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陆贺霖扯住金霓生不放手:“我哥让你去我家吃饭呢!刚才我哥当着你的面我一掌,你不帮我话还转身就走,我追出来找你,我哥肯定在背后骂我。”
李若庭站一旁听了,才知道原来陆文学得几个人是因为金霓生来了。
金霓生忍无可忍,气得要拔剑出来:“够了!”
李若庭细看他手中造型简单的剑柄,竟然不是白虹。
“走吧。”燕慈率先转身,掰过李若庭的肩膀让他别再盯着金霓生看了:“带我去见陆文学。”
李若庭被他捏着肩膀往前走,不住回头:“我、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话音刚落,陆贺霖和金霓生的身影从他们头顶掠过去,燕慈搂起李若庭的腰御风跟上。
一顿午饭,陆文学只吃了两筷子就不动了,一个劲儿盯着燕慈看。
燕慈神情自若给李若庭夹菜,李若庭把头埋进碗里,陆贺霖对着金霓生的脸大口扒饭,金霓生皱着眉头看李若庭十分自然地把燕慈夹给他的菜吃了,没有任何不习惯的样子,金霓生忽然感觉毛骨悚然。
“……师弟。”陆文学欲言又止。
燕慈抬眼,“陆文学。”
他认为,自己已无颜面再与孙无命的弟子互称师兄弟了。
陆文学用巴掌搓揉了好几遍脸,脸都搓红了:“不是……你来了陆溪谷怎么不找我?”
燕慈端起酒杯道:“这不是来了。”
陆文学一时语塞,也端起酒杯闷了一口,他重重放下杯子:“贺霖,你带这位兄弟和霓生去潭边看看怎么样了,我怕乡亲们有事。”
陆贺霖的眼珠子终于愿意转向他哥:“我还没吃饱。”
“吃吃吃!都吃三碗了还没饱!”陆文学“啪”一掌拍陆贺霖后脑勺,“快去!”
金霓生和李若庭齐齐放下筷子就往外面走,陆贺霖摸着自己后脑勺跟上。
桌边只剩陆文学和燕慈,两人安安静静喝了半晌酒,陆文学忍不住问:“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深山。”燕慈垂下眼:“见你安好,我很高兴。”
陆文学愣怔片刻,虽然瞧不出燕慈的表情有在高兴,但他知道燕慈这个人,能出这样的话,一定是高兴的。他简直有些受宠若惊,搓了把红通通的脸感叹:“你的事也别心里藏着了,你连喊我一声师兄都不愿意,师父当年没怪你,只是担心你……再你把师父救出了天师塔,他老人家更不会怪你了。”
燕慈只是喝酒,不再什么。
陆文学絮絮叨叨:“十来年过去就过去了,我都四十好几了。”
“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燕慈面无表情敬他一杯酒:“师兄。”
陆文学噗一下笑了,伸出一根指头点点燕慈:“你还是不会夸人!”
他明明没喝多少,脑袋却已经晕乎乎的,本就话多的人,现在话特别多。
陆文学先是回忆了他们二人在无尘顶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又提起金燮,他痛骂金燮不是个好人,无尘顶发生的那些事,天下人都传遍了,时而又开始感叹当年他们三个可是经常待在一处的,感叹几句又骂骂咧咧,不过最终他还是拍了拍燕慈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师弟,给师兄一个面子,答应我一件事儿。”
燕慈直视他:“师兄但无妨。”
“错在金燮,不在他儿子,不要让金霓生难做,他已经是无尘顶的门主了,不管如何,我们曾经都是无尘顶的人。”陆文学叹口气:“你不希望无尘顶没落吧?你可记得,师父挺喜欢金霓生的,总他能成大器。”他手掌在腰间横着比划一下,勾起了燕慈的回忆。
孙无命虽厌恶金燮身上的世俗气息,却对金燮这个儿子十分喜爱,每次这个半人高的子来无尘顶,孙无命都要抱一抱瞧一瞧,金霓生十分好奇他的腰间的葫芦里装了什么,孙无命好脾气地取下来给他玩。
“今早,金霓生来得时候还不敢见我,怕我以孙无命弟子的身份怪罪于他。”陆文学闷一口酒:“你呢!来了也不敢见我,也怕我怪你?都是过去的事了,都过去了!”着着,他摇摇晃晃倒在桌上,燕慈把他手中的杯子拿下来,他猛地攥住燕慈的胳膊:“师弟!你千万别走,我话还没完呢!”
