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新书已开:《(快穿)女配是只夜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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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英停的位置,是刚好能看到宓琬的, 只是刚转过头, 便发现原本应该在吃馄饨的宓琬不见了,那汤匙还在碗里着转。

    他脸色大变,走到宓琬的位置上, 问旁边的人, “刚才坐在这里吃馄饨的夫人呢?你们谁注意到她去哪里了?”

    周围的人都热衷于讨论如今北州的天, 没怎么注意身边的事, 倒是有个人,“好像跟一个男人走了,挺着大肚子出来也不容易,还好她的丈夫知道过来接她,还准备了马车。”

    郭英黑了脸,“我在这里,她怎么会跟别人走?”

    姜丹木乐得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起了风凉话, “侯爷, 会不会是府里的人自作主张地把夫人接了回去?又或者,你平时把她看得太紧了, 让她觉得不自在,索性找了个人带她出去耍一耍,快活够了再回来。”

    郭英扫他一眼,“你觉得府里谁有这个胆子?而且她有身孕,也不会乱走!”他知道宓琬有多在意腹中的孩子, 不会拿孩子的事情开玩笑,所以,他在发现宓琬不见了的第一时间便认定她是出了事。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姜丹木被他看得心头凉了一下,顿时噤了声。

    这时候,煮馄饨的老板娘走了过来,看到郭英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没走,你家媳妇拿根白羽毛当银钱留下了。我那会儿在煮馄饨,没留意,见是眼熟的面孔就让她把银钱放台面上,自从年前扩大地方后,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哪里想到会收到根白羽毛啊。看着扮,也不像是付不起银钱的人……”

    她的话还未完,郭英便将一块碎银子递了出来,他的目光落在白羽令上,“能否把这支羽毛还给我?”

    这根白羽令是能直接见到白鹿阏氏的东西,落在卖馄饨的女人眼里,却是一文不值的,郭英要,她自然就给了。

    郭英的脸色沉得像要杀人,僵硬地道了谢便走。姜丹木虽不清楚到底发了什么事,也意识到出了大事,几步追上去,“侯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可是把李乔给带来了,定国公世子了,让他负责把侯夫人的身子骨养得好好的,万无一失。”

    姜丹木虽然被封了姜国公,却只是明面上的,私下里,他降的是郭英,不敢在他面前太过张扬。

    郭英看了他一眼,脚步未顿,“他们把阿琬劫走了。我得先把她接回来。”

    姜丹木还是不懂,他们……是谁啊?

    馄饨摊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刚才那个人……是镇北侯?”

    “是了,在平城能被称为侯爷的,除了以前的英武侯,便是现在的镇北侯了,英武侯已经成了定国公,去了雍州。”

    “那刚才在那里吃东西的,是北狄那个什么公主……镇北侯夫人?”

    有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镇北侯夫人在我们平城被人劫走了?我们这么多人看着,都没有意识到?”

    “我看到她好像想拖时间来着,但那个男人根本不给她时间,对她了什么,她就悄悄地拿了根羽毛放台面上,跟着那男的走了。那个时候我还纳闷呢,媳妇挺那么大的肚子,作为男人也不扶一下……”

    “……”

    郭英和姜丹木没有听到他们的议论,听到了,也不会因为他们事后诸葛的话而生出感激。毕竟,人已经被劫走了,他们的话并不能帮他们救人,不过是用来饭后下瓜子的罢了。

    ……*……

    宓琬被带到了凤眼城的一座大宅里。

    这一路,她就好似前来旅行一般,好吃好睡,一点也没有担忧和害怕。

    带她来的男子通常都只待在不显眼的地方,没什么事情,甚至都不愿意与她话。不过宓琬已经知道了这个穿着深青色袍子的男人叫蛇涂,就是那个一直在拿人炼毒的人。

    只是他的模样生得俊秀,身量也瘦,比起她还要矮上一些,起话来冷冷的,淡淡的,却没有半点狠意,倒是时常露出茫然空洞的目光。若不是知道他的所为,断然想不到他会是那么可怕的毒物的制造者。

    宓琬发现,他并没有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的意思,也不理会他是不是就站在旁边,看到桌上摆着的油糕便用一双手捏着口口地吃了起来。

    她不想承认,这一次有了身孕之后,在郭英身边还不如被劫持之后吃得痛快。最近她味口大开,便是油糕,也被她吃出了格外的香脆甘甜来。她满意地露出了两颊的酒窝,啜了一口杯里的蜜水。

    白鹿阏氏看到宓琬挺着大肚子,愣在门口。她记得,三月末的时候在北狄的那片草原上看到宓琬的时候,还不曾注意到她有了身孕,现在这肚子,看起来却有七个月大了,是她当时没有留意还是宓琬当时穿的衣服太过宽松?

