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执念
“局长, 这场车祸只有她一个幸存者。”
“身份查出来了,她是锦城岑家的千金。”
病房四周是冰冷的白色瓷砖,病床上躺着的女孩身体上缠着许多绷带, 靠戴着呼吸机, 吊着水才能维持生命。
床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男人粗眉紧皱,唏嘘不已。
“可怜的孩子,醒来后怎么受得了这种击?”
不久前还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这一场车祸爹妈姐姐都没了。
局长虽然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但也知道,女孩心灵脆弱, 醒来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
要多久才能走出来?
不过,他的这种担忧,在岑紫潇醒后就消失了。
昏迷的了许多天, 岑紫潇是醒了, 因为被保护着,伤口都不在要害上,算是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
她脑部受损, 好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局长看着靠坐在床上一脸懵的女孩,真不知道,失忆对她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岑紫潇垂下眼,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帘, 无助又可怜。
她大脑几乎空白,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眼前这个大叔又是谁?
他是......自己的父亲吗?
如果是,那他结婚应该挺晚的, 岑紫潇想,他年纪好大。
局长叹了口气。
医生,她的失忆有可能几天好,也有可能几个月,也有可能会零零碎碎的想起,也可能一辈子都记不起自己是谁。
又在医院观察了几天,岑紫潇还是一脸懵的状态。
不久,出货的事便上了新闻,一切的一切,都是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导致的。
据了解,岑父岑母宣布死亡没几天,岑氏已经被岑家的各种亲戚瓜分,什么叔叔舅舅,他们一心投入到财产分隔中,岑父母的葬礼简简单单,没人关心下落不明的岑紫潇。
局长想,他们就算知道了自己还有个侄女在,应该也没有精力关心吧。
孤苦伶仃的落难公主,面对这样的恶毒亲戚,局长想,她之后的日子应该不会那么好过了。
真是令人唏嘘。
深思熟虑了许久,局长朝她露出了骗孩的笑容,“跟我走吧,带你去玩好玩的。”
岑紫潇点了头。
养好伤后,岑紫潇被带回了时空管理局,接受训练。后来,她在各个世界中穿梭,渐渐不再纠结于自己到底是谁,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没有感情的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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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祁泠从来都不关心班群的信息,以至于她一直到元旦过后回了学校,才从班里人的闲聊中知道岑家出事了这件事。
“岑紫潇呢?她怎么样?!”
“啊,不知道耶,好像是失踪了吧,当时的状况那么惨,她也有可能.......”
“.......”
郁祁泠无视保安的呵斥,无视掉那会被扣掉的操行分,无视掉十分钟后关乎到她保送的重要考试。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来到岑家别墅前的,里面正在举行葬礼。
她失礼的闯进去,几乎问了所有人,岑紫潇呢?
岑紫潇怎么样?
岑紫潇在哪?
令她震惊的是,这里在场的几乎都是岑家的亲戚,朋友,他们大多样子伤心难过,可当问起岑紫潇这个名字,他们都沉默了。
他们也不知道。
岑紫潇失踪了。
......
郁祁泠又做梦了,梦到许多许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她和那个女孩的第一次见面。
那年夏天真的很热,出门走几步都会热得出汗,更何况在太阳底下暴晒,站军姿,做训练。
军训的第四天,热和出汗,这些对郁祁泠来都不算什么,但脚上的布鞋太过于劣质,加上强度的训练,她的脚跟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不得已跟教官请了假,一个人去医务室。
大家都在训练,通往医务室的路上阴凉又静谧。
郁祁泠终于感到有些舒适,走到医务室门口,刚准备敲门,发现门口开了一条缝隙,里面冒着冷风。
她没想太多,推门进去把门关好,扫了眼周围,礼貌问:“你好,请问有人吗?”
无人回应。
郁祁泠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撩开隔着另一个房间的帘子,只见病床上躺着一个和她一样,穿着迷彩服的女孩。
“你……好?”
郁祁泠轻唤了一声,女孩并没有要醒的迹象,她顿了会,鬼使神差的走到床边,俯视着她。
女孩侧躺着,发丝垂下盖住了半张脸,看得出皮肤很白,头发乌黑柔顺。
郁祁泠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太久,校医不在,她转身离开了房间,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算等等看。
坐着等了大约三五分钟,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郁祁泠侧头看去,帘子被一只白嫩的手给剥开,进紧接着,刚才躺在床上的女孩边揉着眼睛边走出来,看到她先是懵了一下,然后朝她走去。
女孩很好看,皮肤白皙,鼻梁高挺鼻头精致,如鹿般的眼睛无辜可怜,此刻弯成了月牙,脸上的婴儿肥显得她稚嫩可爱。
郁祁泠明眸微颤,别开了眼。
“你也是来这偷懒的嘛?”女孩十分自来熟的在她身侧坐下。
“还是真的不舒服呀?”
