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了大概一个时辰，他们便出发前往晋国灵都了。

    “陆俊”这方军队大概百十来个，马匹马车也有十辆，跟着他们，几乎不会风餐露宿。陆俊甚至特意关照了李青云与独孤离，让他们坐在马车中，自己则在外面骑马。

    晋国路途遥远，天气炎热，没走几下，便大汗淋漓了。

    “这晋国太子最近也不知怎的了，出兵封禁了全国，许多人都很难出城，做生意都难做。”

    “听太子府逃走了一个妾，太子殿下暴跳如雷，正在全国搜寻呢。”

    “啧！皇家真是奢侈，走丢一个妾也这样大动干戈，真是奇哉怪哉！这晋国太子殿下也真是，府中男人女人多的是，怎的丢了个妾就全城全国的找。叫我们这群百姓看得是眼热的很。”

    “太子殿下可是晋国如今的掌权者。晋国皇帝没有实权，整个晋国被太子殿下掌控着。他丢了女人自觉没面嘛！”

    一人反驳道：“丢的可不是个女人，听是个美貌出众的男人，名叫段九儿，画像上的身段与脸，可美了。”

    “姓段可就大有来头咯！”

    金乌当空，骄阳炎热。交谈讨论的声音忽远忽近。

    那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边骑马边交谈。

    “段氏美人族，绮艳销魂骨——天下皆知！那名唤段九儿的公子既然姓段，想来是一位美人族，太子殿下也有喜欢收集美人族的癖好。去年赠送给雍国皇帝的段吟可不就是一手调.教出来的玩物吗？听这个段九儿还没来得及调教人就跑了！嘿嘿！太子殿下能不着急吗？”

    “王公贵族达官显贵真会玩啊，能把如此稀有的种族给找出来，还能调教得如此……可口。”那男人淫.笑了一声，“改天我也去寻一寻美人族的美人，好好尝一尝滋味儿，体会一下王公贵族的乐趣。”

    “段氏美人族天生艳骨，天生淫.浪，在九州非常稀有，以前因为种族繁衍多，卖得很便宜，如今被达官显贵玩死了很多个，也越来越稀有，现在在黑市上价格越来越贵，起码值千两银子才能买回来，你没钱没权没势，可买不到美人族哦！”

    那男人牵着缰绳，跟着马车，与一旁人大声交谈着。

    又有一人插嘴道：“听那段九儿可是美人族圣子啊！你们不想给太子殿下找一找，先用来爽一爽吗？”

    几声猥琐的邪.笑声传来。

    “美人族圣子，那可真是九州唯一一个啊！尝过他滋味，能体验到天上的感觉去！不知道是不是那么销魂啊？”

    马车中，李青云缓缓掀开车帘子，看向外面，交谈的那几人还在浑然不觉侃侃而谈，他凤眸微冷。

    “怎么了？”陆俊正骑着马在马车旁，见李青云探头出来，连忙问道。

    李青云冷道：“让他们闭嘴。”

    “好。”陆俊温润的点了点头，而后骑着马，跑到后方，训斥了那几人几句话，后方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陆俊骑着马回来，见李青云冷着脸放下了帘子。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

    王二揶揄地看向他。

    陆俊警告了一眼，然后便骑着马往前方走去。

    .

    马车内。

    独孤离观察着李青云显然冷着的脸，为他斟了一杯茶，抿唇道：“阿云很介意这些流言蜚语。”

    李青云凤眸未抬：“天下人议论指责我的政治手段，我的性情，我的手段，这都无所谓，因为事实本就如此。但他们用淫词艳语议论我，用看倌的目光看我，还有我的族人，我无法接受。”

    话落，他缓缓抬起头，见到独孤离复杂情绪的眼眸，不由得笑了一声：“其实你和他们一样，他们只是口头上一。而你却是实实在在的这样做了。”

    “天生艳骨，销魂极乐，你将我摁在镜子前面，逼我在你身.下承.欢的时候，不也是用这样的词淫.辱我么？”

    李青云想起君师府中被独孤离软禁起来，在铜镜前的荒唐情事，凤眸有些阴郁。

    “可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也是快乐的。”独孤离双眸紧紧望着他，“你也喜欢我的抚摸，我的疼爱，你不让我出去，这些反应都是真实的。”

    “那是血蛊。”李青云凤眸盛满怒火，“是你卑鄙无耻，是你用蛊。”

    独孤离抿唇道：“血蛊由雄蛊控制，我可以控制压制体内的雄蛊何时发作。然而那一次在镜子前面，我们弄了整整二个时辰，血蛊早就褪去了，你还是缠着我求着我再来……”

    李青云气得狠拍了桌子，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凤眸泛红泛狠地着看他：“你再就从我身边滚得越远越好。”

    独孤离立即握住他的手，心疼的望着他红了的手轻轻的揉了揉，长叹一口气，他的眼神妥协：“不就是了。阿云何必将气撒在桌子上，你的手都拍红了。”

