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回来了

    这栋三层洋楼的一楼，偌大的客厅内。

    姜老夫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酱紫色提花锦缎旗袍，她满头银色发丝梳得一丝不苟，戴着老花镜，身材娇玲珑。

    单从背后一眼看去，纤细窈窕的好身段，压根看不出是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家。

    这会儿姜老夫人站在客厅窗台边上，拿着把银剪，慢条斯理修剪五斗橱上放的一盆造型古朴苍翠的古柏树盆栽。

    一只黑耳朵的牛奶猫，懒洋洋的趴在木质摇椅边摇椅前，铺着的阿什米尔羊毛脚踏垫上。时不时随音乐节奏，轻轻晃动一下蓬松的长尾巴。

    好不惬意……

    窗台边，是个黑漆镶螺钿牡丹蝴蝶花纹的五斗柜。

    擦得铮亮的台面上摆放着插有鸡毛掸子的五彩斗花花樽，带玻璃流苏坠子的老旧台灯以及一部老式留声机。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乐声响，歌舞升平……”

    此刻留声机里转动着黑胶唱片，播放的是经典老歌。

    可能年代久远，已经磨损严重的唱片放出来的声音显得有些含糊而变调。不过经过这般失真，反而让女星的嗓音平添了一丝略带沙哑的性感。

    听到外面大铁门外恼人的喇叭声响起时，姜家老夫人并没在意，继续修剪着盆栽。

    “谁呀？来了，来了……奶奶，可能是姐们回来了！”

    家里的保姆娟从厨房那边后门出去，跑着去拉开大铁门。

    没想到的是，一直趴那里的花白猫咪仿佛听到声音召唤似的，翻身起来一骨碌朝着门口方向快速窜了出去。

    “应该是淑淑回来了！”姜老夫人瞧见猫咪的反应微微一笑。知道外面马上要进来的人，应该就是自家宝贝外孙女俞未晚。

    “可不是，起来也怪，每次淑淑姐回来也不用怎么出声，可乐却就是晓得跑出去迎她进屋。哎呀，光顾着话了，我还得赶紧把青菜炒出来……马上就可以开饭！”

    在姜家帮佣了近五十年的老保姆成婶，端着一盘才刚洗好的进口车厘子从厨房出来。

    听到姜老夫人这么的时候笑吟吟地附和，边把装车厘子的水晶果盘放到茶几上。

    忽然就又想起来，自己还差个青菜没炒出来。

    “外婆，当当当，惊喜吧！我回来了！grandmother……亲爱的外婆，你的宝贝孙女回来了，有没有想我啊！来，抱一下，再亲亲！”

    俞未晚才一跨进客厅大门立刻扔开行李箱，快跑三两步冲到姜老夫人面前，扑过去热情地伸手搂抱住可爱的老太婆。

    “心剪刀，心剪刀……你这熊孩子！”俞未晚猝不及防的搂抱动作，让姜老夫人一不心错剪下一枝柏树枝，又心疼自己的盆栽，又怕手里的剪刀会误伤到宝贝外孙女，赶紧随手放到五斗橱柜的台面上。

    “哎呀！剪掉这么大一枝。赵女士，你这价值十几万的盆栽这下不值钱了！”

    俞未晚见自己不心闯了祸，赶紧松开手，嘴上却还是忍不住损上一两句。

    “外婆，我回来了！”

    跟在后面进来的俞非晚上前几步，走到姜老夫人面前了声招呼。

    “非非回来了，快过来让外婆瞧瞧，伤得严重吗？怎么不早点儿电话跟家里一声，外婆也好派人过去照顾你。看看，又瘦了不是。”姜老夫人对俞非晚这个继外孙女倒是真心实意的有几分疼爱。