郁祁泠感觉到女孩的视线正在量自己,有些不自然。
她回答:“脚磨破了,来拿药。”
“哦……”女孩澄澈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笑意更深,告诉她:“校医家里有事回家了,应该待会就回来了,我跟你一起等吧~”
郁祁泠有些不解她为什么要陪自己,道:“我自己就可以。”
女孩笑了笑,转过身双手很自然的搂住她的手臂,身子微倾,讲秘密似的俯到她耳边,声告诉她:“因为我想偷懒呀,不想去晒太阳呢。”
女孩的声音软糯好听,有点嗲嗲的,却不会令人感到不舒服。密密麻麻的感觉像电击一从耳朵遍布全身,从未有人和郁祁泠这样靠近地讲过话。她惊讶,不适应。身体僵了一瞬,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过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人家跟她了什么。
想偷懒,不想去晒太阳。
郁祁泠点点头,原来她是来偷懒的。
“……嗯。”
“嗯呐。”
……
气氛有些许尴尬,女孩没有再话,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侧。
屋里开着空调,十分凉爽,比外面的烈日骄阳要舒服上百倍,大约等了十几分钟,校医还是没有回来。
郁祁泠正想着要不然就走了,正欲起身,肩上突然一沉,她瞳孔微长,瞬间就不动了。
僵硬的转头看了眼,只看到一个乌黑的脑袋。
又……睡着了?
她很困吗?为什么身边有人都能睡得着?
怎么一点戒心也没有,郁祁泠想。
女孩的呼吸很轻,像是没长大的婴儿一样,身上有一股奶香味。
一看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孩。
郁祁泠眨了眨眼睛,她很少会跟人有这样的肢体接触,身体十分僵硬,气息有些不稳,呼吸都变轻了,生怕身体的起伏太过剧烈把她给弄醒。
郁祁泠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注意已经不在校医什么时候回来上了。呼吸总算顺畅了些,刚适应肩上的重量,医务室的门从外面被开,穿着白大褂的校医从外面进来,响动惊醒了她肩上的女孩。
女孩从她身上起来,身体一下子轻松了,郁祁泠舒了一口气。
校医扫了眼沙发上的两人,目光定格在半梦半醒的女孩身上,嘴角带笑,“又是你啊,又来偷懒,第几次了?”
女孩揉了揉眼睛,还没睡醒就开始撒娇,“哪有......我同学不舒服,我陪她来的。”着,她十分自然的抱起了郁祁泠的胳膊,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郁祁泠:“.......”
校医闻言,目光转向她坐在她身侧的郁祁泠。
“哪不舒服呀?”
“脚跟磨破了。”郁祁泠回答。
校医在她面前蹲下身子,“鞋子脱掉给我看一下。”
郁祁泠弯下腰,垂眸解开鞋带,把鞋子和袜子都脱了下来。
郁祁泠的脚很干净,很白,只是大拇指被挤得红肿,脚后跟被磨得血肉模糊。
女孩和校医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校医仔细的看了看伤口,抬眼看她,“都这么严重了才来,你都不觉得疼么?”
郁祁泠:“.....还好。”
校医一时无语,站起身,边去拿药边:“待会我给你抹药,你不要再穿那双鞋了,只能穿凉鞋,剩下三天的训练也不要继续了,不然只会更严重,知道吗?”
郁祁泠没话。
“你肯定疼的,你只是在逞强,对嘛?”女孩声在她耳边,郁祁泠不知如何回答,女孩又笑了笑,叮嘱道:“记住了嘛?接下来不能训练了哦。”
“.......”
郁祁泠侧头看了她一眼,就对上她清澈的眼睛,不自然的又转回脸去了。
“嗯。”
她似乎是第一次见这么自来熟的人。
不一会,女孩被她的同学叫走了,校医帮郁祁泠处理好伤口,她也离开了医务室。
时间正好是一天的军训结束,郁祁泠没有想太多,洗漱好便休息了。
第二天,因为脚伤,教官让她在一旁阴凉的树底下坐着,只有她一个人,郁祁泠并不觉得尴尬,闭上眼睛开默念英语的单词。
不过,很快她就学不下去了。
身侧突然跌坐下来一个人,挨在了她的身上,还没来得及转身,她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有些熟悉。
她很快就想起来了。
毕竟这张脸真的很难让人忘记。
“我来陪你啦。”
声音也让人很难忘。
比起有人陪,郁祁泠其实更喜欢一个人,觉得不自在,不舒服,但听着旁边人的碎碎念,她居然渐渐觉得还不错。
不会不舒服。
英语单词也可以先放一放。
不久,郁祁泠便刷新了对她的认知,昨天刚认识,今天她居然就可以豪不害羞的向她提出,“可以在你腿上睡觉吗?”这种要求。
不光自来熟,脸皮还很厚,她不想答应,她就拽着她的胳膊撒娇,“好不好嘛,你最好了~”
又软又嗲。
郁祁泠最终还是选择妥协,女孩躺在草坪上,头枕着她的大腿。
大家都在军训,周围都是声音。
居然真的能睡着。
女孩的睡颜很好看,像只可爱无害的动物,会时不时哼唧,侧着睡的时候偶尔还会流口水。
郁祁泠只能无奈的用纸帮她擦干净。
当然,作为睡腿上的回报,女孩会分她吃零食,给她买饮料,她发现,女孩最喜欢喝的是可乐。
接下来的三天,女孩每天都耍赖不训练,去陪她,在她腿上睡觉。
女孩的每一句似乎都在撒娇,让人想宠着。
腿麻了,也想让她多睡会,不舍得叫醒。
第三天下午,女孩没有来,因为军训要结束了,各个班都在搞party,郁祁泠竟然有些不舍。
犹豫许久后,她去卖部买了一瓶可乐,到女孩的营地想去找她,远远的就看到有一个男生在对她表白,周围围了一群人。
眉清目秀的男生憋红了脸,手里捧着一束花,“岑紫潇,哥喜欢你,你可以做哥女朋友吗?”