    她为什么能这么镇定地吃东西?

    是不知道自己是被抓来的,还是因为天性如此?

    白鹿阏氏想到自己与宓琬过的几次交道,果断得到了后者的结论。她的女儿,敏锐又聪明,冷静又镇定。这才是她的女儿该有的样子。

    宓琬在白鹿阏氏到门口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不过,她仿佛没有发现一般,先将手里的油糕吃完,拿出帕子来擦了擦唇,再将手上的油拭去,又将杯里的蜜水喝了个大半,才看向白鹿阏氏。

    白鹿阏氏逆着光站在那里,头上白色的绒带顺着她的发搭到了左肩上。她喜欢白色,便是衣裳,也一直是最纯的白,上面用银线绣着暗纹,她的身周,因为这暗纹反射阳光而带着一层淡淡的光华。

    宓琬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却在心中生出一种复杂的感觉来。因为白鹿与前几次她的时候不同,她看着她失了神,似乎是在看着别的什么。这一次,宓琬并没有感觉到敌意或是厌恶或是不喜。

    蛇涂走到白鹿阏氏身边,对她低低地了句什么。白鹿阏氏微微颔首过后,他便行了出去,对于宓琬,他则是当成她不存在一般。

    宓琬眨了眨眼,目光在白鹿阏氏和油糕上来回转了转,思量着她还要在那里站多久,够不够她将最后一块油糕吃完……

    白鹿阏氏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缓缓走到她面前,坐到她对面的位置,“吃吧,带着身子的人很容易饿,好似总也吃不饱似的。当初我怀着你的时候,也是这样。”

    宓琬的手刚伸到油糕上,顿时失了一半的味口,手就势落在了碟边,“当时,你都喜欢吃些什么?”

    她没有问白鹿阏氏怎么认出了她的问题,也没有否认自己与她的关系。

    白鹿阏氏能让人把她带来而不伤害她,她便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世已经被对方知晓。

    白鹿阏氏失神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都过去了那么久的事情,哪里还记得?”

    宓琬撇了撇嘴,分明是不想,却推不记得了。算了,反正她也不是特别在意。

    虽然这般想着,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原本想吃油糕的,也不再想吃了,端起杯子来,口口地抿着杯里的蜜水。

    两人沉默了一会,白鹿阏氏开口问道:“几个月了?”

    宓琬弯了一下眉眼,抚着肚子道:“五个多月。”

    每次感觉到腹中孩子的动作,她便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

    白鹿阏氏诧异:“这肚子……”

    宓琬轻轻笑了起来,“里面有两个呢。所以,看起来比寻常的要大一些。”

    白鹿阏氏也笑了起来。她们就如同寻常相熟的姐妹一般,随意地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聊到她们的喜好,聊到她们的禁~忌,突然发现,原来她们之间,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这是她与宓珠相处的时候,从来不曾感觉到了。

    宓琬惊异地发现,自己与白鹿阏氏竟然能有聊么这么祥和的时候,不带半点的试探和陷阱。

    聊着聊着,她们都沉默下来。

    不论她们之间有再多的相似,这二十多年的缺失都是无法弥补的,命运阴差阳错地让她们母女一见面便是以站在对立面的方式。

    一个要对方的性命,一个经阻止对方的计划……

    过了好一会儿,宓琬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困了,能借个客房让我睡一觉吗?”

    从开始到现在,她不曾称呼过她,因为她不知到了眼下的情况,自己该要如何称呼白鹿阏氏。

    白鹿阏氏也不勉强,看了她一会,不晓得宓琬是天生少根筋还是因为自己是她的母亲而露出这种没有防备的样子。她想,应当是后者吧,毕竟,两人初识的时候,这丫头可是和她拐着弯儿地斗智斗勇来着。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人将你带来?”

    宓琬就是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才提出要休息的。她没有问白鹿阏氏,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下意识地,不想知道这个答案。不算长的时间的闲聊,让她感受到了被母亲温柔对待的感觉。她想让这种感觉留得更长久一些,“找问题的答案最辛苦了,等我去睡醒了再好不好?”

