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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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五点三十, 外面的天还没亮,简母便在厨房忙碌起来。

    她榨了豆浆,又做了煎蛋三明治,从昨天起晏河市就开始供暖了, 即便外头刚下了雪, 屋内也还是暖洋洋的,正因为如此, 养在窗台的几盘绿植盆栽才没有冻死。

    简母拿起喷壶走到阳台上, 准备趁这个功夫给绿植们浇浇水, 然而一回头, 竟看到隔壁窗户后, 自家儿子正站立在那, 双目无神直愣愣地看向远方, 像是在发呆, 又像是在梦游。

    简母以为他刚睡醒, 惊讶道:“北北, 怎么起那么早?”

    “啊?”简洛北一回头看见自己母亲关怀的眼神,摁灭手机屏幕, 点头“嗯”了一声。

    “那正好, 我刚做了早餐,来吃点?”

    “哦, 好。”

    简母很快浇完花离开了,简洛北深呼一口气, 低头又看了眼手机屏幕,发现电量只剩下4%了,他给手机充上电,离开卧室走进卫生间, 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冰凉的液体拍在脸上,消减了不少彻夜未眠带来的恍惚感,简洛北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满脸水渍的自己,脑海里却全是乔以西生病那天,满脸泪水,拉着自己控诉的样子。

    他:“北北,你知不知道,我给你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信息……”

    当时简洛北不以为意,乔以西的电话发短信,可能就四年前自己不告而别那会儿,他找不到自己发短信质问几句罢了,最多再来几句道歉的话,等自己拿到这些短信,算是握住了乔以西的黑历史,没事还能笑话他几句。

    在手机没被那些数量惊人的短信撑黑屏时,简洛北是这样觉得的。

    可他错了,乔以西的是真的,他给自己发了很多短信,很多很多,从四年前自己走的那一天,一直发到现在。

    而简洛北从最早那条往后看,一条一条的,看了整整一夜。

    起初的短信内容确实跟他想的一样,质问他去哪了、为什么不声招呼就走了、是因为跟他吵架了吗?

    接着又很快发来道歉的话,自己是因为父母争吵心情不好才了气话,让简洛北不要放在心里,他:[北北,你是我唯一也是最好的朋友,你原谅我好不好?]

    当然,没人会回复他,又过了几天,短信的内容变成这样:

    2016年8月23日:[今天我爸妈离婚了,以后我就要跟妈妈一个姓了,外面下雨了,北北,我不喜欢雨天。]

    2016年8月30日:[还记得上次那只猫吗?北北,你不是想养它吗?我帮你把它带回家了。]

    2016年9月1日:[今天开学了,我不想跟别人坐同桌,就自己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北北,你在新的学校还好吗?有人跟你坐同桌吗?]

    2016年9月20日:[我不想练钢琴了,我让妈妈带我报了别的班。]

    2016年10月23日:[北北,我今天第一次被老师批评了,还叫了家长,但是我很开心,因为我把扔我书包的人哭了,虽然他也了我,但是我没有哭。]

    2016年11月28日:[下雪了,我堆了个雪人,北北,你在南方看得见雪吗?]

    2016年12月7日:[北北,生日快乐。]

    2016年12月21日:[北北,冬至快乐,记得吃饺子。]

    2017年1月1日:[北北,元旦快乐。]

    [……]

    虽然这些短信发出去后就像石沉大海般毫无回应,但乔以西仍孜孜不倦地发着,事无巨细地告知简洛北自己这几年来的生活经历,喜乐和悲欢。

    就像是害怕自己的生活再没有了这个人似的,连家里的猫又吃胖了几斤,最近听了一首曲子还挺不错都想要跟对方分享。

    哪怕分享的人永远也看不到这些。

    2019年10月1日:[北北,我来你的城市了。]

    看到这条信息时,简洛北的心脏猛地一跳。

    去年国庆?乔以西去南城干什么?是去找他了?是一个人去的吗?

    简洛北满腔疑问,可是乔以西只发了这一句话,再没别的内容。

    他也不能去问乔以西吧?简洛北只好继续往下看。

    可是再往后,乔以西的短信发的就不像往年般频繁了,而且常常是没头没尾,像是有感而发的一段话。

    比如去年的夏天他:[最近天越来越热了,时常听到蝉鸣,一听到蝉鸣,我就会想到你。]像怕谁误会似的,下面又跟了句,[你最爱去林子里抓这些东西了。]

    20年的2月14日他:[今天情人节,有人向我告白,我直接拒绝了,她问我原因,我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

    [……]

    2020年4月28日:[这个理由还挺好使,这一段时间追我的人少了很多。]

    2020年5月5日:[又是一年立夏,蝉鸣也很快就来到,北北,我没骗她,我好像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简洛北惊讶不已。

    还真的有喜欢的人了?这不都是挡桃花的借口吗?