    李青云将手抽回，凤眸微冷。

    独孤离无奈的放下手，顺着他的脾气，温柔道：“阿云不喜欢的其实是天下人对美人族的评价与压榨，美人族生存在九州大地上，不应该仅仅是这种方面有价值。”

    “美人族不淫，生为这个种族更不是你的错，是天下人的脑子狭隘到只有这方面才能让他们拥有乐趣。他们的眼光，思想，观念，已经被九州如今的大局势影响。”

    “错的不是美丽的事物本身，错的是带着偏见与狭隘目光看待事物的人。”

    李青云凤眸缓缓抬起，“难道你不会像天下人一样觉得这个种族低贱，淫贱吗？毕竟天下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们看美人族像是看待商品，每一个人都喜欢踩踏美人族的尊严，每一个人都喜欢脱掉他们的衣服，再指着他们，骂他们肮脏。”

    “不会。”独孤离温柔的轻笑了一声，“阿云在我心中是最美、最干净、最圣洁的。”

    “我也接触过段家村的每一位美人族，他们性情良善，温柔单纯，心思干净，待人热情，生活淳朴。段恒村长保护着每一位族人，初柳姑娘温柔识大体，卿卿姑娘心直口快嘴毒却心思善良。他们每一个人，都比九州天下大多数人干净圣洁得多。”

    李青云唇角轻轻扬起：“独孤离，你话比以前悦耳多了。”

    独孤离心跳漏了半拍，这是继他们决裂之后，李青云对他唯一一次真心的笑容。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李青云这样对他笑了。

    久违而又令人怀念。

    独孤离眼眶湿润，贪恋的望着他嘴角轻快的笑容，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

    那时候的李青云也是这样对他笑的。

    可是如今……

    独孤离望着他，琉璃般的眸子氤氲一片。

    竟然无声地哭了。

    心中欢喜与悲伤掺半，犹自感伤。

    李青云一个久违的真心的笑容便让他如此失控不能自已。

    独孤离平复着突然加速加快的心跳，伸手擦拭去脸上的眼泪。

    李青云有些莫名其妙。

    他凤眸轻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哭了。”

    独孤离朝他清浅的笑了笑，眸眶泛着红，嗓音也有些嘶哑：“阿云，你笑起来真好看。”

    李青云皱了皱眉。他无法理解：“莫名其妙。”

    他的语气没有情绪，非常淡然，更是体会不到独孤离方才一闪而过欢喜悲伤交杂的复杂情绪，更难以理解独孤离因为一个笑容就失控的模样。

    独孤离紧紧抓着衣角，已经意识明白到了这一点。

    如今的李青云不爱他，无法理解他的情绪，更无法体会到他的悲伤。若是爱一个人，定然是能感知到那人的一切情愫的。

    从前他若是这般，李青云早就关心的问他了。

    越是明白这一点，独孤离眼眸便越是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的情绪在被李青云一颦一笑牵引控制着。

    而他无法控制这些。

    被极致的理智压制的情愫，失去了控制以后，竟全部涌动了出来。

    他双眸几乎贪恋地流连在李青云的脸上。

    良久，他才嘶哑着嗓子缓缓开口：“我是真的，阿云笑起来，真的很美。”

    “哦。”李青云慵懒的靠在身后，丹凤眸没什么情绪：“所以呢？”

    “想看阿云多笑一笑。”独孤离温柔的望着他，眼眸还有些红。

    “我想笑就笑，不想笑就不笑。”李青云皱眉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雍国群臣皆他们的陛下性情喜怒无常，脾气很差，伴君如伴虎，面对他时，指不定了什么错话做了什么错事就能惹得李青云不高兴。所以雍国群臣皆惧怕与李青云交谈。

    独孤离也大概能摸清李青云的脾气，便识趣地不再多。

    他转移话题道：“阿云不喜欢天下人如此议论美人族，未来美人族的地位在九州会改变的。”

    “的如此自信。你有办法改变一个种族在天下人眼中的看法？”李青云并不相信。

    “承诺给阿云的事情，不管你承认与否，我都一定会做到。”独孤离琉璃玉色般的眸子好似盛满温柔的星光，温柔清浅笑道，“阿云什么都不用做，我也不用回应，只需要安静地看便是”

    李青云丹凤眸微微上挑：“你什么都不求？权势地位？金钱名利？美酒佳人？”

    独孤离轻轻颔首。

    “可若你真立了功，我总不该什么都不赏吧。”李青云对待臣子向来赏罚分明。

    独孤离望着他，眼眸泛着温柔的光：“如果真的到那时候，阿云能赏赐我一个笑容，一个拥抱，一个亲吻，比权势地位金钱名利都要好。”

    李青云冷着脸道：“这不可能。”

    独孤离缓缓垂落了眼眸，掩去眼底的失落：“嗯，我也知道不可能。所以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只要还能待在你身边就好。”

    李青云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再话。

    马车内陷入寂静之中。

    独孤离也安静了下来，出了神的望着李青云，轻轻抿唇。

    良久。

    李青云掀开帘子，马车已经即将行进到下一个都城，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