    她正准备起身,又听得白鹿公主幽幽地道:“塔里斯没了。”

    宓琬刚离开椅子,复又坐了回去,抬眼看向白鹿,这才注意到,她妆容精致,眼中却流露出了疲惫,若不仔细看,不会注意到她的妆容为她掩去了多少疲惫。

    塔里斯,她从未见过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他……”

    宓琬了一个字便顿住。

    她对白鹿阏氏没有太多的的感情,对从未见过面的塔里斯更没有感情了。只是突然听到了个人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消息,有些震惊罢了。

    “塔里斯从就体弱,并不适应北狄的气候,在凤眼调养了这么多年,总算好了不少。他很聪明,很早就发现了我在做什么,可惜一直反对。他不想做北狄的王,我以为他以后能够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却没想到,他等不到以后了。我一个疏忽,他便服了毒,等我赶到的时候,他的身体都冷了。”

    宓琬静静地听着,等着白鹿阏氏后面的话。

    “我已经没有了退路。得到消息赶来凤眼,没多久,王庭便被乌尔扎占领了,如今,我只有凤眼和常榆了。乌尔扎的大军,也很快会到凤眼来。乌尔扎在乎你……”

    “所以呢?你想让我做什么?”宓琬听着她的话,先前因为聊天而生出的那点温情又淡了些许,但她发现自己很平静。

    她想,乌尔扎是不会想要了白鹿阏氏的性命的,但他是北狄的王,必须要给北狄的子民一个交待。

    “我会以你为人质,让乌尔扎退兵。”白鹿看向宓琬,将自己的决定了出来,“我曾经讨厌你,因为你和我的母妃长着一样的脸。我恨不得杀了你,因为你一次又一次的坏了我的计划。可我知道你是我的女儿之后……”

    她顿了一下,“只要乌尔扎退兵,我保证你在我这里,会受到最好的礼遇,过最好的生活。”

    宓琬很平静地听完她所有的话,看似嘲讽地道:“当初,乌尔扎是不是也和你过,你会受到最好的礼遇,过最好的生活?事实上呢,你的感受如何?”

    白鹿阏氏愣了一下。

    宓琬伸了个懒腰,毫不在意地道:“既然你都这么了,就这么做吧。现在能让我去睡觉了吗?我真的很困了。你的外孙儿们在催着我休息呢。”

    白鹿阏氏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你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宓琬俏皮地眨了眨眼,弯唇笑道,“到了这里,我还有不答应的权力吗?”

    白鹿了然扬唇,语气里有一点霸道,“没有。”

    宓琬笑了笑,不甚在意。

    扶着肚子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还坐在那里的白鹿阏氏,“乌尔扎退兵之后呢?你算如何做?”

    白鹿微微眯了一下眼,看着宓琬没有话。似乎在想她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

    宓琬又问道:“塔里斯死了,你可后悔?到底,是你逼死了他。”

    “是他自己放着我为他铺好的阳光大道不走,要走上那条死路!只要他再等一等,等到他成了北狄之王,体味到了权力在手的滋味,便会明白自己不废吹灰之力得到了什么!”她看着面前不到三尺的地方,声音不大,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宓琬懂了,扯着唇角道:“那他的毒是哪里来的?除了你的人,还有谁能接触到他?”

    白鹿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塔里斯一直都被她派人看管着,避免与人接触泄露出自己的计划。那能与他接触的,一定是自己人。而自己这里,控制着毒的,便是蛇涂。

    宓琬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回答,又问道:“用毒物杀了天德和北狄的君主,让你成为天德与北狄最尊贵的女人,这些就是你想要的吗?”

    白鹿嗤笑一声,“我想要的,在二十多年前,伴随着你的出生便没有了。”

    她以为,当孩子出生,司空绍会给她一个不同的态度,不同的答案,哪怕只是告诉她他是故意出那些伤人的话,被迫劝她去北狄和亲的,她也不会觉得那么绝望。但是没有。

    司空绍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孩子的出生,“朝暹,你于乌尔扎来,是希望,于我而言,一直都是绝望。从你出生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我曾希望自己作为一个幸福的女人,可以不是天德的公主,但会被自己心爱的男人宠成公主。可以没有权利,可以没有惊天动地的轰烈,只要衣食无忧,幸福平静,能有一个家,有一人执手到老。可是我什么也没有。也什么都不会再有……”

