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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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狄的深秋已经有了要下雪的迹象,以往拜火节结束郭英却因走得急而额上冒出了汗, “什么事情, 让你这般高兴?”

    “我发现,她曾经爱过我的,不然, 我怎么会出生?又怎么会留给我那块玉佩?没有母亲的爱, 我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呀。”

    她就像一个寻常的孩子一般, 因为发现抛弃她的父母曾经对她有过爱而欣喜若狂。

    她往怀里掏帕子, 才想起今日出来的时候忘了带,便捏着袖子口去给郭英拭汗。

    铁木图远远看到这样的场景,双~腿僵住,再也不能靠近一步,在原地顿了一顿,转身离去。

    郭英微垂着头,在她准备收袖的时候握住她的手,“只要我在, 这世间, 总会有人爱你。”

    不经意间听到他在这个时候表露心迹,宓琬不觉得害羞, 也不觉得他是在笑,头一回无比认真地面对他所的这句话,“所以,你不管做什么,都要想一想我, 不要轻视自己的性命。”

    郭英想到阴魂岭的时候,他中了毒,却并不是完全失去意识的。他知道那个时候应该要退出去,可心里有一个执念,没有人将他从执念里拉出来。

    不过,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宓琬心中的份量。这个时候,再去想当初的事情,便觉得自己大抵会没有那样的勇气不顾一切地找下去了。

    当时的他,心里潜意识地以为,即便他死了,世上也没有人会牵挂他。

    “阿琬,拜火节为何开始得这么晚?”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乌尔扎那里得到许可,让全北狄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断了对她的念想。

    ……*……

    拜火节真的开始的时候,宓琬与郭英却没有露面,他们被宓珠和宝珠堵在路上,对视一眼,无奈地摊手。

    宓珠似乎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有些憔悴,今日也是在司空复去参加拜火节了之后,碰巧遇到两个奇怪的人,才能顺利地溜出来。

    她不会北狄话,王庭里又大多数的人都知道了一个只会天德语的年轻女人对朝暹公主不敬,问了许多人都没有人理她。

    直到遇到被护得很好的宝珠,见她问不到路急得要哭,便好心地给她带路。

    宝珠悄悄地往宓琬身边的人身上看了看,扁了扁嘴,“朝暹,她要来找你,迷路了,我就把她带过来了。你和她话,能不能让我和阿哑几句话?”

    郭英如今已经能听懂大部分的北狄话了,也能上一些。本就对宝珠将宓珠带来的事情不满,这会儿,更加不快了,“我不叫阿哑。”

    宝珠的嘴几乎扁成了一条线,眼看就要“哇”地一声哭出来。宓琬揉了揉她的头,“谁让你帮忙,你都会帮吗?”

    她的语气柔和,并没有斥责的意思,只是简单的问询。

    如今的她,再想到宝珠对郭英的想法,已经不会觉得生气了,反而多了一层感激,若不是宝珠无畏无知地帮了郭英,他一人躲在王庭里,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发现、为难,甚至有安全之忧。

    宝珠疑惑地看着宓琬,似乎不明白宓琬为什么会问她这样的一个问题。不过想了想,还是缓缓点了头。

    宓琬又揉了揉她的头,“我知道了。那你也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宝珠觉得自己明白宓琬为什么会那么问她了,露出笑容来,“好啊。你让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去告诉乌尔扎,我暂时不能去拜火节了,你将事情和他上一,让他不要怪罪。”

    宝珠听着将唇抿成了一条线,眉头皱成了一团,似在认真思索着什么,“朝暹,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帮了她,乌尔扎可能会怪罪于你?”

    宓琬没有否认。

    宝珠又道:“那我这样,到底是在帮人,还是在害人?”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拍着尚显平坦的胸口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和乌尔扎明白的,不会让乌尔扎怪罪你的。”

    宓琬微笑着点了点头,郭英就没这么客气了,“你这不是在帮朝暹,而是在给自己做下的错事收尾。”

    宝珠被他的话给气到的,不服气地瞪大了眼,“你果然不是阿哑!阿哑才不会怪我。不管我什么,都会安静地听着!哼!我再也不要和你话了!”

