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段苍郁怔在原地, 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好半天才像是找回自己声音，“你确定…我们来自一个地方？”随后又立即追问道：“你是怎么来的？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贺兰阁主笑了笑，没有着急回答段苍郁的问题, 只是点了点头：“这个世界里多的是我们的同乡。”完他抱着那米老鼠样子的玩偶半卧在阁主的宝座上, 反问道：“你没觉得这个世界对你特别友好吗？”

    段苍郁脑内快速回忆里一下一年多来的日子, 实在与友好两字相去甚远，下意识便摇了摇头。贺兰却提点道：“你那些拙劣的谎言，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换普通人都死七八百次了吧？你就一点怀疑都没有？看你的年纪也有二十出头, 在现代应该上大学了？都念到大学难道还相信什么穿越重生？”

    段苍郁被这话噎了一下, 这贺兰不管是从年纪还是气质, 长辈味含量过高，让段苍郁产生条件反射的厌烦。但贺兰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这一路走来，若真论起来, 确是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而且贺兰明显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不过他的言语间又没有提及过c位系统……不管怎么，这个贺兰问题很大。

    段苍郁顺着他的话问道：“如果不是穿越重生，那是什么？你刚才这个世界有很多我们的同乡又是什么意思？”

    “是科技。”贺兰的食指点了点自己太阳穴, “他们在你的本体的这儿植入了链接，将意识上传到了次世界中。”

    好家伙，魔幻变科幻了。

    莫名的, 段苍郁有些想笑，事到如今, 再有什么消息都不会让他特别吃惊了, 但还是弄个清楚, 他走上前去问道：“他们是谁？”

    “医生？科研员？亲人爱人？不清……”提到这个话题贺兰似乎有些伤感，他摸着玩偶的耳朵，眷恋的搂在怀里，淡淡的开口道：“我弟弟生日那天我特意给他买了个switch，正好第二天是周六，我加班，放他一个人在家，等回家的时候就看见他倒在地上，switch冒着烟……医生太晚了，我弟弟成了植物人，或许比植物人还不如，他脑死亡了…机器漏电，我起诉了他们，他们可以帮我弟弟，我撤诉了。我回去帮他带上了链接器，他手指动了，但三年多过去了，他还是没醒。公司那群人才救不了的，不过是给意识换个地方罢了。我和弟弟相依为命十多年，也没什么留恋的，就一起进来了。在这个次世界里，为了给予补偿，原住民与世界法则会给你亮红灯，让你体验不一样的生活。就像是vr游戏，区别在于，这个次世界没有通关的那一天，直到自然死亡。”

    贺兰一通话的断断休息，跳脱的很，但段苍郁还是还原了整个故事，贺兰的弟弟不就和他一样？他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太阳穴，想象着亲人朋友为他带上链接的画面，鼻尖有些泛酸。只是也仅此而已，纵然贺兰的很真诚，可段苍郁还是无法信任他。他明显还有隐藏，虽然解释了一些段苍郁之前的困惑，但也引出了更多的问题。

    贺兰似乎也看出段苍郁的紧绷，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起身带着段苍郁往外走去，顺势还递过来一个玉质面具，段苍郁会意戴上。一路上看遍了天机阁内城的风光——一个绿意包裹下的机关城，铜墙铁壁形容也不为过。

    “那你之前的同乡，也是和你一样的人？还是和你弟弟一样的人？你见过他们？”

    贺兰看了段苍郁一眼，“都是公司的受害者。我是新机械再次漏电之后才进入到这个世界里的。资本从不做亏本买卖。我执掌天机阁多年，有什么奇怪的消息瞒不过我。你以雷锋的名字名动江湖，我自然也派人盯上了你，想将你带回天机阁。只是南疆那一边也传来了同乡的消息，且他情况紧急，我便先行一步。没想到你后面奇遇连连。”

    二人着，贺兰带着段苍郁走到一处高地，正好能环视半个内城，段苍郁眼一扫便见不远处有不少没有穿着天机阁内城弟子服制的人，再仔细看，那些人竟有几个眼熟的，原来是之前在武林大会上见过的熟面孔。

