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糖果归你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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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现实条件来看,“戈弗雷·诺顿”先生的确是位合适的结婚对象:他是个律师,收入稳定,为人绅士温和,对女士照顾有加。而搬到伦敦来的艾琳·艾德勒女士也是位得体的女性:她辞去了剧院的工作,每周只在体面的私人晚会上放歌,深居简出,鲜少交际。

    这本应是一桩值得祝福的婚礼。

    ——倘若“戈弗雷·诺顿”先生的真实身份不是詹姆斯·莫里亚蒂、艾德勒女士也不是从巴黎迁到华沙又来到伦敦的安琪的话。

    倘若,这完全不是安琪一时兴起,想要送给侦探先生一份大礼的话。

    安琪换好了衣服,她急匆匆地推开房门,环视四周。

    很快,一辆和安琪一样着急的马车停在了公寓的门口。安琪甚至等不及马车停稳,径直跳到了车厢里:“快,约翰!去圣莫妮卡教堂,要是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我就赏你半磅金币(见注)!”

    马车夫狼狈地整了整衣领,他可是被临时喊过来的,用尽了最快的速度:“当然没问题,你要去干什么,艾德勒姐?”

    安琪:“终身大事!”

    马车行进之前,安琪开了车厢的窗子,透过窗口她迅速地扫过街道上的人们。马车夫、商铺伙计和行人人来人往,教授那位侦探先生就在其中,搞得安琪的好奇心都要爆炸了,可是仅凭这一眼的掠过,她根本找不到哪个才是侦探本人。

    不过没关系。

    因为他肯定会跟上来的。

    詹姆斯·莫里亚蒂先于安琪一步乘坐马车离开,而安琪则要比他到的更早一些——结婚嘛,总得需要一些证件,安琪的公寓里可没有“诺顿先生”的证件。

    她踏进教堂,神色仓皇且焦急,因而教堂中的牧师几乎是立刻迎了上来:“女士,您——”

    “先生。”

    安琪立刻走到他的面前,神情郑重。

    “我要结婚,需要你的帮助。”

    身着白色法衣的牧师被安琪的话语震了一下。

    他上上下下重新量安琪一番,年轻的姑娘表情认真、目光清明,她穿着得体大方,是当下伦敦最流行的款式,完全不像是什么疯姑娘。

    “女士,”牧师清了清嗓子,“如果你需要举行婚礼的话,我想应该由两个人。”

    “他马上就到!”

    詹姆斯·莫里亚蒂紧跟着步入了教堂。

    他换了身衣服,手中还拿着文件,和安琪一样神色匆忙。但停在牧师面前时,教授还是礼貌地先行拢好有些凌乱的头发,再颔首:“牧师先生。”

    安琪当即挽起莫里亚蒂教授的手臂:“这是我的未婚夫,戈弗雷·莫顿。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牧师心生?”

    “现在?”

    牧师吃了一惊。

    他在这个教区工作了数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当场结婚的。

    看这对儿情人倒都是体面人,男性端庄得体,女性温柔优雅,尽管看上去有些年龄差,可只要嫁给一位挺直脊背的绅士,这都不是问题。越是这样,牧师越是疑惑:这样的体面人,理应拥有一个隆重的婚礼才是,而不是现在,两个人跑到教堂来,突然,现在就结婚。

    莫不是私奔的情侣吧?

    牧师的神情顿时复杂起来:“婚礼不是这样办的女士,我奉劝二位再想想,要是真心相爱,这样潦草如何——”

    “——不,我一分一秒也等不及啦,牧师先生,求求你!”

    安琪哪儿有时间等,她不会在伦敦停留多久的。

    “何必急于一时,”牧师耐心劝解道,“找个良辰吉日,邀请亲朋好友来参加,那不是更好吗?连个傧相都没有,我是不会帮助你们举办婚礼的。”

    安琪:“只要有傧相就好了吗?”

    牧师:“……女士,你在想什么?”

    安琪:“会有的,上帝会帮助我和我的爱人。”

    伴随着安琪明亮的眼眸和清澈的嗓音,第三位来客进入了教堂。

    圣坛上的安琪和莫里亚蒂教授不约而同回过头,看向那位男士。

    衣着潦倒、面容平凡,他就像是一位随意走走的路人一样晃进了教堂,直到发现圣坛上的三位统统将目光转向他时,那位男士才停住步伐,抬起头来。

    触及到鹰隼般的眼眸时安琪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抓到你了,她想,侦探先生。

    伦敦的传奇,故事里的天才,赋予维多利亚时代绚烂色彩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当然是他,否则一位平凡的人,怎么会有如此与众不同的眼睛?

