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司空复不明白白鹿阏氏让他见乌尔扎的意思,却在事后被她单独叫去, “伯庸, 我要你参加北狄的拜火节,败北狄这一次最强的勇士。”
竟然叫得这么亲切?
司空复疑惑,“为何?我是天德的王侯世子……”到北狄来做这样的事情, 不是拉仇恨吗?
一个不好, 将北狄的人都得罪了, 很有可能连北狄都出不了。
“败了拜火节上最强的勇士, 你便能娶北狄最美的公主,她可是乌尔扎的掌心之宝!”
司空复从白鹿阏氏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狠意,以为是自己错觉,“可侄儿已经娶妻。”
“无妨。你与她在北狄行礼,带回去后,再给她个平妻身份便可。若在路上能寻个机会除去她,更好。”白鹿得漫不经心,却是直指要宓琬的性命。
司空复心下一凛, “那位公主, 可是对阏氏不敬?”意识到那狠意不是错觉。
“不。”她的指甲抠在毛毡里,“比不敬要严重得多, 若不是她,你到这里,看到的,便是只属于我的王庭。”
司空复大骇,便知这件事情, 关系到他的父亲与白鹿阏氏的大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而他此行,本就受父亲叮嘱,给白鹿阏氏提供一切能做到的帮助。
那便娶吧。左右不过是一个女人。
他素来对婚姻便没有太多的要求,娶杜曼如,是为联姻,与她没有感情;抬尚氏和冉氏为贱妾,那是因为她们引导了他的房中之事,又伺候他多年,有些功劳和苦劳;唯一让他心动的,只有那个不曾将他放在心上的人。
不论他做了什么,只要郭英一出现,她立马就会站在郭英身边去,看不到他。可他偏偏就是放不下。
情义两难全,他是两不全。
人没得到,兄弟义也失了。明知那个长得像宓琬的女子是郭英派人找来的,他也假装不知地接受了,也是那女子来了,他才知道自己的后院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他觉得,白鹿阏氏交待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他亲自安排动手,只要将那位朝暹公主娶回去,自己多为她几句话,她便能死在他的后院之中,还与他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
他自嘲地笑了笑,拨弄着灯芯,全然没有半点睡意。
灯芯却突然炸响,灯火无风摆动,如婀娜的女人裙摆。摆了摆,却又消失不见。
隐隐听到风声,闻到血腥味儿。
风声越来越大,血腥味儿越来越浓。竟还似乎听到了孩童的啼哭声。
是谁,在他的耳边吹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儿,司空复的眼睛一亮,“是琬娘吗?是你来了吗?”
他低喃着,“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是真的?”
他的语气里没有害怕,只有欢喜。
宓琬画着惨白的妆,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他却只是定定地盯着她。
灯已灭,可今夜月光甚皎,从帐篷的天空里洒射下来,足够司空复模糊地看出宓琬的面容。
宓琬见他不怕反喜,不由觉得尴尬,见他还想抬手来碰自己,几步后退,急呵道:“你别碰我!”
司空复妥协地收回手,“我不碰,我也不动。琬娘,你愿意来见我,明,你心里有我的,是不是?”
他自顾自地笑着,“也是。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郭英在暗处听到这话,周身的气息都冷了不少。
他和巴里等人鼓动着帐篷,营造出一种无风帐动阴风恻恻的诡异氛围。
突然间,他后悔了,不该让宓琬这样来与司空复接近。找个假的来冒充便好。
可到了这里,他已经没有选择。
宓琬也对司空复的直白表示诧异,“你在什么?”
司空复难得地流露出悲伤的神色来,“难道,你至今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你若不信,怎么会来见我?”
宓琬嗤笑一声,带着风声,显得阴森,“你司空家害我枉死北狄,至今魂魄只能在北狄的土地上飘荡,你问我为何来见你?”
“枉死北狄?”司空复喃喃着,觉得面前的人影有些模糊,着了急,“琬娘,你别走,不是我害了你,是郭英!如果他让你跟我回去,便不会有事了,如果他不带你去阴魂岭,你也不会死在那里了……”
“闭嘴!”他的话,被稚气的声音断,这样的环境下,稚气的声音也带着阴寒,“你还我命来!”
司空复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孩子从宓琬的脚边爬到了她的身上,越来越大,约末四五岁的孩子被宓琬抱在怀中,怒瞪着着他。
宓琬的语气里也带着恨意,“司空复,我的孩子,就是在淮阳王府死的,你是凶手的丈夫,我找不到她们,只有来找你了。如果我不是在淮阳王府无法生存,又怎么会逃离?将我逼去平城,逼去阴魂岭的人是你!我们的约定里,你答应的保护我和我的孩儿,做到了哪条?”
