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为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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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槐序进房间时李暮商正在电话。

    茶几上放了一些包盒,还没拆开的那种,有食物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

    “有什么事你联系Alva,”李暮商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的不耐烦,听到屋里的动静,他把手上的烟灭了扔进烟灰缸里,“不要再给我电话。”

    拉开阳台的门,有些烟味飘了进来,李暮商又很快的把阳台门拉上了,把夏夜的晚风和浓郁的烟味都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但苏槐序还是能闻到对方身上留下的香烟味。

    只是他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现在时不时都来上一根。

    “吃饭了吗?”李暮商将手机随意的放到茶几上,坐下去。

    但手机又开始响起来。

    “没有。”苏槐序无意间扫了一眼亮起来的屏幕,上面是一串陌生号码,居然连备注都没有。

    虽然知道实属不该,但苏槐序还是有些好奇这号码是谁的,让李暮商的情绪如此不耐烦。

    李暮商按下静音,将手机屏幕扣向桌面。

    “一起吃。”李暮商着把包盒都开了。

    苏槐序以为会是怎样的山珍海味,结果一看居然是重庆面,刹时有些哭笑不得的到:“李导专门叫我过来吃面的?”

    李暮商解释:“我和朱婶了不用送,还是送过来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只好把你也一起叫过来。”

    我行我素的李暮商有朝一日和他解释这么一大段话,不适应的人反而成了他。

    苏槐序顿了顿,才接过李暮商递来的筷子,挑了一筷子面起来。因为放的时候久,已经有些凝住,他搅动着碗里的汤汤水水,笑道:“她是个热心的人。”

    李暮商望着他,冷不丁来了一句:“不生气了?”

    苏槐序便被呛住了。

    他咳嗽了好几声,才放了筷子,:“我没生气。”

    “你生气了。”李暮商又恢复了不听人话的死样子,只一味笃定自己认为的样子——虽然苏槐序不得不承认,此刻他的笃定是正确的。

    但苏槐序怎么可能承认呢?他提了一口气,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李导想多了,做这一行,有那种绯闻很正常,没什么好生气的。”

    “我的不是这个。”

    “我的是——”李暮商顿住了,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嘴角也勾了勾,“你知道我在什么。”

    如果面前有一杯水,且苏槐序还是七年前的他,此刻他应该已经把水泼到了李暮商的脸上。

    但很可惜,没有水,他也已经是三十岁的苏槐序。

    苏槐序:“我不知道你在什么。”

    “你不知道?”李暮商眉梢微挑,眼神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那一瞬间苏槐序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想躲——但他往后靠的瞬间,李暮商突然站了起来,黑影带着一种难以抵制的压力往下,李暮商弯下腰,嘴唇几乎挨到他的嘴唇上。

    他的两只手撑在茶几,只要再稍微往下倾那么一寸,就能吻住他的嘴唇。

    呼吸好像乱了。

    苏槐序眼中的慌乱显而易见。

    李暮商反而气定神闲的调戏他:“需要我再重现一下你为什么生气吗?”

    苏槐序定定的望着他,总觉得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黑暗逼仄的房间,他是人偶,而李暮商是玩弄他的神祗,他在他的股掌之间,情绪完全由对方掌控。

    那样的感受其实很不好,他所有的情绪都任由李暮商拿捏,他没有了自己的思想。

    他想挣扎,想反抗,可因为爱恋与情欲越陷越深。

    回头想想,李暮商总是游刃有余的,发了疯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

    所以当李暮商往前更近一分的时候,苏槐序坐着椅子往后退了一步,跟随凳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呲”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响亮的一个巴掌。

    苏槐序重重的在了李暮商的脸上。

    在李暮商愣神之际,他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平静的表象被撕了个粉碎。

    他咬着牙:“李暮商你觉得自己很幽默吗?”

