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宓琬没想到会在戚伟那里得到这样的答案。
可巴里曾经过,这件事, 与北狄人无关。
她……该信谁?
她神思难安, 便是西罗给她端来她爱吃的烤鸡,也悉数喂给了山竹。
香雪连催了她几声该歇息了,她也只是口头上应着, 没有动。
“主子。戚伟和莫乙只是山匪, 哪里会知道那些大人物之间的事, 恐怕只是他的猜测。你就不要多想了。忧思伤身。”
宓琬转着眼睛看向他, “你刚才什么?”
香雪怔了一下,“忧思伤身?”
“前面的。你把整句话再一遍。”
“戚伟和莫乙只是山匪,哪里会知道那些大人物之间的事,恐怕只是他的猜测……”
“对!”宓琬心头一松,露出欢喜的神色来,“他们都只是猜测。”
巴里与北狄无关,那是巴里的猜测,北狄的事情, 巴里不会知道所有。
那乌尔扎呢?
宓琬顺从地歇下, 在香雪离开后又想到乌尔扎是北狄的王,这件事是不是和他有关呢?
随后又安慰自己:“若是与乌尔扎有关, 那我要来阴魂岭的时候,他应该会很生气很生气才对。可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为我安排好一切。唯一嘱咐的是我一定要好好地回去。他提到阴魂岭的时候,除了严肃担忧之外,也没有别的古怪神色……”
宓琬觉得自己想多了。
北狄这么大, 并不是所有人做的事情,都能被乌尔扎知道的。要不然,雷克也不敢对鲜虞部族下手,将雅珠逼到了绝境。
想通了这些,却还是辗转难眠,直到夜色过了最黑的时候,才勉强睡去。
梦里,她看到郭英的长~枪指着自己,责问着自己,“为什么你要是北狄人?为什么你要是我仇人的女儿!”
她摇着头不是,她的父母早在十几年前便死去。
可郭英听不进她解释的话,长~枪刺破了她的胸膛,那杆粗壮的长~枪忽就变成了她的短鞭模样,两头的匕首倒套着,另一头刺穿了郭英的胸膛。
他朝自己走来,染血的手将她揽进怀中,神色柔软而愧疚,“琬娘,别怕,我陪你一起,很快就不疼了。”
他们的血迅速涌出,交融在一起,浸湿了他们的衣裳。
……*……
宓琬惊坐起身,汗水浸湿了身上所有的衣物,竟如梦中的感觉一般无二。
扯了披风系在身上,缓缓走出去。
天才蒙蒙亮,勤劳的中山部族的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可他们放轻了动作不去影响好眠的人,只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
七月,正是北狄炎热的时候,清的风只来得及染上点点烈阳的温度,吹在宓琬的身上,反倒让她感觉到了丝丝清爽的凉意,又不至于太凉。
心神平复下来,她低头轻笑了一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不信郭英会这么做。
西罗从自己的帐篷里出来,见宓琬站在外面吹风,中衣外只着了一件披风,急走两步上前来,“公主,早晚风凉,添件衣吧。”
“啊。”宓琬看着天边初升的太阳,正如她的名字一般,一动未动,“西罗,水来,我要沐浴。”
香雪与西罗住在一个帐篷里,听到西罗的声音,连腰带都还没有系好,便急步走了出来,“主子鲜少这个时间起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宓琬“嗯”了一声,依旧看着那初升的暖阳,“我梦魇了。”
若有若无的轻叹,“香雪,你他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香雪猜到那梦魇是和郭英有关的,却回答不了宓琬的问题,只是道:“我听后半夜做的梦都是反的。梦到了不好的事,一定会有好的事情发生。主子,别担心,你不会有事,他也不会有事的。我这就传信去让何时把他的日常都探清楚。”
宓琬轻轻笑着,没有接话。
郭英的日常,哪里是那么好探的?晋江茶楼收集消息的能力,也没有强到能将人的日常都调查清楚的地步。
尽管及时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爽的衣物,宓琬还是了几个大喷嚏。
香雪担忧地道:“这样不行,我还是去煮些姜汤来。”
也不等宓琬答应,便掀了帐帘出去了。
宓琬轻轻笑着,“都是我把她惯坏了,竟做起我的主来了。”
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因为这样而责备的意思,“西罗,你来,帮我梳头。”
……*……
重新站在戚伟帐外的时候,宓琬已经没有了前一日离开时那般纷乱的思绪。
听到里面的答应声,她掀帐走进去,让西罗在帐外候着。
“戚伟,你那件事与北狄有关,那你可知,那个人是谁?”
戚伟正在把玩着一把匕首,宓琬注意到,那把匕首有些眼熟,却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将视线转到了戚伟面上。
戚伟将匕首插至桌面,“你为何对这件事这么关心?”
看向宓琬的眼睛眯了起来,“不对,你似乎是对郭家的事情很关心。”
宓琬神色自若,“我是乌尔扎的女儿。天德有人与北狄人合作,乌尔扎却不知情,你我是不是该过问?”
“据我所知,你只是他的义女。”
“他待我,不亚于生父。”宓琬的不避不闪,直对他的目光,“莫乙与你,尚于血缘关系,你们之间又为何这般掏心掏肺?”
