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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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墨他怎么……又瘦了。

    这是何熙泽看到他时,  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梁墨站在门口没进来,手上拎着大包包的袋子,不知道装着些什么。

    他拘谨又紧张地看着何熙泽,  过了好几秒才清了清嗓子:“阿泽,  我可以进来吗?”

    睡得太久,脑子昏沉沉的反而转不过来。

    何熙泽发了一会儿呆,才点点头,转身回到客厅里。

    梁墨拎着袋子进来,  发现屋里暗沉一片,何熙泽都没开灯。

    梁墨摸不准何熙泽是喜欢处在黑暗中,还是单纯忘了开灯。他只好借着快要消散的天光将袋子放在餐桌上。

    “阿泽。”梁墨没有走过去,  站在餐桌边,  看着客厅沙发上那个熟悉的后脑勺,轻声道:“我姐你陪着我们熬了几天,现在一个人在家没照应,让我买点吃的东西过来。”

    梁墨把自家姐姐拉出来当辞,是因为他极度不自信。

    他总不能是我想见你,所以找借口没脸没皮跑来了。再者,何熙泽再现在有交往对象,梁墨即使有想法,  那也只能是想法了。

    见何熙泽并没有搭理他,  梁墨摸了摸鼻子,  不甚在意地转过身,  找到餐桌旁边的灯开。

    明知道处理完阿婆的事,大忙人何熙泽就会离开深城,  最多不超过两天。

    梁墨还是买了很多东西,  有各种零食,  饮料,还专门去酒店炒了几道何熙泽喜欢的菜包带过来。

    梁墨刚罢放好准备叫何熙泽过来吃饭,坐在沙发上的何熙泽突然站起来,走到房间拿起正在响个不停的电话接起来。

    梁墨站了一会儿,犹豫着走到房间门口,听见何熙泽正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聊天,好像是那个人要过来,何熙泽不用了,明天就回帝都等等。

    他果然要回去了。

    梁墨只是想叫他出来吃饭,但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对方挂掉,反而靠着床边席地而坐闲聊起来了。

    那就没完没了了。

    梁墨垂下眼眸,某种情绪涌上来又被他强行压下去。

    内心割裂出一个恶鬼,悬在半空,青面獠牙笑得很是恐怖,他:“真是不要脸啊,人家在跟对象卿卿我我,你死皮赖脸等在这里想干嘛?”

    不想干嘛。

    梁墨就是想跟何熙泽吃顿饭。

    阿婆去世了,他们之间的羁绊又少了一个。

    当年要是不是自己放假去阿婆家住,也不会跟何熙泽相遇。

    梁墨多多少少还是相信命运的。

    梁墨他不敢动又私心不想走,于是坐在餐桌边盯着一桌子的菜发呆,只是卑微地希望何熙泽能在菜凉掉之前出来。

    又或者他再去厨房热一热?

    就在梁墨自己都快放弃的时候,何熙泽终于从房间里不徐不急走出来。

    梁墨看见他,原本黯淡的眸光瞬间被点亮,他倏地站起来,还没开口,又一声门铃响起来。

    何熙泽看了他一眼,便走过去先开门。

    马志站在口门,拍了拍何熙泽的肩膀,“我妈叫你过去吃饭了。”

    马志前段时间在出差,得知刘阿婆去世的噩耗,匆匆赶回来,只来得及参与最后一天的下葬仪式。

    何熙泽慢条斯理“哦”了一声。

    马志突然伸长脖子往里面瞧,“家里有人?你妈妈不是去旅游还没回来吗?”

    “梁墨过来了。”何熙泽平静地。

    马志有点无语地收回目光。

    只见站在餐桌边的梁墨,这次非常有眼力见。

    他走过来,先是跟马志了声招呼,然后跟何熙泽让他要多注意身体,便错身走出去离开了。

    见他进了电梯,马志才开口:“走啊,愣着干嘛。”

    何熙泽没什么精神地:“其实我不饿。”

    “随便吃两口也要吃。”马志干脆拉着他往自家里走,“我知道你很难过,但刘阿婆这年纪,唉,怎么呢,我们要是能无病无痛活到她这个岁数,也算是人生圆满了。”

    何熙泽在马志家待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漆黑的房间里,只有餐厅的灯光亮着,梁墨摆了满桌的菜是真的凉透了。

    两碗白米饭及两双筷子罢得工工整整。

    梁墨是想跟自己吃一顿饭的!

    只可惜那时何熙泽心情低落,根本没想到这些。

    何熙泽想到那日梁墨跳出来为自己挡刀,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那天梁墨醒了一直在道歉,可是明明自己欠他一句谢谢。

    何熙泽走到阳台上,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深切体会到孤独是什么滋味。

    之前天天忙着赚钱,把这些矫情的情绪压抑得死死的,但物极必反,他现在就遭到反噬了。

    何熙泽抬头看了一会儿夜空,刚准备回屋里去时,收回目光转身的一瞬,看见楼下那辆黑色的轿车。

    *

    梁墨知道自己应该走的,坐上车他就该回家陪陪此刻伤心的母亲,或者去军机处没日没夜跟进他的研究项目。

    不管是哪一个选项,都没有一条是停留在别人区大门口磨磨蹭蹭。

    刚刚他殷切地上楼,张罗着一桌好菜,可是阿泽从头到尾连句话都不想跟他。

    自己一天到晚到底在不切实际地幻想着什么?