    “啧。”李暮商搓着自己的脸,幽幽的叹了口气,安静的望着他,宛如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我就知道,一个人刻在骨子里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变。”

    苏槐序觉得自己仿佛又一次赤裸的站在李暮商的面前——这么多年,他那件好不容易穿回去的衣服,再次无处遁形。

    他还是没有学会不去在意李暮商。

    也是,如果他可以做到不在意,早早地就应该回国。

    “李暮商,我不是二十三岁的我了,”苏槐序捏着拳头,虽然强忍着情绪,眼眶仍然是通红的一片,“我现在不缺钱,不会再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

    李暮商怔了一下,他似乎也没想到苏槐序会给自己这样的答案。

    那一刹那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然后他非常迅速的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想再次把我的衣服扒下来给所有人看是吗?”苏槐序冷冷的看着他,“那你去做好了,顺便告诉全天下人,曾经我拿了你的钱,被你干了一阵子,最后落荒而逃。”

    李暮商猛地停住了。

    他眼里闪过一抹受伤,然后:“我以为我们那时候是在谈恋爱。”

    苏槐序不知道李暮商哪里来的脸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们俩到底是谁受了伤啊?

    苏槐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们俩立在那里,就这么沉默的站了足足有三分钟,最后苏槐序率先开了口:“再不吃面要坨了。”

    苏槐序没有逃走,而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坐了下来。

    李暮商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怔了一下才很听话的又坐回他的对面,拿起筷子在碗里捣了两下,沉默的吃了几筷子后又弱弱的问道:“我们那时候不是在谈恋爱吗?”

    好像一只受了伤,在雨天里缓慢踱步的狗,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

    苏槐序最受不住的就是他这样的表情,于是很心软的回他:“可能是吧。”

    画画的时候,做爱的时候,李暮商常常提出一些无理要求。苏槐序总是拒绝,李暮商总是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用爱来胁迫他,最后他总是玩不过李暮商。

    他要什么,他就给什么,最后把自己给得遍体鳞伤。

    李暮商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他:“那就好。”

    苏槐序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的。

    李暮商絮絮叨叨的,又了很多话,他和白天的李导截然不同,这个晚上完全变成了以前他们热恋时期的样子,只是苏槐序给的反应往往不再像以前那样了。

    他不会伸出手挠挠他的下巴摸摸他的头,像安慰狗狗那样。

    除了那个差点亲上的吻,他们俩也再没有其他的更亲密的动作。

    吃完饭后,李暮商甚至陪苏槐序对了会儿戏,教了他一些如何更好入戏的办法,苏槐序把自己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学习上,即便感受到那一抹炙热的目光,也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将近凌苏槐序才回自己的房间。

    阳台大开着,岛上这个时间段已经没有任何的灯光,他仰着头望天,反而星辰点点,很有点浪漫的意思。

    苏槐序抽完一整根烟才洗漱睡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最开始出国的那段时间,他总是梦到。

    他站在人群中,周围的陌生人来来回回穿梭而过,与他擦身,最开始没有任何人为他停留脚步,可逐渐有人回过头来,手里捏着一张又一张的照片,指着他好像在议论着什么,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好像被扒光了衣服。

    他蹲下身去想要躲避,可没有任何人护着他,无数的唾沫与嘲弄,只他自己一个人来面对。

    有更多的照片从天上洒下来,砸在他的身上实在是疼,那些照片如锋利的刀片一般在他的身上割出一条又一条的血线,他的脚底逐渐踩上了一滩血迹。

    苏槐序此时猛地坐了起来。

    他睁开眼,房间里一片黑。他一时间分不清楚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慌张之间想要找一个支点,跌跌撞撞的下床去开灯,结果玻璃杯“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他一脚踩了上去,尖锐的东西瞬间扎破了他的脚底。

    苏槐序吃疼的坐回床上。

    他在黑暗中安静了很久,眼睛适应了如此光线,才单脚跳着把灯开,然后沉默的处理地上的那些碎片。

    脚还在流血。

    苏槐序记得瑟抽屉里有医药箱。

    从里面找出来消毒的和创口贴,苏槐序随意的喷了一点消毒水。

    伤口挺大的,一个创口贴根本盖不住,苏槐序便连着贴了四张,才勉强把伤口给遮住了。

    等忙完之后,他才有时间去回想做的那个梦——以前做这个梦的时候,梦里每个人的脸他都看得很清楚,现在反而不了,每一个人的脸都变得很模糊。他认不出来是谁。

    到底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吧。

    看一看手机,才凌四点半。

    有一条未读短信,是熟记于心,好几年都没换过的一串数字。

    苏槐序点开来看,李暮商邀请他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饭。

    苏槐序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自嘲似的笑了笑——他心想他要是再天真一些,可能会误以为李暮商在重新追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