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中)
2041年7月30日,后人类纪元至新地球转变期过度的倒数一千七百六十一天。
中国,海口,大晚上,那帮下午亢奋到直接一路擦着水,盘旋,旋转,又滑翔回去的南海翼龙们是不在了。
他们一个个翅膀张开都能把海面刮起大海啸,这么一搞,是彻底以后可以带着那群‘翼龙’在海口一代代繁衍,进化,直到翼龙真正地壮大起来。
但他们觉醒了,最开心的也不止是他们自己,至少对有两个人来,他们的‘机票’这一次是真的搞定了。
可这样一来,某位长发大魔王的头发这次是真的输给元仙人了。
他留了一辈子的长发,从孩童,到少年,再到成为一个神明。
他这头从黑色到苍老的头发都没有为任何人剪过一次,是否要剪去长发,像是眼前这个世界一样,从后人类纪元迈向暂新的一页,真的是一个谜题了。
但趁着大晚上,这两个人倒是坐在海口市最后一夜去把双腿浸在水中,一边玩水一边聊起来了。
茯神:“……我愿赌服输,但……元仙人,您老的强迫症什么时候能康复,这都一个晚上了,那帮大傻子翼龙都走了,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帮我剪了头发。”
元仙人:“不要着急,我现在还没想好,让我看看你的脸型到底适合什么新发型。”
茯神:“嗯?这还用想么?当然是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很帅,实在不行……就先剪了,不行再来一次。”
元仙人:“这不行,这和系鞋带不一样,鞋带不是一次性的,但万一剪坏了,我就要看一个发型不好看的人很久,这还会拉低一个王爷的颜值,我送你的新发型,一定会是最完美的。”
——我们元仙人看来是真的对他男朋友的帅哥脸很在乎了。
但长发大魔王以前没换过发型,贸贸然的,现在让他从这个风格变成那种正常人的风格,还真的有点损失了他这种气质。
所以,元薤白此时也陷入思索了,偏偏,他们俩今晚都互相折腾了半天了,这时,柔顺的长发特意散落在肩膀上的茯神也低头,让元薤白握着自己的发丝笑了笑开口话了。
“喂,仙人。”
“怎么了。”
“你知道在,古时候,对一个人来最重要的东西之一被叫做身体发肤,头发一般来,是绝对不能够自己轻易去剪掉的,不然,这就是违背世俗,但关于头发还一种习俗。”茯神着单手拂过自己的长发,将它们交给元薤白一手握住,又姿态有点懒散地对他眨眨眼:“也许,这种事现在听上去是并不科学,但过去往往有一种特殊情况,一对男女,或者一对男性……会剪下头发送给对方,那个人一般就是你的那个他,他们会希望彼此的头发有一天能一起变白,白头偕老就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许诺。”
“这种情况,叫结发,也就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那个结发。所以,我都把我生命中的所有头发一次性送给你了,也算是和你单方面结发了,那除了这个‘新发型’,我们元仙人现在还有别的东西送给我吗?”
这显然是一个玩笑了,茯神也只是这么对着元薤白想要一个关于世俗以外的回应罢了。
但没想到茯神只是随便问问他。
元桃花今晚坐在岸边一直没怎么开口看他的眼睛,此时他一听还真的是顿了一下,又在接下来真的给茯神看了一个东西。
“有。”
“不过不是结发……因为,我听古代还流行一种东西,叫定情信物,它和头发代表了世上关于爱情的最古老的许诺,所以我也准备了,想知道吗?”