    如今,也只有绝对的权力,才能让她感觉到安全。

    宓琬沉默了一会,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便道:“我第一次来这里,让人给我带路吧。”

    ……*……

    听到外面纷乱的声音,宓琬知道乌尔扎来了。

    她不慌不忙地起身,在白鹿给她安排好的婢女进来之前,已经将衣裳穿好,用簪子简单地挽了一个髻。

    白鹿阏氏看到她,微微颔首,“你跟我来。”

    宓琬却不动,“我有话和你,就我和你。”

    白鹿阏氏有些意外,而且乌尔扎已经到了城门外……但见她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是答应了。

    待众人都退了出去,宓琬将身上仅余的一支白羽摆到她面前,“停手吧,重新开始,去过你一直想过的生活。”

    白鹿阏氏嘲弄地笑了笑,“第一支白羽令,你让我不杀乌尔扎,结果导致了我今日的败局。第二支白羽令,你让我放弃现在所有,去重新开始,你知道我有多少岁了,凭什么重新开始?还有第三个白羽令呢?”

    如今的她,早已不年轻了,年过四十,是半老徐娘也不为过。最重要的是,她身边除了蛇涂之外,已经再没有能信任的人。确切地,她从来就没有真的信过蛇涂。

    宓琬看着她,没有第三个白羽令的问题,而是坚持道:“现在重新开始,还来得及。你还这么年轻,就算你只有十八岁,也没有人不会相信。”

    “那又如何?你别想了!现在就随我去城门,让乌尔扎退兵!”

    “然后呢?”宓琬平静地直视她,“乌尔扎退兵了,还可以再来。你难道要将我囚禁一生不成?你走吧,趁还来得及。”

    “和我一直待在一起不好吗?我是你的母亲。”白鹿阏氏眼睛缩了一下,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陡然拔高了音量,“你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

    宓琬弯着唇,“我一直都被你的人看守着,哪里能做什么?”

    白鹿想想,的确是这样,可宓琬的言行让她心中生出不安来。

    宓琬继续道:“我只是想了几天,觉得,你给了我生命,我该劝你一次。如果你走出这里,走出城门,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白鹿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你觉得你在施舍给我一个机会?”

    “不是。”宓琬蹙了一下眉,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她误解成这样。

    白鹿却不在意她的回答,“是也好,不是也好,你如今在我的手里,你只能按我的话去做。别再废话,你若不肯动,我便让人将你绑了抬出去。不要,得寸进尺!”

    最后六个字一字一顿。

    若不是看在她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怀有身孕的情况下,才不会对她这般和颜悦色,直接给她下了毒,威胁乌尔扎简单方便。

    宓琬叹了一声,却没有动,反而坐了下来。

    白鹿正要什么,却见宓琬微笑着看向门的方向,那神色,让她觉得刺眼,不由得想到她年轻的时候看到司空绍时……

    可她偏脸朝门边看去,正看到了斜提着枪站在门口的郭英。

    枪杆抵在他的背部,枪头指地被墙挡住,不过,她的嗅觉也不差,意识到他的枪头必然已经沾了血。

    正疑惑着郭英怎么不进来,便将他将枪抖了抖,迈步走了进来。枪尖上的最后一滴血,在他进屋的时候滴在了门槛之外。

    白鹿:“……”

    反应过来的白鹿公主动手控制宓琬,却被一根短鞭抵到了胸口,几乎是同时,郭英的枪头搭到了白鹿的颈侧。

    白鹿握了握拳,恨恨地看着宓琬,“又是你!难怪你一点也不担心,你早就知道他要来了!”

    宓琬点头,“对。我失踪了,他一定会来找我,所以这个答案,不需要用脑子就能想出来。”

    她将白羽令再次递给白鹿,“你不走,乌尔扎来了,你就走不了了。他是北狄的王,一定得给北狄的子民一个交待。”

    乌尔扎再不想杀白鹿,也不得不面对白鹿已经踏破了他底线的事实。

    她想了几天,还是觉得让白鹿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白鹿呵呵地笑了起来,“我不会离开的。死在乌尔扎面前,一定很有趣。最好,能让他亲手杀了我……”

    这样,乌尔扎一生都不会原谅他自己。

    宓琬:“……”

    白鹿笑的幅度有些大,郭英的枪尖移了移,才没有划破她颈侧娇嫩的皮肤。

    “司空绍还在等着带你离开。若当真一心求死,我便让他自己离开吧。”郭英不咸不淡地了一句,索性收了枪,将宓琬扶到一边坐下。

    白鹿的行为,便是直接杀了她也不为过,偏偏她是宓琬的生母,乌尔扎、司空绍……还有悄悄给他们送来贺礼的宓铎都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重新来过,他只有耐着性子不去杀她。

    “你……谁?”白鹿愣了一下,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司空绍怎么可能在这附近……等她,想要带她离开?