    赶紧伸手过去，拉着俞非晚仔仔细细的上下量。

    毕竟那些年俞非晚的父亲俞文哲，是个难能可得的好丈夫跟好继父。

    不但一心一意对自家玉华很好，连带着对淑淑这个拖油瓶女儿也是爱屋及乌的好。

    为了孩子不受委屈排挤，俞文哲甚至还给原名叫高淑的继女，改成了跟自家女儿俞非晚差不多的名字——俞未晚。

    对比那个傲慢无礼又不负责的前女婿高仕德，姜老太太觉得女儿后来改嫁的俞文哲简直就是捡到宝了。

    那些年两口恩恩爱爱的，你侬我侬，让玉华脸上也难得的有了笑容。

    将心比心，她这个做外婆的，自然对俞文哲前妻留下的这个女儿俞非晚，也禁不住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疼爱跟关心。

    况且在俞非晚很的时候，因为机缘巧合被她捡回家抚养过大半年时间，也算是间接凑成女儿的第二段美满婚姻。

    “哪里有瘦，只不过最近没怎么锻炼，看着肌肉有些松弛。这里，有那么一点点骨折，只是看着有点儿吓人而已，其实早就没啥大碍。”俞非晚不得不取下太阳镜，让姜老夫人亲自过目。

    幸亏听从俞未晚的建议，提前涂抹了厚厚遮瑕霜跟粉底，加上老人家上了年纪眼神已经不济，总算让她顺利的蒙混过关。

    至于她瘦了，的确是有瘦。

    不过关于这事俞非晚就更不可能承认，毕竟只有一种瘦，叫家里长辈觉得你瘦而已。

    她才不要被每天灌许多的补品，最后胖成一只猪。

    “非非，跟外婆到底怎么弄伤的，伤到哪里了？脸上啊，不会是被人给了吧？就在外面出租房住不靠谱，经常会遇上不可理喻的房东，胡搅蛮缠的房客……”

    姜老夫人在接到俞未晚的电话时，听俞非晚受伤住院后，当时被吓了一跳。

    怕她担心俞非晚，最后俞未晚也只敢含含糊糊的就是受了点伤才住院的，现在已经出院，中午姐妹二人要过来这边吃晚饭。

    因此姜老夫人并不知道，俞非晚受伤的地方会是脸部。

    “一不心摔下去后磕到的。外婆，我真的已经没事了，不然医生也不可能让出院的对不对！”

    俞非晚压根没敢提及前几天的那场轰动全市乃至全国的，且又惊心动魄的连环车祸。

    怕惊吓到老人家，只能含糊其辞的是自己不心踩空后摔下楼梯弄伤的。

    反正这个伤的确也是摔倒所致，只不过省略了其中一些最重要的过程没而已，算不得谎。

    “你这孩子，不会是低血糖又犯了才摔倒的。都跟你搬回来住，搬回来住。家里有成婶每天给炖些滋补的汤汤水水，怎么也比吃外面那些高盐高油的外卖有营养得多。

    这次一定要多住几天才可以，最近让人收了好几个品相不错的平安扣，一会儿拿给你戴上。

    由普济寺智远大师开过光的，定能保平安！淑淑也有，这不是你生日也快到了。来，吃点车厘子，晓得你们要回来，电话让巷子口那家水果店老板特意送过来的。”姜老夫人把剪刀放进五斗柜的其中一个抽屉里。

    转身一手拉着俞非晚的手，一手牵着俞未晚，祖孙三人一起走到客厅的红木沙发坐下。

    坐下后，姜老夫人马上端起水果盘塞给俞非晚，忍不住再次仔细端详。

    越看越喜欢，嗯，还是咱们家非非最乖了！

    “外婆，我真的已经好了。再大学马上就要开学，第一学期必须住校。这不是米国的学校那边还有些后续工作必须得完成，那边跟这边有十几个时时差。总这样折腾会影响到您老人家晚上好好休息。”俞非晚立刻搬出一直以来的借口推脱道。

    她们姐妹怕吓得家人，临回国前商量了一下，回国后压根没敢告诉姜家老夫人，俞非晚去年在米国那边都历过什么。只是俞非晚生了一场大病，需要休学回国调养一段时间。

    虽然明知不可能，不过杯弓蛇影的俞非晚到底还是心存忌惮，不愿万一发生什么危险会拖累到家人。

    恰好又算再修个博士学位，去年年底决定考博后就以此为借口，搬出姜家老宅，住进了租来的出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