    郭英:“……”他下意识地去看宓琬的神色。

    宓琬无奈地看看宝珠,又看看他,将他曾经过的话还给了他,“她还只是个孩子……我更好奇,宓珠怎么用怨妇的目光盯着你。 ”

    宓珠看到郭英的时候,脸色就变了。一瞬不瞬地用盯着负心汉的目光盯着郭英。司空复还她不是宓琬,连郭英都在了,怎么可能不是宓琬。

    郭英这个时候,才来注意宓珠的神色,心道不好,拉着宓琬就往王庭外走, “既是不去拜火节了,我们便出去散散心。等到了最后的胜负出来的时候,我们再去。”

    左右,他也只要把最最强的那个人败,便能让乌尔扎同意宓琬嫁给他。

    宓珠此时已经被嫉妒冲上了头,不管不顾地再一次拦到两人的面前,“郭英!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婚约了吗?”

    郭英还想拉着宓琬继续走。

    宓琬却是停下,不肯再走了,盯着宓珠,似笑非笑地道:“你与谁有婚约?”

    宓珠的目光在宓琬和郭英的身上转了转,了然而又得意地道:“听,你是北狄之王的义女,若是让她知道你把郭英带进了王庭,你猜,他会怎么对你?你不知道吧?你离开了淮阳王府之后,郭家便派人来家中提亲,还将我们带去京城,让余妃娘娘收我为义女,让我与郭英订下婚约。”

    宓琬量着她,双手笼于袖中,似乎没有再要和她装糊涂的算了。片刻之后,她嗤笑一声,转向脸上已经如同覆了一层冰一般的郭英,“瞧瞧,我们都惹上了些什么麻烦。”

    郭英委屈地看着她。他也想到不自己的母亲会给他惹下这样的麻烦,不过,宓珠会出现在这里,想必他母亲已经将事情都解决好了。

    宓琬着,又看向宓珠,用天德语对她道:“你会一而再地出现在我面前,必然是有求于我。别蠢话,做蠢事。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样子。”

    宓珠咬牙切齿,“我最讨厌的,便是你这副好像什么都无所谓,遇到什么事都假装冷静的模样。明明心里怕得要死……”

    “若是不,便请便吧。”她掸了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没有谁有义务陪你浪费时间。”

    宓珠“哼”了一声,“别硬撑了。什么我求你,明明是我来命令你。你若是还想在北狄好好地当这个公主,就要对我唯命是听,让我满意了,我就不会把你的事情出去。”

    宓琬看着宓珠,以为自己是害怕郭英的身份被曝光出来的,但自己知道,此时的心情格外冷静,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生出恐慌。

    “你命令不了我。”她淡淡地道,“我是北狄的公主。而你……”

    她的目光在宓琬身上扫了一扫,留了半截话未,转而道:“看来,上一次给你的教训太了。你瞧,司空复和侍卫头领已经带人过来了。”

    至于宓珠方才过的那些话,她大多是不信的。单以她对郭英和宓珠一家的了解,即便有那样的婚约,郭英也不会同意。更何况,认宫里的娘娘为义母,又如何会来北狄认亲?

    不过是转瞬间的思量,她便已经得出宓珠并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威胁的结论。反倒是宓珠,处处是可以被她拿捏的把柄。

    宓珠回过头去看,确实看到一行人朝这里走来,为首的是司空复,不过,只要宓琬在这里,她就不担心什么,巴不得司空复亲眼看看自己没有认错呢!

    当下,便对司空复招了招手,“她真的是宓琬!”

    一回首,却见身后已经没了宓琬和郭英的身影,不由得张大了嘴。

    司空复面色少见的阴沉,“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便让人把你送回去,与你的父母共度余生。”

    这个父母,指的是宓斗夫妇了。

    宓珠脸色一白,还想继续,“你相信我!她真的是……”

    “闭嘴!”司空复严厉地断了她的话,“堵住她的嘴,把她绑起来,你们再把她放出来,与她同罪论处!”

