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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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沛陡然拔起身子来,朴刀看似是从身子左上斜下划来,却在李颠抬锏阻隔的时候,陡然往下一落,横劈过去。李颠腰向后一撤,手腕一沉,将锏向下反握,猛地敲在了朴刀的刀柄上,震得李沛双手发麻。

    台上叫好声不断。俩人的都极快极狠,台上是险象环生,观众看得却是目不暇接。金属相撞的声音简直就像是角斗场里的惨叫一样,让周围人忍不住站起身来,两方的铁器都极沉,起来更有几分人被兵器带着跑似的极限感。

    但李颠踢得那一脚,显然有点效果,李沛多次攻击都被他防住,而且手臂还被李颠的力气震得发麻,动作已经变得迟缓起来了。

    江水眠坐在台子上,瞥了一眼身边的宋良阁。

    宋良阁看的也还算是认真。

    其实宋良阁讨厌他,或许是因为李颠本来就牵扯四年前的事情,或许他本来就没算教过徒弟,他的戒备和敌对,江水眠能理解。但另一方面,宋良阁肯放他走,任他来天津开宗立派,就是对他的水平能感觉到满意了。

    作为师徒,强要什么情深就有点自作多情了,但一个学,学的认认真真;一个教,教的能拿得出手。就也算是一段师徒本分了。

    而李沛在自己越越退的过程中,也心里愈发的凉。

    他明显是跟江水眠一个路子学出来的,只是他比江水眠又力量上的优势,却也少了几分她的灵和狠。但李沛曾经对上江水眠,也几乎可以是略败一筹,骄傲如他,那是李沛头一回被枪中,落荒而逃。如今再见同样的招式,自然心中有条件反射的谨慎恐惧。

    若俩人水平是平分秋色,那李颠在观众台上的徒弟为他呐喊着,李颠自己满身跟燃着火似的,恨不得把所有的旧事儿都用这对儿锏掀开,仿佛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江水眠以为是错觉,天上似乎飘下雨丝,落在了脸上。宋良阁撑起了带来的油纸伞,俩人已经得台子上千疮百孔,雨只是慢慢悠悠的下,李沛本来体力就已经透支,一条腿还旧伤复发,曾经无数次让他引以为傲的运气似乎并没有站在他这边,今日今时,一切的好仿佛都是要给李颠造势。

    李沛忽然体会到了一点恐惧。

    他不太明白这种情绪。更不知道在他替夏恒去杀别人一家老的时候,在他更年轻时候拿着刀子冲进地主人家逼人交出所有家财的时候,那些在他刀前的人,是同样的恐慌瑟瑟。

    毛毛雨与北京迅速灰暗下来的天色下,他竟然在这个关头滑倒了。

    李颠可不会给他机会。

    他就生生看着那对自己花重金托人造的锏,带着劲风,还有李颠眼里迸发的情绪,朝他腿上砸来!

    李沛在前一秒还想着“不可能!不可能!”“就算他真的中了,他也不要喊出来!”。

    但都没用,台上还是响起一声惨叫。

    观众席上无数人站起来了——

    这还是赛武大会上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受伤事故!虽然是签了生死状,但是都会讲究一些力道,最多就是摔伤挫伤,但这一下子,台上远远的观众隔着细密的雨丝,也能看出来,怕是那个拿朴刀的辫子男要被残废!

    裁判翻身就要上台,就要阻拦李颠。

    毕竟成这个样子,比赛肯定是输赢已定了!

    江水眠也站起了身。要是李颠再动手,李沛没有反抗能力,他就要直接被淘汰了!

    却不料李沛已经红了眼,他被一锏击中膝盖下,腿已经弯出了非人的角度,他叫喊着,跪坐在地上,发了疯似的抬起朴刀朝李颠挥去。

    李颠也似乎也已经失去神智,裁判不敢靠近,拼命吹着哨子叫喊着要停手,李沛疯狂朝他挥刀,李颠拦截后,竟往前迈步,一把抓住朴刀,从他手中夺过,朝台下甩去!

    在无数人视线中,那长长朴刀就像是投出的标枪似的,甩出一条曲线,深深扎在台下的沙地中。雨渐渐急,风把雨全灌在无数观众裁判的脸上,李颠一只手拽住李沛的衣领,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将锏再度重重挥下。

    他寒光湛湛的锏带着沟壑内的雨水,猛然朝李沛另一条腿甩去!

    台上再度爆发了一声惨叫!

    若第一声还有人在欢呼叫好,谁都看得出来,李颠夺了武器还出这一下,明显就是杀红了眼。观众席上一片寂静,李颠拎着两条腿已经残废的李沛,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像扔片垃圾似的往旁边扔开,而后也把自己手里的锏朝台子角落上一扔,空这两只手,抬起手来,朝四面行礼。

    雨已经下起来,那裁判连忙跪在地上去看已经只能哀鸣喘息的李沛,转过身来指着李颠一边吹哨一边吼道:“你这是犯规!犯规!”

    李颠抬手笑了:“对。我犯规了。把我除名吧。”

    台下的医护人员冲上来,把李沛翻过来,要去查看他的腿。

    那锏太毒了,看似没有开刃,实则把他膝盖以下的可谓血肉模糊,骨刺都已经从血肉中支出来。李颠站在旁边,看着雨落在李沛的脸上,李沛声音颤抖,包含了不知道多少疯癫似的恨意:“你就、你就这么恨我么?”