见燕慈点头,陆文学才放心地闭上眼睛,燕慈起身利落地把他扛了起来,跟着陆家的仆人送陆文学回卧房。
山谷深潭边,秋风卷起几片火红的枫叶送进潭中,枫叶似一只只船在水面悠悠荡荡。
三人静坐在潭边,陆贺霖随手摘了根草茎进嘴里嚼,金霓生横眉怒目道:“不脏吗?”
陆贺霖呸呸吐了,挑眉问身旁神色不自在的李若庭:“当时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的孩子怎么了?”他张开双臂,“当初不是特别大一只的吗?”
李若庭搂着墨山笑笑:“它为救我受了重伤,一言难尽。”
他这些事,一天一夜都讲不清楚,不如不讲,只要他们两个知道他活着就好。
陆贺霖躲开墨山一爪,嘿嘿笑了:“还是挺凶!”
“李若庭。”金霓生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后来的事,我已经尽力了。”
当初他爹的确轻视了李若庭,身为长老却连一个弟子也不主动给李若庭招,李若庭在无尘顶拿着不及别的长老一半份额的月钱不,李若庭去邵咸城立大功,为无尘顶壮大名声,到头来没得到什么好处,后来他执意带李若庭去杀彭候,结果李若庭差点死了他爹都不愿救一救。
所有事情起来,除了亏欠,还真不出什么来了。
金霓生最开始是观望,接着是替李若庭不平,最后竭力帮助他,现在他唯一得出口的话,也只剩一句他已经尽力了。
他是万万不愿意李若庭死的,他好不容易才交了第二个挚友,除了陆贺霖,他与李若庭是最熟稔的了。可千言万语到他的嘴边,他不出来。
李若庭连忙站起来:“我知道。”他笑弯了眼睛点点头:“我都知道的。”瞥见金霓生腰间的剑,他迟疑了一会儿:“白虹呢?”
金霓生挪开眼望向潭面,冷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李若庭稍稍一想,便明白了,白虹乃是金燮所铸……他心底松了一大口气,金霓生能主动与他搭话,能出善恶终有报这样的话,足以证明金霓生不会再与燕慈为敌。
他不禁有些感动,抬眼见金霓生红了眼眶,他叹了口气。
“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告诉我。”金霓生攥着剑的手紧了紧,“但你特意跑来告诉我。”
李若庭揉着墨山脑袋,声音轻轻柔柔的:“你和陆兄弟帮过我,我又利用你逃出生天,我该告诉你。”
金霓生举起拳头,本准备捶李若庭一拳,拳头转了个弯捶在陆贺霖身上,“你可知道我当时真恨不得……”
陆贺霖莫名其妙扶着自己的胳膊,“今天我怎么尽在挨?”他拦在李若庭和金霓生中间吹胡子瞪眼:“你们两个当我不存在!”
“哗啦啦——”
潭中心一根水柱再次升起,把三个人目光吸引过去,墨山焦躁不安地吼了两声。
就在这时,潭里突然窜出一条青色的身影,顺着水柱冲出水面,隔着碧色的潭水与李若庭对视了一眼,又顺着水柱消失了。
此刻是正午时候,守在潭边的乡亲们都回家吃饭去了,只有被陆文学赶出来的三人面面相觑。
“你们看见了吗?”李若庭咽了口唾沫,声问身边两人。
金霓生和陆贺霖一起点头。
深潭里有兽,那绝对是一只兽。
李若庭与它对视的一眼迅速记下了它的模样——像蛇,长长的碧色身体,脑袋形状也像蛇,却比蛇多了两侧鳃在面颊上,没有爪子没有角也没有胡须,和传中的龙差别实在太大。
“它是绿色的眼睛。”李若庭沉吟道,细细回忆,那条蛇的眼神,居然还挺温柔的。
要是凶兽,看李若庭的眼神真不像,温柔到让李若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要不是凶兽,生杀这么多牲口,又实在担心它变本加厉下去。
“我猜它是听见墨山的吼叫,被引出来的。”李若庭出自己的猜测,把墨山塞布兜里重新背上:“灵兽和灵兽之间很容易闻见气味,它已经听见闻见墨山了,我们去告诉陆前辈吧?”