戚伟似乎被她的理由服了,没有再追问下去,“北狄这边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天德那边的人,姓司空。”
司空!淮南王府!
宓琬的指尖狠狠颤了一下,笑容微僵,“多谢。”
听到帐外哀凄的猫叫声,寻了个借口便出来了。
“公主,是山竹。”
宓琬定了定神,朝山竹走过去。
这只一~夜未归的野孩子终于知道回来找麻麻了,怎么一脸委屈?
山竹找到宓琬的帐篷,却不见麻麻的身影,立时又出来寻她,此时看到宓琬,撒开脚丫子就朝她扑了过来,扑在她的怀里委屈得喵喵直叫,耳朵耷着,尾巴也耷着。
“喵呜……”麻麻,你的宝贝被渣喵渣了……
“喵呜……”豹娃跟别的喵跑了!我昨晚跟了一~夜,看到那只喵了……
宓琬听不懂它的话,只觉得它的声音越来越哀婉凄切,颇像一被抛弃的怨妇。
“乖儿砸,你不会情断神伤了吧?”她将山竹抱起,往自己帐篷里走,“有什么委屈,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好像,自己当初也是狠狠地哭了一场。而现在,她心里堵得难受,想哭,却哭不出来。
戚伟走出帐篷,看着她轻松抱起大猫的模样,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山竹顿了一顿,又继续“喵喵呜……”那只喵没有你家宝贝威武,没有你家宝贝帅气,还被你家宝贝得满地找牙,可豹娃竟然护着它,要和你的宝贝架……
宓琬实在听不懂,只能抱着乖顺的儿砸无声地安慰。
直到宓琬将姜汤喝下,它也“喵喵呜”累了,发出感慨:我再也不理那只负心喵了!我只要粑粑麻麻,陪在爱迷路的笨麻麻身边。
尽管如此自我安慰,山竹也还是消沉了一段时间,把宓琬吓坏了,以为它是生了病。
可见它能吃能喝,更能睡,只是不爱动了,便又放下一半心来,开始为它疯狂横长的体型担忧。
“儿砸。你这么光吃不动,会找不到媳妇的。”
山竹一听,悲伤逆流成河,“喵唔……”已经没媳妇了!自己养的媳妇都被别的喵给叼走了!
于是乎,山竹的饭量更大了,体形变化更夸张了。
夜里山竹扫尾,扫翻了食盆,惊醒了宓琬,发起福来的山竹只是将紧闭着的眼睁开了一条缝,便又睡了去。
宓琬哭笑不得,却见帐篷上映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心里一惊,起身正要拿匕首,便听到那人刻意压低的雄浑的声音,“我们向陈云要的,是女囚。那狗官牢狱里的人多有无辜。寨子里的兄弟们难娶媳妇,那些女囚也前路渺茫。不过没想到,陈云送来的会是郭英的人。匪亦有道,我们从未想过要抢良家女子。”
音落后,那身影也快速消失,倒是让宓琬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哑然失笑。心里的一颗石头也轻轻放下。
一个月的时间,宓琬惊讶地发现,她家的猫条,已经变成了猫饼。
她不忍直视地别开头。自己的儿砸,就算圆成了饼,也得宠下去……
“主子,明珠公主和安图将军很快就到了,巴里让你和他一起去迎接。”
宓琬揉了揉山竹的头,站起身来,“将姬桓也叫上,他是中山部族的王,这样的场合,他不能缺席。”
香雪应了声,转身出去。
在中山部族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基本摆脱了语言上的障碍,只是平日里和香雪西罗话,还是习惯用天德语。
几天前,她就收到了明珠公主和安图将军会带人过来的消息。对于这个只在送胭脂的时候见过一次的公主,宓琬没有太多的印象,只记得她真的很安静,收到胭脂的时候,只是盯着胭脂或是盯着自己看,从头到尾没有过一个字。后来才知道,她和最初的铁木图一样,只会北狄话。
不过,她没想到,这样的一个安静的人,会在得到铁木图送回王庭的消息之后,主动和乌尔扎提出,要与丈夫安图将军一起,成为中山部族中的一员,为姬桓守护中山部族的领地。
这样一来,她从一个养尊处优北狄公主,变成了一个部族里的寻常一员,她的丈夫,也由北狄的将军,变成了一个势微部族里的将军。
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勇气。宓琬钦佩她的勇气。
山竹吃着吃着,发现不对劲,看了看还没有吃完的鸡肉,又看了看晃动的帐篷,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上宓琬。
只是它体形在圆,以往灵巧的转身显得有些笨重,长长的尾巴竟扫翻了食盆。
“喵!”它被吓得尖叫一声,在帐篷里蹿了几蹿。
帐篷里的东西七零八落,山竹也终于在帐篷倒塌之前钻了出来。
回头看着歪斜的帐篷,耷着大脑袋,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不行,它得去提醒麻麻不能回来!
作者有话要: 滴滴!山竹的养成:Game Over!
匪亦有道,写到这里,我把脑洞库里的《将门女匪》开了一个预收坑放出来,文案【待写】:
薛九源名扬匪道,却是将门之后。
大致是想写一个落败的将门之女重振将门荣光的故事。
一本一本地写下来,开一本,完结一本,不留坑。提前收藏开文早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