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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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斗殴派因为在中华武士会登记过, 所以初选赛都不用参加, 不过到了下午, 就有她跟一些同样拥有晋级赛事的门派的比斗了。

    江水眠只参加兵器械斗类,在中国武行里,基本兵器都是不开刃,人不穿甲的,输赢一般只点到为止,刀往脖颈一比, 自知技不如人的自然告退。不过肯定也有对对方和自己估量不够, 导致受伤的, 虽然没开刃, 但也都是铁器, 力道之下骨折见血都常见, 这都是所有武人心里早有准备的。

    科学斗殴派的名字被大喇叭念到的时候,宋良阁帮她拎着长皮箱, 送她下场。场下四个台子,各自进行赛程,等到后头的半决赛之类的才可能场内只有一个台子。大概是模仿了拳击台, 四周也有绳索, 江水眠穿着高跟鞋踏上台阶,百褶裙倒也轻便, 她微微提了一点裙摆,钻过绳索下头,走上台。

    对方看到赛程上是“科学斗殴派”, 心里就一咯噔,远远看着江水眠娉娉婷婷的走过来,甚至还穿着高跟鞋,脸色铁青。

    江水眠穿的嚣张,态度却很好,她摘下蕾丝手套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

    因为械斗比武更容易见输赢,所以一般是三轮比试。先是每人各自选武器,比如江水眠若先拿了一把□□,对方就可以选稍显克制的兵器。反之亦然。这样两轮后,才是各自背对,不互通的情况下随便选兵器,以此来平衡兵器相克带来的落差。

    第一轮是江水眠先挑,宋良阁这个随场教练在台子边开了箱子,江水眠拿了斜在箱子里最长的那件兵器,道:“我选唐刀。”

    这把唐刀,刀柄稍长,不同于日本刀改型后略有弧度,它还是保持着惊人的笔直,虽未开刃,仍然寒光凛凛,刀尖的形状让他既可以劈砍也可以刺击。宋良阁的钱除了花在给江水眠买衣服和上学以外,就是花在玩兵器上了,这把刀还是他有一年跑到河北托一位老师傅做的,技艺已无从复制,只能推测当年的锻造技巧然后模仿形制。也在他的嘱咐下加了一点柄长,如今柄长已超过全刀三分之一。

    谁先挑兵器,就总容易落下风。对方琢磨的是一寸长一寸强,果不其然挑了一把所谓的“方天画戟”模样的长柄兵器。江水眠知道这都是民间按照古文所想象出来的兵器。戟是有钩挂功能的长兵,这一点在古书中有描述,民间就推测是棍头加半长的刀,旁边再有一个或两个新月形的刀钩。到了近代考古后,才知道戟其实是带有横叉的矛。

    但这并不代表民间想象出来的吕布薛仁贵用的“方天画戟”不好用。

    宋良阁在她上场前,才声道:“这次是全国各地都有人来,并非是在天津那一片儿地,国术馆在全国各地都有好多家。天外有天,莫要轻敌。”

    江水眠点了点头,拿着唐刀走到场中,甜甜一笑,又行礼道:“科学斗殴派,江水眠。”

    对面的中年男子瞧见江水眠白生生的手抓着一把总长近一米三的唐刀,脸上神色也有点难看,甚至是一种自我怀疑。

    他还是道:“听你师父得李存异先生真传。在下师从张策先生,名刘子修。从奉天来的。”

    江水眠恍然。张策也是栾老那一代的武行名家了,听去年被张家父子请到东北,他做了保镖,还教少帅武艺,做奉天军队教习,也算是一位掺和政界的大师了。

    她还以为第一场顶多遇见一些杂鱼,没想到是张策的徒弟。

    裁判做武行短装扮,看起来像是以前拳击裁判转行过来的,看着台子上舞刀弄枪也有些怕,他掏出帕子擦了擦脑门,请双方先各退三步,然后放下手喊了一声开始,就连忙往台下钻去。

    江水眠却不着急动手,她双手拿刀立在身前,只近了一步,但已经到了刘子修的长兵攻击范围内。几乎看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个一身洋装涂着口红却手拿唐刀的女人。

    果不其然,刘子修一手拿住戟,以惊人的力道,从右下朝她挥来。

    江水眠刀身一偏,迎着戟来的方向劈下去。

    刘子修的师父张策,人称臂圣,练得是一身硬功夫。这刘子修显然也是——这年头锻造技术不够好,戟的重量相当惊人,他居然能一手挥动,手上功夫自然也惊人。江水眠劈下去,和他的力道击在一处,人一震,右手都有点痉挛,往后退了半步。

    刘子修面露得意,他似乎也觉得女子习武不过如此。江水眠不着急,她便不,只退,看着刘子修单手挥戟。可以,单手挥戟是为攻,挥动后立刻换手,来缓冲重量的惯性,也防止空门大开,换手后反方向挥戟,但为了换手,他就不能侧面对着敌人,而要正面都对着敌人,让两只手都能处在随时攻击的状态。

    这些事情,刘子修学习时或许是体会出来的,或许是师父总结出来的,但这也是这个法符合力学的最优选择。

    不过戟头太重,兵器两头重量不平衡,刘子修多是用手臂和胳膊肘架住戟,不攻击时保持戟头微微向下,然后平砍或者斜向上砍——

    江水眠边退边挡,鞋跟踩得台子木板哒哒作响,百褶裙的裙摆摇曳的就像探戈,来回几招下,也观察透了刘子修的出招。

    他换手是可以让身前被防御住,但是空门大开的时间,则变成了他出招前——

    刘子修已经逼着这个洋装女人转了几圈,旁边几个场下比完的也都过来看,台子上响起了一阵嘘声,可她就跟背后长眼似的,快退到台子边界就心里有数,猛地侧身。刘子修想要逼她到退无可退都做不到。