“告诉我哥没用!等会那些父老乡亲来了,我哥拿不出他们!”陆贺霖自作主张道:“你让你儿子再吼两句,我把它抓出来!”
“墨山不是我儿子,你再它要生气了!”李若庭对着陆贺霖大眼瞪眼,“行,我试试。”
墨山大爷十分不痛快,因为陆贺霖讲话让它想挠人,它真想拍着陆贺霖的脑瓜子:老子是李若庭的爹!
但它没,因为陆贺霖听不懂,所以它更不痛快了,正好对着潭水吼吼能发泄发泄。
墨山一通狂吼,深潭边的枫树不住抖动,落了整整一潭的红叶。
暗绿的潭水波动了起来,水面鼓动出一个水泡,刚才那条大蛇的脑袋露了出来,能看见水泡里有一双碧色的眼睛,两根细细的墨绿眼瞳。
大蛇就这么看着李若庭和墨山,陆贺霖等着它多出水面一些,再下手抓蛇,谁知水泡没出现太久,蛇头随着水泡沉了下去。
李若庭思来想去,一拍手掌:“它可能出不了水。”
这蛇出现的时候身上都带着水,再加上那些牲口都是掉进过潭里的,李若庭推测它离不了水。
金霓生当机立断把鞋踹了,陆贺霖盯着他的白靴子发问:“你干嘛呢?”
“下水。”金霓生把剑扔陆贺霖怀里,陆贺霖连忙把他拉住:“你不要命我还要,别逗我了。”
金霓生紧蹙着眉:“那你下?”
陆贺霖叹口气,把剑扔回金霓生怀里,脱下自己的外袍道:“我去我去,帮我好好抱着衣服,脏了我可不穿了,我裸着走回去。”
金霓生翻了个白眼,看着陆贺霖解开自己的里衣系带,陆贺霖脱了雪白的里衣,紧实的腹上沿着两侧腰有两条往下延伸的浅沟。
李若庭突然凑两人边上:“假如水里的东西要咬人,你们两个能治住它吗?动作要很快。”
陆贺霖和金霓生同时看向李若庭,都抛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
李若庭收获了两个轻蔑的眼神后,下定决心:“我把脑袋伸水里,你们护着我,我怕我被它咬掉脑袋。”
“兄弟,我们两个有本事的不去,让你这个……”陆贺霖做了一个写符的动作:“不是你弱啊,我是论身强体壮,还数我们要好那么一丁点儿。”他捏起手指头比划,笑嘻嘻道:“就一丁点儿,你别往心里去。”
金霓生直接拒绝:“不行,别逞强。”
李若庭一手扶额,无奈道:“我知道我弱,只是你们听不懂灵兽话,我听得懂,与其来去,不如我问问它到底想做什么。”
金霓生和陆贺霖都愣住,两人算是终于明白了。
“来!”李若庭解开身上的布兜放地上,跪在潭边慎重道:“它攻击我的话,你们再动手。”
金霓生拔出剑守李若庭左边,陆贺霖守他右边,李若庭一声令下,三个人同时把脑袋扎进水里。
李若庭屏住呼吸,在水中睁开眼睛,潭中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外面看起来墨绿的深潭,里头居然亮堂到可清楚视物。
他能隐隐约约看见潭底盘着一条什么东西,正猜测是那条碧色大蛇时,那双绿眼睛从潭底另一侧出现,形态极其优美且缓慢地向他们游来,原来大蛇的腹部还长着一条条薄如蝉翼的东西,类似鱼类的鳍,那些碧色薄纱状的鳍在水中伸展波动,看起来飘逸动人。
李若庭抬起头,露出水面猛喘几口气,金霓生和陆贺霖也抬起头,三个人大喘一通,又咕咚一下埋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