    猛地，段苍郁想到之前那个缠在身边的男子，在人群中搜寻着，但依旧没有发现，心中松下一口气，但又有些诡异的烦闷，如今的活着的是钟离舒，若见到他恐怕不是一剑能解恨的。

    贺兰看着他的模样趣道：“星河派被安排在西南阁。虽然天机阁号称无所不知，但到底都是人力所得的消息，真假难辨。就像你琴魔的名号……”贺兰到这便止住了，同为现代人，当日知道不可能有武功内力，他找遍了所有进入次世界的现代人，没有一个是会武功的，包括他自己。而且他们这样的人也不能练武，什么武功内力仿佛都是这个次世界原住民的专属。可段苍郁琴魔的名声，一次两次是意外。可多次，是意外巧合谁又能信服？难道段苍郁便是这个世界的例外吗？还是他有高人相助？

    想到段苍郁与星河派大弟子的传闻，贺兰将一切暂且压下，接着道：“自从星河派来川流城，我便没见过那声名显赫的钟离少侠，听他受了重创一病不起。那神秀君当真是你杀的？”

    段苍郁没接他的话茬，反而问起了贺兰的弟弟：“你之前这个次世界会对我们这样的人亮红灯。我第一次来天机阁的时候那个少阁主便遇刺，生死不明。难道他不是你弟弟 ？”

    贺兰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段苍郁却还在问：“乱花你那会儿出城了，是去接应我们的同乡？怎么不见其他人？”

    “不要急，这次除魔大会后，就会见到的。”着贺兰又带着段苍郁往别处去。

    段苍郁看着贺兰的背影，勾着唇角，无声笑了，c位给他的任务「世界的秘密」就这么送上门来，得来全不费功夫，可惜他已经不是那个想象天上会掉馅饼的段苍郁了。神殿的鼠神与贺兰弟弟的玩偶都是米老鼠，一看就脱不了关系。当时的那群银甲人冲着他而来，又用了他随口的谎言做借口。这个世界绝不是贺兰的那么简单。比起贺兰他宁愿相信不着调的c位。

    起c位，段苍郁倒也不担心他。而c位也确实不需要他担心。银甲人被俘，c位在客栈里将圣女等人耍的团团转，虽相隔数里，依旧能通过自身力量的松动感到段苍郁已经接近了任务目标。

    夜半，c位起身化作无数细光电随着尘埃一同飘出院子，朝着段苍郁的方向而去。

    心有惦念，始终难得安眠。段苍郁从床榻上翻身而起，院内清晖遍地，格外寂寥。不知为何他脑中总是回荡着贺兰那句「受了重创，一病不起」。他知晓钟离舒知晓真相后会受不住，但料不到他竟这么严重。终究是自己喜爱过的书中人物，一种毁了自己偶像的愧疚挫败悲哀不断在心中翻腾。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赢波，那个他为了活下去而害死的人。

    从前种种苦难磨砺，一直是段苍郁不断向前的动力，正是这个世界的无常，才让他分外想念曾经那个海晏河清，和平安全的21世纪。在现实世界里他虽然还只是一个没有毕业的大三学生，或许以后做不了自己最爱当的演员，会成为一个泯然众人的996社畜，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朝不保夕。

    但若贺兰的是真的，现实中的他或许就跟贺兰的弟弟是一个过程。或许他的本体也已经没救了，而且现在，他还回得去吗？

    段苍郁望着自己的手心，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早就不干净了，回去还能做个普通人吗？

    段苍郁往后深想，心便越沉一分。

    c位到的时候，便看见段苍郁对着自己的手发呆。淡蓝色的光点逐渐积聚成一个孩童的模样，一蹦一跳的来到段苍郁身侧。

    “宿主大人，你在瞧什么？”

    段苍郁被它吓了好大一跳，什么伤春悲秋都仍在脑后，立即向四周扫了一圈，c位见状道：“宿主大人放心，我来的时候看过来，没有别人。宿主大大这么快就找到世界之谜的真相了吗？我感觉我的力量恢复了不少！宿主大大真厉害！”

    c位的话和到来，至少能证明贺兰有一部分的是真话。这里大约真的是资本创造的次世界。段苍郁莫名的平静下来，他看向c位，忍不住揉了揉它的脑袋，c位疑惑的看向他，他笑了笑，手上的动作不停，问道：“初始的主线任务还算数吗？”

    c位大力的点了点头：“当然凤，只要宿主大大的综合排名第一，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完成各种支线任务可以获得不同的奖励，等商城再开放就可以兑换不同数值的物品了。”

    它的话刚完便看见段苍郁露出了笑意，这笑容c位并不熟悉，这与它从前看过的都不一样，只是通过脑电波，它能感觉到段苍郁此刻的心情是舒缓的，像是得到某种解脱。带着温度的手在它仿生的脑后不断揉搓着，c位只听得段苍郁望着天空那轮明月，弯着眼：“要好好计划一下，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