    侍卫首领有些为难,“白鹿阏氏可是了,要把她赶出王庭的。”

    宓珠听到这句话就呆住。仿佛自己看到的是幻境一般,不敢相信。

    司空复收了严厉的神色,“阏氏只是在气头上,等她气消了,想到还没有等到宓珠做出的胭脂就把人赶出去了,恐怕会生出后悔之心来。她不过是一个弱质女子,将她赶出王庭,与杀她无异。我不日便将会返回天德,到时会将她带走,再不许她来王庭。”

    他都这么了,侍卫首领哪有不答应的?

    司空复看着人群散开,目光转向宓琬和郭英消失的方向。

    “像……真是像啊……”越是像,就越不能让宓珠把事情挑破了。

    当帐篷间的过道里只剩风声的时候,一个帐篷顶上的两个人站在天窗边,宓铎神色僵硬,“我们这是帮她还是害她?”

    司空绍的目光从远方收回来,“她真的是你的外甥女?”

    “什么我的外甥女?那是你的女儿!有你这么称呼自己女儿的父亲吗?”宓铎心里生气,又掏出一包牛肉干来吃,食物进嘴,气性似乎也是了不少,“不过……我的外甥女怎么是这副德性?还以为她有什么紧要的事,结果是跑来到别人面前耀武扬威一番,你,她一个见不得人的身份,有什么好耀武扬威的?”

    他想看司空绍变脸,这已经是他这些年来养成的恶趣味了,却没想到,司空绍只是扫他一眼,“你当真见过我女儿?”

    “那当然!”宓铎下意识地就接话答道,“我姐刚生下来,我就在屋外等着呢,我比我姐还先看到她,她很爱笑,哪里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和你,她当时还对我笑了呢!羡慕吧?我这个舅舅,是第一个看到她笑的人。”

    “……”司空绍继续问,“你过,她笑起来有酒窝。”

    “对啊!”宓铎连连点头,“我当时可舍不得把她送走了,你不知道,她面上的那两个酒窝,和我娘面上的一模一样。我就和我姐,别把她送走,留给我养行不行。结果……”

    到这里,他在司空绍冷凝的目光下蓦然住口,“那个叫宓珠的,身上有我姐的玉佩,脸上却没有酒窝!”

    他终是反应过来,不自觉地抬高了音量,“她是假的!那我外甥女呢?”

    “白鹿知道她脸上有酒窝的事吗?”司空绍的语气平静,紧绷的神色却让人觉得空气都凝滞了起来。

    宓铎急得跳脚,“我哪里知道我姐知不知道?应当是不知道的吧?要不然,怎么会被她骗去?不行,我要去找司空复,他们把我的外甥女照看到哪里去了?”

    司空绍伸手拉他,两人从帐顶跌落下来,在空中匆匆稳住身形,倒没显得有多狼狈,只是原本拉住了宓铎的手又松开了。

    见他气愤前行,按了按额,“你等等!”

    “等什么?”宓铎越想越觉得生气,“我就不该由着我姐把她送走。难道我自己还养不了一个孩子?带她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把她养大,也比陪着你天天四处游荡来得强!”

    司空绍推他一把,“你去。你去把事情闹起来。”

    他倒是不拦宓铎了,自己提起酒囊来灌一口酒,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乌尔扎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你怎么,也是有一半北狄血统的嘛!”但是对于白鹿在来北狄之前所生的孩子,就不好了。

    听到乌尔扎的名字,宓铎冷静下来,走到司空绍的面前拦住他,“那你,怎么办?”

    “找人!那个女人身上有玉佩,必然和我女儿有关。盯着她,弄清楚她的玉佩哪里来的。”司空绍认真起来,“不要和司空复什么。那个时候,他才多大?你在这里盯着,我去一趟天德,找司空青探探。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

    他着,长叹一声,“白鹿啊……你到底想做什么?”

    宓铎也平静下来,没有拒绝。

    他也想问白鹿阏氏到底想做什么。

    这些年,他们暗地里跟着她,看着她瞒着乌尔扎与各方人接联,甚至还曾暗地里帮着她扫尾,他们都没有去深想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这一次……

    他们惊觉鲜虞部族的灭族和她有关,北狄的天花和她有关,雷克和卓都暗地里做的事,也和她有关!她这是要上天啊!

    作者有话要:  我发现只要我过了凌三点还没睡着,这一天就会特别丧。

    对……我今天凌三点的时候还是醒着的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