    李颠想,我对你那点恨算什么?该恨你的人有大把。

    我若是把你曾经在乱世之中做过的事情出来,足以要在场多少人毛骨悚然。

    他笑了:“我不恨你啊。你是我哥嘛。我只是在台上实践你的人生准则。杀人不是因为恨,伤害别人甚至不是因为自己的需求,而是弱的人活在世上就该被□□。你现在这样,也不用多想理由,只是因为你比我弱罢了。”

    江水眠呆呆站在台子上。

    宋良阁道:“李颠时候,应该见过很多。他能长成这样已然不容易了啊。”

    李颠走下了台子,裁判在台子上宣布李颠虽然晋级,但失去了参加后头的比赛的资格。李颠并不在意,在台下收拾了自己的包,往观众席上走。

    担架冒雨扛走了不知还是否活着的李沛。

    夏恒在主席台上暴怒,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桌,瓜子茶杯撒了一地。他旁边的栾老没什么神情,甚至也不吃惊。

    裁判与司会看着大雨,决定暂时休场。但北京很少有持续的大雨,一般最多也就下一两个时,如果雨停,今日还会继续赛程。有些人从台子上离开,去周边买伞或雨衣,有些人则是议论纷纷。江水眠却看向了主席台,夏恒身边似乎有人跟他了什么,愤然离身。

    江水眠也站起身来,把伞递给宋良阁:“若是我没回来,你上场吧。这次比了那么久,你都没有上场过。”

    宋良阁心里猜得到她要去干什么,懒懒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江水眠不放心,转头回来又想什么,宋良阁抬眼:“我都没有对你不放心,你还想嘱咐我什么?这还没到中午,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吃食。”

    江水眠点点头,拿上点东西,转身离开观众席。

    她拎着东西走出体育场,急急忙忙要去找到孙尧,却看着孙尧抽着烟,一脚刹车,已经把车稳稳当当停在了体育馆侧面,叫她:“姑奶奶,上车!我看到他跑了!”

    江水眠急急忙忙窜上车去,道:“你确定夏恒是坐上车走的?”

    孙尧猛踩一脚油门,将车开上了马路,道:“我确定看见了。还有几个人跟着。好像有枪!”

    江水眠扒拉后座下的暗格:“怕什么,我们也有枪。只要你能跟上他。他是准备跑路还是要赶到他的兵驻扎的地方?”

    孙尧拐了个弯看见了夏恒的车,道:“我猜是老卢已经对他动手了,他的兵都被动了,去了也没用,估计就是要跑了。这个方向是往外港走,他不是要回山西的!”

    江水眠正在往枪里安子弹,道:“他本来就是从山西被挤兑出来的。若不是想着在北京,从冯继山手底下分一杯羹,他早就跑到日本去了。既然是去外港,不要在市区发生冲突,往外跟他一段再。”

    孙尧道:“你杀他谁出动不行?五爷非要派自己媳妇来动手,我不是抱怨,就是觉得太危险了。”

    江水眠坐在后座,笑了:“你懂什么。把他的命给我,这是卢焕初送我的礼物呢。”

    孙尧:“可是对方人多啊。”

    江水眠:“就一辆车,他能装几个人?哦,还有,车你放心开。擦伤刮伤没关系,开报废了也有我给你担着。只要能弄死他。”

    孙尧一听这话,眼都亮了,脚下油门一蹬,跟着那辆车溜出了北京城。

    北京毕竟不靠海,想要往外港走还要很长一段路。下雨让车子滑,雨刮器拼命刮刷着,北京的断壁残垣与几大城门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两侧出现了一些村庄和农村教堂,孙尧紧紧咬在夏恒的车后。

    孙尧:“他可能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江水眠颠着脚:“没事儿。注意到了他也不能怎么样,你能不能靠近那辆车的侧面。拿好枪,你冲司机开枪,我来管后座的人。我枪声一停,你立刻踩油门往前开。”

    北京难得一场夏末骤雨,的铁皮车顶噼里啪啦作响,江水眠真怕夏恒便宜死在枪林弹雨里。孙尧了点弯绕,到夏恒的黑车左侧,吼了一嗓子:“好了!”

    匍匐在放脚处的江水眠忽然按动了扳机,这是一把卢嵇改过的三点连发半自动□□,江水眠将它固定在车座上,后头用抱枕当做垫肩,伸手控制扳机和枪栓。

    雨中,天色哪里像是中午,阴云密布的灰蓝之中,两辆黑车在空荡荡的外港道路上并行,江水眠还没扣下扳机,枪声已经在头顶响起,碎了车玻璃,粉碎的玻璃渣子和雨水一齐灌进来,砸了江水眠一脸。她扣动了扳机,耳边□□的巨响让她甚至听不见轮胎滑的声音。

    孙尧一只手死死抓着方向盘,身子匍匐,抬着手尽力往右车司机的方向开车。

    对面后座上三人是坐着开枪,的位置是车玻璃。而江水眠则是把枪架在座位上,的是他们的大腿和屁股!是不能一枪致命,但他们也不可能躲得开!

    早年间的汽车,车门远没有那么厚重,7.62x54的尖头钢壳□□子弹能轻易的穿透车门,击中对方!

    孙尧就算胆大包天,此刻也吓得嗓子眼乱跳。他把着方向盘的手只要一抖,这个车速下,俩人必定要翻进公路两侧的树林土沟里!

    江水眠连接几次扣动扳机,卢嵇改造后的这把半自动□□可以容纳二十发弹夹,她听到最后突突两声单发枪声,就知道子弹用完了。对面的车内,似乎也传来了惨叫。

    江水眠喊道:“孙尧!踩油门,起身开车!绕到他们前面去!”

    作者有话要:今天比较赤鸡,写的就太慢了。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