这话,元薤白眼神淡淡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的‘结发之人’,第一次虽然嘴角没有上扬,但眼底都是柔情神秘地对他。
可这话,元薤白像读诗一样娓娓道来,他语调自然的话,也完全掌握着海洋的心脏跳动了。应该,元薤白这种轻轻地注视着你的眼神,抚摸你心脏中跳动的动作,才是真的动人。
因为,元薤白这个哪里都写着诱人,神秘的生命,真的就像一首诗一样。他永远有着舒服的韵脚和细腻的用词,当他出现在你的生命,就是一首让人越往下读越沉迷于此地的诗了。
所以,元薤白真的是无论干什么都能让人迷上他了,茯神当然又一次被他这番话给动了,他也真的开始……期待了。
也是这时,元薤白的手也已经放下了茯神的长发。
然后,白衣仙人又坐在他的面前,让他们的坐姿像两个少年一样头靠头,手牵手,轻轻拿出了两个亮亮的东西放在了各自的手心。
可在月光下看清楚的刹那,茯神才发现这是一个……让他手指微微感受到触动,一眼马上就觉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的东西。
……因为,在他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条刚好符合他和元薤白手腕粗细的手链。
这两个手链长得一模一样。
但上头唯独被元仙人用同一块粉红色贝壳专门分成两块爱心,上头还有他们名字缩写的桃心手链。
“阿福……桃。”
这话,元薤白一边替他抬手解开绳子一段,绕着手腕一点点去带上时,还不忘拍拍他的手背在月下笑了一下。
“是用甘太太送给我的那块粉贝壳做的,我之前早就准备好了,可好像一直找不到机会给你,但我是专门做成这样的,记得……以后去哪里都带好,不要从手上掉下来知道么,这是……桃送给阿福的信物。”
“因为有了它,阿福下一次再也不用觉得自己是不幸运的,就算你离开了过去的那场梦,你也可以从此拥有你自己的世界,因为,你有了它,它就会保佑你一直幸运了。”
这一模一样的桃心手链,这么看真的是超可爱了。
茯神被带上了手链,这时看得不话了。事实上,那桃心被他右手手腕和掌心掌握着,他的心又滚烫无比地跳动了起来。
可这个世上也只有一个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两个东西,取名叫定情信物,以此来表达对一个人的在乎和承诺了。
但……对茯神来,在现实里亲眼去见证大脑见过的‘未来’发生了,这种事……还是太过神奇了。
因为……他其实知道自己真的早就见过这个手链了,那是一个当初他刚到海口的梦。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梦中的‘元薤白’的名字是什么,所以,他并无法在梦里称呼对方,可出于那场梦中的茯神已经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人有着最朦胧不过的喜欢了。
不然,他怎么会对那个人牵牵挂挂,搞得第一次失了常态呢。
不过,他当时只觉得那个手链出现在元薤白手上很奇特,他并不知道另外一半是在自己手上的,未来的自己就是那一半的拥有者。
所以,那个梦里出现的元薤白又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他呢,因为那个他,改变的……除了手链,身体的有一个部分也——
“……”
想到这里,茯神微微闭上自己微微发热的眼睛,握住这个桃心手链时竟然也突然不想被剧透了。
或许……未来从此刻开始,真的对他自己而言充满未知的期待了吧。
后人类纪元,从此就要真正带着他和这个人一起飞出去了,但二十三岁的元薤白哪怕还是病弱,苍白地像一朵病桃花一样坐在茯神的面前。
可茯神也知道,对方并不是一朵病桃花了,他从来不是什么病桃花。
他只是桃之央央,灼灼其华,他是一朵经历过残破,美艳,坚韧,凄美地,依旧像他脸上那道桃花痕迹一样为你的生命努力盛开的桃花。
也是这样,长发的骑鲸少年看着手上一直晃动着这根桃花花神给的桃心手链,这东西仿佛给了他内心某种自信,又真正令长发的他开口话道,
“元薤白。”
南海最古老,也永远年轻的神明又一次微微阖上了眼睛,这次他眼底的泪光似乎并不来源于对死亡的痛苦,脆弱和迷茫,而来自于真正的新生了。
“……我服输了。”
“你帮我剪掉……长发吧,随便你想要怎么剪掉它……只要你能来亲自做这件事,除此之外……没有人可以替我做这件事。”
“……”
“让那个活在公元1644年的阿福……真正地从所有不高兴的梦里和你一起醒过来吧。”
“好。”
这话音落下,那散落在风中,原本的一头雪白长发已经像是零落细碎的雪一样飘了起来。
下一秒,伴着骑鲸少年被他的仙人剪断长发,在这天地,海洋和下雪般发丝的见证中,他也低头深深地亲吻住了元薤白。
这一次,元薤白迎上了这个吻,和他缠绵而纯洁地以亲吻的方式永远地告别了关于1644年的那个古老南海故事。