    阿泽得还不够明白吗?

    分手后就不要再见面!

    梁墨很久没抽烟了,他这半年来身体时好时坏。

    自己倒不在意,把郑宇搞得忧心忡忡,很担心梁墨哪天突然挂掉,梁总追究起来他承担不起这罪责。

    因此,郑宇不让他抽烟喝酒,熬夜太过也会冲进实验室把他抓回宿舍休息。

    有一次,郑宇谷口婆媳在他耳边叨叨,“你还这么年轻呢,不为自己想也要想想以后的老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要怎么办?”

    梁墨像看傻子一样瞥他一眼,薄凉道:“老子算单身一辈子。”

    郑宇问:“你就真不想找个喜欢的人,好好过日子?”

    不是不想,是喜欢的人不要自己了。

    梁墨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等什么。

    何熙泽两年前就把他甩了,现在事业如日中天,身边又有稳定交往的对象。

    自己现在时不时出现在他生活里当个搅屎棍,可真惹人厌。

    梁墨心烦意乱地灭掉手中的烟,算今晚还是回家当个孝子,陪陪伤心欲绝的母亲。

    只是,当他准备启动车子时,身体里的血液沸腾起来,又热又燥,他难受得紧。

    梁墨在车上翻箱倒柜找到他藏在角落的药,仰头吞了几粒。

    他闭上眼睛,眉头紧紧地锁着。原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外面却有人敲响了车窗。

    梁墨以为是交警过来开罚单,不耐烦地睁开眼,结果却瞧见车窗外站着的人是何熙泽。

    梁墨一愣,强忍着不适,按下车窗,带着颤音问:“阿泽,有事吗?”

    何熙泽见他脸色不大对,不过梁墨这半年来,好像气色一直不太好。

    何熙泽有点懊恼自己不该冲动下楼来,梁墨这种人就该在一次次的失望击下放弃滚蛋。

    他突然跟自己生起闷气来,怪自己不该追下来。

    “梁墨,你的伤痊愈了吗?”

    何熙泽话的内容是关心,可是他一副公事公办极不情愿的表情,让梁墨也有点摸不清状况。

    梁墨此刻非常难受,这是独属于alpha的易感期,明明一年也发作不了几次,偏偏就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我很好。”梁墨咬着牙。

    何熙泽却并不觉得他好。

    但是他闻不到alpha狂躁的信息素,想要独占面前这个可口的Omega。

    梁墨额头的汗滑过脸颊,他想要触碰何熙泽,想要摸一摸他的脸,想要紧紧抱着他,还妄想要亲他。

    满脑子都是不该有的事。

    “阿泽,我要回去了。”梁墨着违心的话,“晚安。”

    何熙泽想起他上次出车祸的事,于是伸手拦住准备升起的车窗,“梁墨,你这个状态不能开车。”

    梁墨不去看他,声:“我休息一会儿就走。”

    “梁墨,你到底怎么了?”何熙泽越来越搞不懂他。留在这里不肯走的人是他,刚一见面又嚷着要走的人也是他。

    梁墨像自嘲般地笑了:“我……可能是易感期。”

    何熙泽:“……”

    梁墨:“阿泽,你在这里我更难受。”

    “有吃药吗?”何熙泽问。

    梁墨点点头:“吃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何熙泽听罢,便退后一步,让车窗缓缓升起。

    梁墨转过头,看见他还站在外面,于是冲他微笑着挥挥手。

    何熙泽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他自己也曾有过发\情期,知道梁墨此刻有多难受。

    但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又不是恋人。

    吃了药就硬生生扛住,熬过去呗。

    何熙泽回到家里,刻意没再去阳台那边看。

    马志或许是担心他一个人,想些乱七八糟的心情更差,于是跑过来,要找何熙泽唠嗑。

    “啧啧啧。”马志绕着餐桌转了一圈,看见包袋上的logo,阴阳怪气道:“人均上千的高级餐厅,梁墨这是还不死心啊。”

    何熙泽躺在沙发上,淡淡地回了句:“不知道。”

    他表面上平静,却有点担心楼下正处在易感期的梁墨。

    马志凑过来,挨着何熙泽旁边坐下来,突然发出一句感慨:“人活短短几十年,刘阿婆的老伴去世后,她一个人生活了十几年,有时候想想也挺悲哀的。”

    何熙泽侧过脸,看着母胎solo的马志。

    他哪来这么多感慨的?

    马志看着何熙泽,不以为然道:“我就是想啊,梁墨要哪天也这样突然去了,你是什么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