    2020年5月30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可能在今年国庆,也可能更早。]

    [可是北北,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甚至时间一长,可能都不记得我了。]

    简洛北:“???”

    还能有乔以西喜欢,而不喜欢他的人?

    不过终于让他抓到乔以西的把柄了,以后找机会好好笑话笑话他!

    [……]

    2020年9月15日早上:[待会就要是奥数复赛了,北北,你想上哪所大学?]

    中午:[北北,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是不是?]

    这个简洛北知道,是他转学那天,那天晚上乔以西急匆匆的回校了,是因为……自己?

    简洛北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好像……忽略了什么最为重要的东西。

    2020年9月26日:[发现了某人怕鬼的秘密。]

    2020年9月30日:[谢谢你把自己的福运buff分我一半,不过桃花盛开……桃花太迟钝,一直不开怎么办?]

    简洛北:“……”

    不开花你不会想办法让它开花?迟钝你就去明示呗!

    简洛北捏着下巴恨铁不成钢地想,你去追人家不就好了?长那样一张脸,怎么就不知道利用呢?活该一直单身狗!

    简洛北一直盯着屏幕,视线一直被强光线照射得都有点模糊了,他揉揉眼睛,准备看最后几条信息。

    昨天下午11点05分:[他们初雪最适合用来告白了,想来也是,所以我在第一眼看到落雪时就跟对方告白了,虽然“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的是在心里的。]

    看到这里,简洛北觉得就还好,不就是乔以西喜欢一个人,可是别人可能不喜欢他,而且这家伙还怂的一批,藏着掖着,连告白都不敢,这都没什么啊……

    可是最后一条——

    [北北,其实我笑起来也不丑的。]

    他当然知道乔以西笑起来不丑啊,丑?笑死,他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不对。

    很不对。

    简洛北脑子嗡的一声,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捏着手机,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就这么一瞬间,仿佛一直蒙蔽他的轻纱被掀开,先前心里的怪异,以及乔以西经常容易面红耳赤都得到了解释。

    ???

    这句话什么意思来着???

    因为自己“这女生笑起来挺好看的,要不,乔以西,我答应得了”,所以乔以西现在给了他这句话的回应,“其实我笑起来也不丑的”?

    乔以西为什么要这样?

    这句话也太让人浮想联翩了吧?像自荐枕席似的……

    可是,真的是他臆想的吗?不是乔以西故意这样引人遐想的话吗?

    简洛北表示太过于难以置信,决定把这些短信全部再看一遍。

    可一旦心底产生了某些想法,再看之前那些短信时,那些字里行间被他第一遍忽略掉的细节被放大,更加辅证了他心里的想法。

    越看越觉得那些分享生活的短信像极了爱情,还特么是异地恋那种。

    简洛北捂住发红发烫的脸,躺倒在床上,左右滚成一团。

    难道乔以西喜欢的人,是自己?

    想着想着,刚洗好的脸又变红了。

    简洛北只好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再洗一遍,直到脸上不正常的温度消去。

    “北北,怎么那么久?三明治要凉了。”简母端着盘子,催促道。

    “马上就好。”

    简洛北一抬头,就看见镜子中的自己一张大红脸。

    什么啊,自己的脸皮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薄了?

    简洛北开卫生间的窗户往外看去,昨晚的雪应该是在夜间就停了,外面只落下薄薄一层,远远不到可以堆起来雪人的程度。

    简洛北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正好,今天不用见乔以西了,他现在可不好意思见这家伙。

    他拍了拍脸,让自己稳住,刷完牙走出卫生间。

    灯光下,简母终于瞧清自己儿子的神情,地惊了一下,关怀道:“北北,夜里睡得不好吗?是不是被子太薄了?”

    简洛北拿起一个三明治就往嘴里送:“没有没有,睡得很好。”

    “哦,外面雪停了,化雪时最冷了,穿厚点哈。”

    “嗯,妈,我知道的。”

    这时简父也从书房里走出来了,坐在餐桌上跟简洛北一同用餐。

    见父母都不紧不慢,十分悠闲的样子,简洛北不禁问道:“对了,爸妈,你们今天不上班吗?”

    “对啊,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不用去实验室。”简母笑笑,“所以北北,我昨天跟你爸商量了一下,今天中午叫上西和你乔阿姨,咱们一起聚聚,吃个饭吧。”

    “咳咳……什……”

    简洛北被嘴里的三明治噎得咳嗽个不停,简父连忙把豆浆递给他,拍着他的背:“慢点吃。”

    简洛北顾不得去喝豆浆,缓过劲来连忙看着父母问:“啊……就,非得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