司空复倒吸了一口气,“竟是如此……你对我……”
“我觉得,你与宓珠更合适。当初,她知道你来胭脂铺提亲的时候,很开心。”
司空复泄气地摆了摆手,“我与她是血亲,更何况,我对她,并无那般的情义。”
宓琬和郭英都惊讶了。
宓琬压下心中的震惊,“她是淮阳王的私生女?”
“不是。”司空复矢口否认。
“那是为何?”见司空复迟疑着不答,宓琬怒道:“你欺瞒了我多少事?便是让我做鬼都不能明白,徘徊于阴间不能的投胎。我恨你!”
司空复心中复杂,却不惧鬼怪,举止间并无失态,怅然道:“琬娘如今身死,将事情与你也无妨。这些事情压在我心中,时常让我心中窒息,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任其发生发展。”
宓琬心知司空复要向她倾诉了,重重地哼了一声,将怀里的孩子放下,抱胸看着他。
司空复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缓缓开口,“你怨我,恨我,不信我。可我对你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对文渊,我亦不曾瞒骗过他。我会自被父王留在淮阳城,并不是因为我生性闲散,而是因为我叔父的女儿被寄养在淮阳城里的胭脂铺里,白鹿公主离开时,叮嘱我们仔细照看,这才会让我一直待在淮阳城……”
郭英心道糟了,想要阻止他将话下去,却已经晚了。
宓琬呆滞地看着他,“然……后……呢?为什么是宓珠,不是我?”
“不是你。若是你,我又如何能求娶?”他坐在桌边,慢慢地回忆着,“我找到宓斗夫妇,想要看我的妹妹,却听到宓斗告罪,他们自己生的女儿找回来了,抱养的那个又丢了。他怕被我们追究,一直不敢,算就用自己的女儿来冒充我的妹妹。可后来良心不安,思来想去决定将事情告诉我。我扭极,却到底年幼,只顾着去寻着妹妹,没有追究他们。五年后,我将宓珠找回来。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找回了亲生女儿,事实上,是找回了我的妹妹。”
“她的母亲是?”
“她是我叔父与白鹿公主的女儿。”
宓琬心知他被骗了,却不想挑破,继续听他絮絮叨叨地继续下去,“郭家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只是我无力阻止,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我催促他回京城,便是想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让你们完婚。我更没想到你会怀孕……”
“背后的人,是谁?”宓琬的声音微微发颤。
司空复道:“你不是猜到了吗?我的父亲,还有宓珠的母亲,也就是现在的白鹿阏氏。”
宓琬继续问:“天花,对付北狄的王,这些事情也都是他们安排的?他们想做什么?”
“这个,我便不能告诉你了。琬娘,我只能与你身死有关的事情,让你能如愿去投胎。”司空复抬眼看着她,“我从没想到,你们会找到阴魂岭,将他们都活着带出来。是郭英的错,他不该将你扯进这些事情中。”
宓琬觉得自己整张脸都木了,扯不出表情来,“到底,我与文渊会分开,都是你司空家的缘故,是你们对郭家下手。即便在阴间,我也时常会想,你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原来,当真是有关的……”
她的身影后退,逐渐变得模糊。
司空复急了,“与我无关,我只是无能为力……就像白鹿阏氏让我娶朝暹公主并想办法杀了她一样,我只能答应,无力改变什么。”
宓琬惊讶地回头,“你再一遍!”
可是司空复已经倒在了地上,没了回应。
郭英沉着脸走进来,拉着宓琬就往外走,李潼潼将灯重新点亮,洛拉呆滞地站在帐边,巴里沉默地按原计划将司空复抱到桌边摆成睡着的样子。
宓琬站在原地不肯动,郭英回头看她,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李潼潼在一旁催促着:“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得把所有的痕迹都清理掉。”
郭英点点头,一语不发,心疼地将宓琬抱起大步离去。
洛拉愣愣地抓着巴里,“他刚才的那些,都是真的?都是白鹿阏氏?为什么会这样……”
情绪激动之下,她竟晕在了巴里怀里。
司空复揉了揉眉心,看向帐帘处,他记得他看到宓琬就站在那个位置,看了一眼没有燃动多少的灯油,轻呵了一声,原来,不过是一场梦……
作者有话要: 司空复:这样的梦再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