    “不可能的!”白鹿拔高了音量,“你们在骗我!”

    当初他对她了那么残忍的话,和绥和帝一起坚持要她来北狄和亲,从那之后,再无踪迹,怎么可能好巧不巧地这个时候出现?

    郭英道:“他没有去别的地方。这些年,一直都守在你身边,你在凤眼,他便在凤眼,你在王庭,他也在王庭,直到他发现阿琬的身份被人顶替了才回天德调查了半年。若不是那只毒物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淮阳王获罪,他早就会回到你身边了。”

    “不可能!”白鹿还是不相信。

    宓琬往门外看了一眼,“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她不知道要司空绍什么才好了。明明来了,听到白鹿不信的话,还不出现……那清淡酒香早就钻到她鼻子里来了。

    白鹿看向门外,从墙边转出一个人,即便过了二十三年,她也一眼便认出了他。

    她沉了脸,“你来做什么?”

    “我来带你离开,从此隐姓埋名,过就我们两个人的日子,好不好?”司空绍朝她走过来,却被她面上的排斥神色止住了脚步,“我后悔了。在你出城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晚了。”白鹿彻底冷了脸,背过身去不看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看到她此时的神色,“已成的事实,不会因为你的后悔而改变。”

    宓琬想了想,将白鹿一直率没接的白羽令放到桌上,“不论你还愿不愿意与他在一起,你都可以有新的人生。这一支白羽令,我求你离开。”

    对于司空绍当年的选择,她心里亦有不平。

    正是因为他的逃避,才让她二十余年与父母分离,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她分明有着不菲的家世,却比寻常的孤女还要过得艰难,羡慕被父母善待的孩子们。

    从郭英手里接过最后一支白羽令,不舍地摩挲了一下,也放到了桌上,“蛇姑也来了,会将蛇涂按他们的族规处置,不论他制造出了多少怪物,也都会被处置掉。最后一支白羽令,我希望你答应我,不要再做危害他人的事情。”

    白鹿的身子晃了晃,忙将手撑在桌上稳住身形。连蛇涂也没了。她身边当真没有一个可用之人了……

    郭英扶起宓琬准备往外走,“乌尔扎是不会来的,因为这次领兵的,是铁木图。你骗了他二十多年,不让他学天德语,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用天德语着你的计划,再欺骗他,却不知他早就悄悄地学会了,这才凑巧得知了你的计划,知道了你的真实想法。乌尔扎会不想杀你,铁木图却恨透了你。”

    曾经对她有多敬爱,现在就有多恨,并对渠宁阏氏有多愧疚。

    两人走到屋外,宓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不论白鹿阏氏最后做了怎样的选择,这个世界都会再没有白鹿阏氏,北狄与天德的边境也会恢复和平。

    郭英将手里的长~枪交给蒋成,扶着她慢慢地向前走。

    铁木图已经到了府外,看到两人走出来,往他们身后看了看,“她是走了还是死了?”

    宓琬看了他一眼,“有区别吗?”

    铁木图沉默了一下,“不论如何,我都会当她死了。”

    目光落到宓琬凸起的肚子上,“恭喜你们!”

    宓琬弯着眉眼,“也恭喜你,快要当舅舅了。”

    铁木图闻言,神色舒缓了些,“有两个人想见你。”

    他完就走,不给宓琬发问的时间。

    宓琬眨了眨眼,疑惑地偏脸看郭英,问他知不知道是谁。郭英却只是笑笑,故作神秘。

    直到看到营帐里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面容看着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头顶上却有几簇白发,两簇顺着额角垂了下来,还有几簇被束到了脑后,分明就是在王庭戳她酒窝的人。

    宓琬这才反应过来,被郭英扶着走过去,“你是……舅舅吗?”