    安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拎起裙摆,走下圣坛,走都了这位先生面前。

    “先生!”

    她大胆地伸手,抓住了侦探的手腕。

    在这个时代,安琪的行为可以是惊世骇俗了,但她闪着光芒的眼睛和殷切的表情足以弥补本身的失礼:“我就知道上帝在看着我,请你跟我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臂在安琪的指尖僵硬了半分,且在放松之前维持了下去。很微妙的肌肉变化,却没逃过安琪的感官。

    几乎完美无缺,要不是事先知道他的身份,安琪一定会被骗过去的。

    她甚至有点可惜。

    这张平凡的脸势必不是侦探先生本来的面目,他善于伪装,以至于安琪看不出任何异常。唯独那双眼睛,清明敏锐,透过他以路人呈现出的惊讶,仍然能够探寻到深思的痕迹。

    好想亲眼见见他的本来面目呀。

    “来不解解释了,就几分钟而已,请你跟我来,求你了!”

    或许是那声哀求过于可怜,情势逼迫,福尔摩斯先生不得不跟着安琪走上了圣坛。女孩的目光转而落在牧师身上:“现在有了傧相,我和戈弗雷的婚礼有见证人了,可以主持婚礼了吗,牧师?”

    牧师叹了口气。

    女方神情坚决,况且她也不像是头脑一热就决定终身大事的姑娘。牧师无法,只得应允了他们的要求。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几岁的孩童也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仪式结束后,教授热情地朝着福尔摩斯先生走了过去,握住了他的右手不住摇着:“真是很感谢你,先生!如我的艾琳所,你一定是上帝派来帮助我们的。”

    安琪:“……”

    从巴黎到华沙再到伦敦,詹姆斯·莫里亚蒂在她的面前总是绅士有礼又保持着眼底的漠然,眼下他文质彬彬的面庞中浮现出激动的神色,安琪还真有点不适应。

    也觉得很好笑,为了配合她的这场眼熟,詹姆斯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

    显然他乐在其中,当然,谁不想用这种方式接近歇洛克·福尔摩斯呢?安琪雀跃极了,她看向侦探审视的目光,止不住地露出笑容。

    “你别吓坏我们的傧相,戈弗雷!”

    安琪走到侦探先生身边,真诚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比一个婚礼更能让人惊讶呢?侦探是为了照片而来的,刚刚登上王位的波西米亚国王因她的威胁而无法举行婚礼,可当事人却在侦探的面前成为了新娘子。安琪没有侦探和教授聪明,因而的惊讶,就足够给她带来成就感了。

    至于婚礼——戈弗雷·诺顿的身份对于莫里亚蒂教授来无关紧要,而安琪也不会在伦敦就留。

    戏弄牧师可能会迎来上帝的惩罚,然而不论是教授还是安琪,都从没把那位至高存在放在眼里。

    “谢谢你,先生。”

    安琪从口袋中掏出了一镑金币,递给侦探。

    “错过了时间,我们就要等到明天了,”她由衷地,“这是给你的谢礼,请一定要收下。”

    他没有拒绝。

    其实安琪有点惊讶,但歇洛克·福尔摩斯确实是收下了安琪的货币,她的手指触及到绅士的手,温度转瞬即逝,因为后者已经郑重地将金币收好。

    清明的眼睛落在安琪的身上,透过虚假的外表,福尔摩斯先生对着安琪点了点头:“这是一场荒诞却又独特的经历,祝你和你的丈夫生活幸福,女士。”

    安琪展露笑颜。

    “祝你有一个愉快的一天,先生。”

    .

    回到公寓时安琪直接走入卧室,莫里亚蒂教授跟在她的身后。当他踏进室内后安琪立刻关上门,她靠在墙上,只觉得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侦探先生的那双眼睛仿佛仍在眼前。

    知道他存在是一回事,而亲自接触,又是另外一回事。安琪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听声音侦探先生不算年轻了,或许和教授差不多年纪。他究竟多大,真实的容貌又是什么样的?

    “安琪?”

    莫里亚蒂的声音将安琪唤回现实。

    “你在想什么?”他问。

    安琪扬起一个惴惴不安的笑容。

    她靠着房门,眨了眨眼睛:“我想,照片还是交付给你保管吧,詹姆斯,这让以后我也放心一些。”

    然而出门之前她还咄咄逼人的不肯放行,莫里亚蒂可不会以为安琪突然让步,她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男人侧了侧头,没有回应,而是继续等她解释。

    “我只是在想,”安琪接下了他的询问,慢慢开口,“我还想再近距离看看他,单独的,坦诚的,所以照片不能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