在了手里。

    指间的烟快要燃尽,他便用鞋尖踩灭了。

    他:“我刚才已经了,爷爷如果放弃了你,你就只能坐牢了。我不像爷爷那么狠心,还不想放弃你,只要你签了字,就能离开这里。”

    傅时遇眼睛发红,喉间涌起一股腥甜来。

    他气息有些不稳,双臂伏在桌上,心的调整着呼吸。

    半晌,才冷笑着出声:“是宁悄让你来的?”

    依照傅良洲的性子,有一个能让自己无法翻身的机会,他什么都不会放过。

    可这一次,他只是拿了离婚协议书逼迫他。

    这更像是宁悄的作风。

    傅良洲复又将离婚协议书推至他面前,递上一只笔,点头道:“是她让我这么做的。”

    傅时遇占有了宁悄六年,他始终觉得,她不会离开他,永远都不会。

    当年,她那么炙热的追求过他,几乎在他身上用尽了感情。

    那是傅时遇第一次,感受到被一个女人爱着的滋味。

    他先傅良洲一步,将她绑在了自己身边。

    可这六年来,他没有一刻珍惜过她。

    到了今天,她终究还是站在了傅良洲那一边。

    傅时遇一只手捂着胸口,呼吸微沉。

    他自嘲的扯了扯唇,接过傅良洲手里的笔。

    他在无数份的文件上签过自己的名字,可没有一次,让他觉得这样困难。

    傅时遇手指颤,脑海中都是宁悄的影子。

    签了离婚协议书,她就再也不属于他了……

    傅时遇还在犹豫,傅良洲姿势闲适,眉目间透着慵懒。

    他嗓音淡淡的提醒:“阿遇,老婆可以再娶,可如果坐了牢,你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傅时遇额角青筋凸显,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他紧咬着牙,闭上眼睛,签字时心口蓦地一刺!

    深埋多年的一根针,狠狠扎着他最脆弱的位置。

    他将手里的笔猛地一摔,身体里的力气仿佛在顷刻间被抽空,他颓然的跌在椅子里,苍白的脸上,终于显现出几分落寞来。

    向来高高在上,桀骜不驯的他,竟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傅良洲拿起离婚协议书,仔细的看了会儿,唇角挑起一抹浅笑:“阿遇,多谢了。”

    傅良洲起身,和张朝暮一起离开探监室。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警员的惊呼声:“傅公子,傅公子你怎么了?!快叫医生,傅公子的哮喘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