    宓铎笑着颔首,“果然是我亲外甥女,一眼便能认出我来。难道是因为你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的缘故?来来来,给舅舅笑一下。”

    他搓了搓手,还想再戳一戳她的酒窝。

    宓琬嘴角狠狠一抽,刚出生的时候见到的人,哪里能记得?还有,他这样子,实在像一个浪荡子,让她笑一个,像极了浪荡子调~戏良家妇人的时候的语气……

    郭英面无表情,“瑞王殿下,阿琬累了。”

    就差马上要把人带走了。

    宓铎干笑了两声,心知自己的举动惹了郭英不快,“别这么急啊,不差这一点时间,丫头,舅舅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宓琬早就看到了宓铎身边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带着病态的虚弱样儿。

    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宓琬又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确定,“他是……”

    宓铎道:“这是你的弟弟。以前叫塔里斯,以后嘛……应该还是会叫塔里斯。”

    白鹿郭英开王庭的时候,他没了司空绍在身边,便索性继续待在王庭,还跟着宓琬去了一趟天德,直到天德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才知道白鹿都做了些什么。

    他本就没露面,这下,更不需要露面了,直接到了北狄。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机会与白鹿单独相处。无意间听到白鹿想让塔里斯为北狄之王而塔里斯不愿意之后,便直接去了凤眼,用了不少法子,才和被白鹿关着的塔里斯联系上,又想到用假死来金蝉脱壳的法子,给塔里斯寻来了假死药,这才让塔里斯脱身。

    原以为塔里斯“死”后,白鹿能知错悔改,放下报复之心,却不想,她算用自己来做最后的报复。

    宓铎着着感慨起来,“以后,我就要带着他去别的地方了,可能再也不会见,不过还是都认认脸,哪天遇上了便叙叙旧。丫头,我知道你就算忘了你弟弟,也不会忘了舅舅的。只是你舅舅可怜啊,前四十年总是和司空绍绑在一起,后半辈子,还得和一个男人绑在一起,这一辈子,怕是都不能给你找个舅母咯!”

    宓琬抽了抽嘴角,怎么都没从他的话里听出伤心的感觉来,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是真觉得自己可怜还是就此一,“舅舅这般好,当是你看不上别人才对,若是你想要娶妻,还不知道有多少姑娘会凑上来呢。”

    宓铎一听击掌,“果然是我的乖乖外甥女!得一点没错。这情情爱爱的东西,我看得太烦了,前十七年,我姐姐为了司空绍,把我折腾得够惨。这二十三年,司空绍为了我姐,把我折腾得够惨,我招谁惹谁了?”

    宓琬:“……”虽然她也觉得他的经历可怜,可听到他的话和语气,却怎么也生不出同情来,反倒是觉得有些想笑。

    宓铎盯着她的脸,搓了搓手,“想笑就笑嘛!舅舅这么努力,你都不笑,想笑了还要憋着,当真要让我愁秃头了!”他想戳一戳酒窝怎么就这么难呢?!

    宓琬终是被他故作滑稽的样子给逗笑了,他满足地戳了戳她的酒窝,才正了正神色,对郭英道:“他给你们发了十三道诏令,让你带丫头回京了,你就这么晾着,当真不会有问题?”

    十三道诏令?

    宓琬看向郭英。她还是第一次听,原来绥和帝这么想让她回京去……郭英却还一直告诉她不过是件事……

    郭英确实觉得是件事,嗤笑一声,道:“他让我来边境,我可是乖乖来了。再让我回去?岂不闻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尤其是现在,阿琬有了身孕,哪里受得了长途奔波?”

    京城里的动荡,看似不大,其实影响不,朝廷官员损失了不少,能守边的将领更缺了,各国的君王和使臣在京城或多或少的受了损失,绥和帝还要忙着安抚,甚至因为人才缺乏,只追究了淮南王的罪责,没有牵连司空复,早早儿地让司空复袭了爵,成了现在的淮南王。

    若不是因为白鹿主导了这次的事情,绥和帝哪里还会想要宓琬回京?