正如茯神自己的,他用这头头发把自己困在公元1644年。
当这满天飞散的雪白发丝从另一个人手中离去,真正地离开他的生命,它们也好像和广东,海口,三亚也做着一场告别。
他们的下一步是要去哪里,将要从此交给后人类纪元和一群送他们离开海口的中国翼龙。
毕竟,翼龙在古时又被叫做风神。
风神翼龙的两对薄翼翅膀一旦张开,这种现代巨鸟将会带着自己背上的两个生命自此脱离悬空的单一社会,世界真的要对他们挥手了。
不过,也是在这种前提下,一段存在于过去某年某月,但也和那些长发一起被吹到半空中的古老对话声也依稀在海洋中响了起来。
……
【“……马三保,又去哪儿玩了,这趟从南阳带回来什么好东西了么,丢上来给我先瞧瞧。”】
【“哈哈,回王爷的话,这是一卷南阳新送上的唐朝美人图呢,也对,您平时最懂这个了,来,三宝给您瞧瞧这图怎么样。”】
【“美人?那拿上来给我看看,要是够可爱我就抢来做我的王妃。”】
被叫做王爷的长发贵族少年翘腿坐在皇宫屋顶上,嘴角弧度略有些嘲讽地一弯,大马金刀地挑挑眉。
那年,这座古老国度正由汉民族最后一个王朝统治,四海升平,富饶繁华,别是人,鱼在这样的国家都养出了别样的雍容,所以他这身天潢贵胄家才能养出来的派头也英俊极了,一看就不似普通人的儿子,倒像个全金陵最受宠、狂傲的纨绔。
等这位有个皇帝爹的纨绔低头粗略了一眼就把那图丢回给对方挥挥手:
【“呵,这算什么美人,根本和大街上的人有什么区别,‘鱼眼睛’也叫美人?这画根本不值钱,我看连一个球都算不上。”】
【“……哈哈哈哈,我的王爷呀,你现在还是年纪太了,这…这不喜欢的人落入您的眼中当然就成了不值钱的‘鱼眼睛’啦,但金陵姐你不理睬,南阳淑女也不可爱,波斯美人你不喜欢,我们的王爷,以后又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呢?”】
【“很简单。”】
那被称作王爷的长发少年将一阵半醉半梦的笑意染上眉梢,抛开其他倒是将这些话收入耳中才翘起嘴角开口了。
【“我要这四海之内,陆地,天空,海洋中,我从……没见过的一个生命。”】
【“这个他’和你们都不一样,有星星一样的眼睛,我没见过的…那种眼睛,第一眼看见我,‘他’就会对我笑那种。”】
【“‘他’一笑,我立刻就能知道是‘他’来了……”】
【“那个会对我笑的人,一笑就让我一眼就喜欢上他,再也不会变的人。”】
【“‘他’就是……我一辈子再也不想忘记的那种人了。”】
……
【“等到那一天,我找到了‘他’,我一定把我昨天新学的第三首诗亲口背给那个人听……”】
【“那首诗是这么写的……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他’,就是我的……芙蓉泣露香兰笑。”】
公元1576年,中国历史上,第一条被人类首次目击的中华氐人龙最后一次出现在了南海,当时的人类社会还处于明朝中后期,社会对于不明物种没有普遍认识。
但广东和海南尚且同属一个地区管辖,当地的人们信奉善良的妈祖娘娘,总将大型海错看错人类们的水中来客,凡是见到未知鱼类必取名称呼,还要奉上食物和酒水款待,
这条年轻的中华氐人龙也此地被人类目击后,茯神,就是当时沿海至南阳地区的人类们对他的称呼。
也许,那年乘船去过海外,见过西方欧亚文明启蒙的明朝人心底已经不信神了,明人会洋文,会做生意,擅长发明创造的存在数不胜数,明朝的造船和贸易文明更是早于海外近三十年。
明人的大脑进化已经不需要再信仰虚无缥缈的神,可以靠他们自己了,但正如那位名叫海瑞的官员所,百姓们永远需要希望,才会称呼他为茯神。
东方人的信仰,永远归结于故乡和民族情结。
茯神只是大家对于古老民族的希望,一种热爱家乡的象征,百姓们喜欢他才叫他茯神,而不是必须让茯神去为他们主动做什么。
但茯神的确从不把他自己当做任何人的神,他只是一个地球生物,他也不是任何人的神,从晚唐,他出生,到宋朝末年时,他由一个遗落的球,产生的对自己到底是谁的思考。
当成祖年年来临,少年第一次用双脚走上陆地。他也化名为福神,前往天子面前,成为一名人类。
他的每一次成长,都在用大脑和陆地生物进行关于地球文明的思考和探讨。
但茯神的进化之路,其实比地球上正常物种想象的要孤独很多,明明,二者跨越千年才能第一次见面,但他们的面孔,血液,心脏还是如此年轻,鲜艳,充满了生命力。
或许,他们抛开了年纪,骨子里都只是两个没长大的少年罢了,一个同为少年的我,才能理解另一个同为少年的你的内心。
但或许,这就像十二块……
哦,不对。应该,是终于苏醒在2041年3月28日的元薤白第一次面对自己的内心时,又对眼前这个人的那样。
“没有心,那就不是喜欢了。”
“用心去喜欢,才是喜欢。”
“元薤白喜欢上茯神了,这就是我那时候真正想对你的话,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