郁祁泠这才知道,原来她叫岑紫潇。
“抱歉哦,我喜欢的是姐姐。”
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楞了,男孩更是震惊又尴尬。
人群中的郁祁泠也怔了下,看着中央笑得自如的女孩,内心因为她这句话,像是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产生了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变化。
男生被拒绝后尴尬离去,周围的人也纷纷散去,她又被许多人围上,似乎永远是焦点。大家纷纷拿出手机想要加的微信,郁祁泠发现,她手里已经有了一瓶可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谁送的,应该是刚刚。
郁祁泠发觉自己也是想上去加她的微信的,但她没有手机,更没有微信。
她默默走开了。
军训过后是长达一个月的假期,郁祁泠的脑子里除了预习高中的知识,剩下的,大概就是回忆军训最后的那三天。
开学以后,她第一时间想去找她,发现,她们的教室并不在一栋教学楼。
制造偶遇跟她对视的时候,她发现,她不记得自己了。
不记得了。
她的注意力时刻都被别的东西吸引着,刚开学,新奇是事物太多,新的美女也很多。
郁祁泠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不自觉的去注意她,尽管她没有再注意过自己。
她看着她,跟这种各样的女生好,叫她们姐姐,慢慢的,会嫉妒。
但也只能嫉妒。
这场一个人的单恋一直持续了快要三年。
这场朦朦胧胧的梦做了好久好久,有一天,那个女孩终于重新注意到了自己。
她慢慢被自己控制着,只注意自己一个人,只跟自己走得近,甚至成了自己的女朋友,自己完整的拥有了她。
郁祁泠得偿所愿了。
但属于她的好景一点也不长。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从骨子里就配不上她,她也并不喜欢自己,自己也没有值得她喜欢的地方,她只是玩玩而已。
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她牵着别人的手,跟别人走。
明明这样场面她看了三年,这一次却难受得心如刀绞,心底抑制不住的产生了恨意。
这些年,郁祁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是怎么应对那些应不完酬,喝不完的酒。
那些回忆在她梦里住了三年,又三年,再三年。
也许,是靠着心中那些恨意,靠着想再见到岑紫潇那天,一定要好好羞辱她的执念。
岑紫潇的死讯一天未传来,她就还有不死心的余地。
……
又搞定了一个大单子,全公司的员工一起聚餐,郁祁泠不喜欢,她没去,她不想再像上班时那样被人叫郁总。
想轻松。
搞定大单子,其实她内心已经没有什么波澜了,成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快乐,而是无尽的空虚。
她独自一个人来到了酒吧,身上还穿着那身定制的女士西装,只是把缠着的头发散下,更轻松些。她推开门走进去,人群并没有以往那样喧闹,大家举着手机开手电筒在台下挥着手,前奏在进行中,郁祁泠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还没来得急点酒,歌声响起,她整个人僵住,瞳孔骤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意识到自己正在渐渐忘了记这个声音,拼命挽留,都没有它再次出现来得有效。
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一下子重见天日,令她战栗,令她颤抖。
垂在裤边的手攥成了拳头,她艰难的抬起头朝舞台看去,一个女人正抱着吉他在唱歌,她衣着性感,身材窈窕,画着妆,妖娆魅惑、摄人心魂、风情万种。
她肆意、她放纵、像朵熟烂的花,每一帧的动作似乎都在对众人发出诱引,却在郁祁泠的脑中,跟记忆深处的那个甜美可爱的女孩重合。
脑中闪过太多东西,太多、太难以言喻的情绪,楞神了许久,郁祁泠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笑意。
她找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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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大家久等啦抱歉,明天给大家写剧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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