    想要找宓琬的麻烦,先得问他答不答应。

    当然,绥和帝还想要郭英给他好好儿地守着北州,下了诏令也不敢用严厉的措词,不敢真的逼他们回去。

    一直在旁边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的塔里斯这个时候话了,“母亲的死讯传过去,天德的皇帝必然不会再下诏令让你们回去了。那皇帝逃过这一劫,其实也没有多久的寿命了。其实母亲早就得了消息,他得了重疾,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母亲才会急着出手,想在他死前出够气。”

    他垂了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中的神色,“其实母亲就算真的当了天德与北狄的主宰,她也不会开心。只是她自己不肯承认这一点罢了。”

    ……*……

    转眼便到了秋季,绥和帝当真没有再下诏令要郭英带着宓琬回京。倒是李潼潼成天严肃着一张脸,生怕一会不注意,宓琬发动了而她不知道。

    宓琬劝休息,“发动了我会叫你的。”

    “有了身孕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告诉我,我回来的时候,都快七个月大了!”李潼潼表示很生气,已经不会再相信宓琬会告诉她的话了。

    宓琬双手捏她的脸,“好潼潼,仙女是要笑的,不要生气,要开开心心的。要不,我们来一,仙女最终会飞到谁家去,是姜国公还是蒋……”

    话音还未落,她便变了脸色,“潼潼,来了……”

    潼潼的脸色也跟着一变,却很快稳了下来,一面让人去通知郭英,一面让香雪去把早就候着的稳婆叫来,同时还让西罗和她一起把宓琬扶到备好的产床上。

    也不知是宓琬力气大的原因,还是她调养得好的缘故,第一个孩子很快就出来了,是个男孩,第二个孩子,却怎么也不肯出来。

    宓琬痛得撕心裂肺,忽想到什么,扯着嗓子对屋外的郭英道:“郭文渊!你忘了给宝宝们取名字了!”

    郭英就立在窗边,听得一清二楚,他不知道宓琬为什么这个时候会纠结孩子的名字,却还是道:“早就想了好些个,都是威武霸气的男孩名字,等你好了,再给你挑。我现在念给你听……”

    宓琬听他完,便感觉肚子里没那么疼了,不多时,第二个孩子也落了地。

    虽是双生,两个孩子却长得不甚相似,一眼便能看出不同来。

    孩子满月之日,平城里多了许多的北狄人。

    一个月的时间,孩子已经和刚生出来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变化。郭英抱着长子宓雷,宓琬抱着次子宓霆。宓霆的模样,就如她梦里所见的那般。

    门房送来一个檀木盒子,是给两位少爷的。

    宓琬觉得奇怪,宾客都会将礼物交给专人,会让门房直接递进来的,必然不是宾客。

    香雪接过盒子,开递到宓琬面前。

    宓琬脸色一变,“送东西来的人呢?”

    门房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立时道:“是一男一女两个人,都长得和天仙一样,在偏角门停了停,是给两位少爷送礼的,因为还有旁的事便先走了。”

    宓琬抱着宓霆立时向偏角门跑去。郭英紧随其后。

    门外人来人往,哪里还有那两个人的身影?

    香雪捧着盒子跟了上来,“侯爷,夫人,这两块玉要怎么处理?”

    郭英将玉从盒子里取出,一块系在宓雷的脖子上,一块系在宓霆的脖子上,“以后还会再见的。”

    这两块玉,是宓琬的那块玉一分为二的。宓琬看着这玉,心情复杂。

    她一直以来,得到的答案都是她的亲生父母等同于无,到了如今,却意识到,他们的心里,一直都有她。

    看着雷霆咧开嘴咯咯地对自己笑着,宓琬的唇角缓缓扬起,露出如盛满了佳酿的酒窝。

    当一个人被仇、怨、恨、怒蒙蔽了双眼之后,便看不到了身边的美好,失去了爱人的力量,甚至恨不得将毁灭带来世间。可即便毁灭了世间,他依然得不到快乐。当他跳出那些的束缚,不再失去自我,感受到了美好和温柔之后,便会重新快乐起来,那些被他忽视的爱意,也重新被珍视起来。

    温柔以待,世间会回以更多的温柔。

    真心以待,世间会回应更多的真心。

    美好以待,世间会生出更多的美好。

    【正文终】

    作者有话要:  愿世间所有良善之人都能被温柔对待~

    1、这本书到这里就结束了。这本书的数据实在不好,是有始以来最惨的一次,我中途也被数据击得消沉了几次,加上手麻的状况时常出现,所以写得很艰难。后来不看所有的数据,闷着头,才按自己原本的设定稳稳地写完……不算再写番外了,希望我今年能一直保持好的状态,写出更多更好的文字,也希望订阅了全本的可爱们能给阿琬和文渊多高分,让他们也被温柔对待。谢谢~

    2、新书已开:《(快穿)女配是只夜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