    然而却看着一直沉思后退,甚至可以消极避让的江水眠,忽然一抬眼,刘海下半垂的睫毛猛地张起,露出眼里扎人似的光来,她猛地踏前一步,就在刘子修又要挥戟的瞬间,唐刀横在了他拿戟的胳膊肘内侧——

    虎虎生风的刘子修被钉在了原地。

    若唐刀有刃,以它的锋利,只要江水眠一抽手,就能让他血管骨肉被斩开,当场废了挑胳膊,连臂带戟掉在地上。

    刘子修出了一身冷汗。

    他听过宋良阁武艺刁钻精准,这个徒弟一招就能让他明白何为“精准”。

    她一直都在琢磨,她的眼睛在扫过他的时候,已经分析了个遍。

    刘子修缓缓后退一步,似乎不肯认为这就是输了,他退到了唐刀的攻击范围外,凭借长兵的优势,猛地再要单手挥戟时,江水眠的动作简直快的惊人,她鞋跟踏在木地板上一声清脆响声,人往前飞一般窜了一步,唐刀在他动手之前,架在了他脖子上。

    刘子修:“……”

    只慢了一秒。

    他手里戟即将挥出去,下一秒就可以碰到江水眠。就她那瘦弱的身板,这样一下,她非伤了不可。但若这是真正的战场武艺,这个女人的刀可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客客气气的贴着,而是早已斩断他的头。

    刘子修背负师父盛名,这是他比的第三场,在他预想中,前十场都不会遇到低手,却没想到这第一天的下午,就遇见了江水眠。

    其实下头围观的武人,大多都知道刘子修输在这一秒上了。但刘子修忽然闪身,避开了她的刀,猛地朝后退去,还要再来。

    江水眠也愣了一下,两次刀尖抵在他要害,他还不肯认输?!

    刘子修后退三步,侧身双手持戟,这就是偏守的法了。

    江水眠面上略显几分恼,大热天的站在北京这烤死人的阳光下头,明明输了两招,非要来第三回是吧!她也气了,看着刘子修双手持戟朝她攻来,正面看着几乎可以是难寻破绽,或许短兵贴近法才能取胜。

    旁边两三个台子上完的武行人纷纷跳下来,靠近这边来,却看着江水眠忽然横刀,朝刘子修跑去——

    准确是从刘子修身侧跑去!刘子修想的是她正面拼招,哪里想到江水眠要干脆绕背,他连忙要转身,可是武人转身,脚一般不动,江水眠横刀跑去,刀背状似无意一般,一下子击到他脚腕处!刘子修腿都麻了,身子一歪,自然转身不成,下一秒,江水眠奔到他后方,猛然顿足,一手持捏刀一手捏柄,将刀横起来,狠狠推向刘子修的脖颈。

    刘子修本就没有站稳,喉咙上被刀背猛地一磕,有一种几乎要丧命的痛楚,朝后踉跄退去,两手自然捏不住长戟,砰一声掉落在地!江水眠一脚踢开长戟,拿刀背卡在他脖子上,推着他向后走,刘子修有些窒息脸色通红,本能反应的抓住她的刀想要挣扎!

    直到刘子修撞在了台子边缘的绳索上,喉咙痛的几乎要呕吐,江水眠才猛地收回刀来,斜在身旁,似笑非笑的款款往后退。

    刘子修本有输的体面的办法,他非不肯,这会儿他软软的半跪在地上,拼命咳嗽,喉咙上一道红痕,倒是体面了。

    台子边角有个凳,江水眠翘脚坐下,也不话,把刀递给宋良阁,宋良阁给她收回皮箱之中,她的皮包挂在台子四周的柱子上,这会儿正从包里拿出了一片绿箭口香糖放进嘴里,倚着柱子慢悠悠的嚼着口香糖。

    宋良阁看见糖都想尝尝,状似无意问道:“卢嵇给你带的那个美国糖?”

    江水眠道:“嗯,嚼一嚼,不要咽。你尝尝?”

    宋良阁对美国糖也有点好奇,拿了一片放嘴里,嚼了没几口就开始皱眉头:“不甜……这味儿,怎么还冲呢。美国人都吃这跟老牛皮似的东西?”

    刘子修这会儿才慢吞吞爬起来,脸色更难看了,一言不发的拿起戟,往自己的座位上走。

    裁判正从台子下头爬上来,道:“第一回,江水眠胜。”

    下头不止谁多嘴道:“你这女人,怎么就不知道适可而止,做人留一线,知不知道啊!”

    江水眠嚼着糖不话,听见还有好几个人附和,越喊越带劲儿了,这才斜过眼,拍拍裙子,对着台下几个穿长衫的武人笑道:“天下第一手孙禄堂先生年轻时候踢过五百多家馆,就咱们主席台上的李存异先生,年轻时候失手伤武人无数。要不然你就上来跟我,要不然你就先去逼逼那几位大师去。相信我,只要你能赢得够多,能晋级到跟我的地步,总会求着我给你留一线的。”

    作者有话要:上一章终于解锁了……其实真的啥也没干,我把所有的摸字都去的差不多了,才解的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