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灼轻轻的抽了口气, 他感受到一月份的风穿过胸膛时的冷冽。

    补救好像已经来不及了，裘灼万分后悔自己问出来的那句话。

    可惜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而且戎泽淮那边好像还挺认真的。

    “我也觉得很奇怪, 但你对我好像有一种很特殊的吸引。”既然都开口了, 戎泽淮觉得自己不如坦率一点, 把感受都出来。

    他站在之前和裘灼一块儿呆过的楼梯间，橙色的暖光暗暗的照下来，戎泽淮停了一会儿, 等对面的反应。

    裘灼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手一用力，不心把树叶给摘了下来。

    这未免也太扯了……裘灼深呼吸一下，理清楚思路。

    但好像越理越乱。

    所以他那次挡酒，签约出事的时候那么快赶过来, 堂堂一个大老板不惜拉下面子……全都是因为戎泽淮喜欢自己？？

    很合理, 但又不是特别合理。这人可是戎泽淮。

    戎泽淮太久没听到裘灼的答复，有点慌，都坦白到这个地步了，干脆直接一点全出来好了。

    “我可以追你吗？裘灼。”

    “嘟”那边挂了电话。

    楼梯间的感应灯灭了, 戎泽淮把放在耳朵上的手机慢慢拿下来，眨了眨眼睛。

    他这算是, 被拒绝了吗？

    片场下午的拍摄依旧照常进行，裘灼发挥的和平常一样好，和工作人员有有笑的，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和裘景交流也话密得让人插不上嘴。

    蒹葭下午的工作依然照常开展, 戎泽淮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工作机器一般不知疲倦, 助理拿咖啡进来的时候还灿烂的朝人笑了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助理和裘景在不同的时空，发出了异口同声的质疑。

    “没有啊。”戎泽淮和裘灼模式化的回答，露出一个标准微笑。

    ……没有才怪。

    这次是四个人的心有灵犀。

    距离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了六个时，夜深人静，裘灼躺在宾馆的床上，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机。

    戎泽淮洗完澡坐在床边，碰瓷在脚边滚，毛掉了一地。

    明明话都没过几句，聊天记录一根手指就能翻到底，到底是怎么喜欢上的？裘灼不解。

    可是爱情就是很奇怪的东西啊。戎泽淮叹了口气。

    该不会是预谋好了的吧？为了玩玩儿而已？裘灼从床上坐起来，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从到大第一次喜欢别人，居然被拒绝了。戎泽淮此刻有些失魂落魄，揉了揉碰瓷的头顶。

    两个人怀着不同的复杂心情拿起手机，点开对方的聊天框后，惊奇的发现顶上的“对方正在输入”

    裘灼的信息早一步发过来了，戎泽淮定睛，下意识的去摩挲自己中指上的那个疤。

    ——剧组比较忙，不好意思挂了戎总的电话。

    ——没事。

    客套话。大家都心知肚明重点不是在这儿。

    裘灼深吸一口气，把编辑好的信息按了发送。

    手机震动，戎泽淮看见一行字。

    ——可是我不太确定。

    确定什么？不确定我喜欢你，还是不确定追人的事情？

    戎泽淮坐直了身子，思绪万千。

    裘灼发出去之后有些忐忑的划开微信，自欺欺人的去逛了半圈微博，又在戎泽淮消息弹出来的那一瞬间点了进去。

    ——好。

    等等…就这？蹲了半天，居然就只等到了戎泽淮的一个“好”字。裘灼有点哭笑不得。

    好什么？好的我知道了？还是好，我一定会把你追到手？

    裘灼盯着这个字看了一会儿，忽然品出来戎泽淮的一点儿势在必得。

    奇怪的胜负欲涨了上来，裘灼舔了舔后槽牙，行，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追我。

    春宁县是个很慢很慢的镇。

    在这里住着的时候好像时间都变缓下来，人不由自主的就会变得柔软。

    剧组趁着天气好，给大家放了次假。时间就半天，但也珍贵。

    裘景早就订好了机票，是去飞回北城参加个活动，六点多就走了。

    裘灼今天难得睡到八点钟，起床拉开窗帘伸懒腰的时候，对着镇的好风光，不禁心旷神怡。

    “真是个美好的……”他目光下移，瞥见楼下的一个人影，剩下的字卡在喉咙里，半天没蹦出来。

    戎泽淮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迎着阳光抬头朝他招了招手。

    美好不出来了。

    裘灼僵硬的笑了笑，拉上了窗帘。

    “戎总费心了，还来探班。”工作人员笑吟吟的看着那辆特地开来的车里面各种齐全的生活用品。

    “你们这儿比较难买到的东西戎总都准备了，到时候一人一份，可以帮忙发下去吗？”助理站在车边，黑眼圈重得像要掉在地上。

    戎泽淮昨天发完消息，半夜就催着他买了机票和火车票。

    助理跟搜刮商场似的把东西备全了，然后再喊当地司机开车运过来的。

    “没什么，我们家艺人都是要和大家合作的嘛。”戎泽淮笑起来很纯良，裘灼就当没看见他若有若无飘过来的眼神。

    潘导听见消息从棚子里赶出来，邀请戎泽淮上里面坐坐。

    裘灼不好走开，也跟着进去了。

    “对，只待半天左右，我就不扰你们拍摄了，我也不懂这些。”戎泽淮在潘导面前很谦虚，跟个乖乖学生似的。

    潘导心里高兴，夸了好几句裘灼。

    裘灼捧着手边一杯茶，借着角度，肆无忌惮的量着今天的戎泽淮。

    高领毛线，下颌线流畅清晰，很帅。

    黑色大衣，身形修长高挑，很帅。

    高鼻梁圆眼睛，很帅。

    裘灼越是想找出点瑕疵来，就越是找不出，倒是戎泽淮这张脸越看越好看。

    这样子可真乖呢。戎泽淮低垂着头听潘导讲话时候的样子极其有迷惑性，裘灼于是转开了目光不再看他。

    是来探班的，戎泽淮还真就一点别的事情没有做。

    今天中午，戎泽淮去参观了几个影棚，跟在潘导后面听他讲构思和光影，还帮着把生活用品都发了发。

    人人都称赞蒹葭的戎总真是平易近人，不像其他老板那样难对付。

    裘灼手里捧着剧本，搬张椅子子半躺在空地上晒太阳，眼睛眯着，对这些言论毫不在意。

    阳光被挡住了，裘灼有些不满的睁开眼睛，看见那位人人称赞的，专门来探班的总裁，此刻正背着手站到自己面前。

    “不晒吗？”戎泽淮话的时候逆着光，从裘灼的角度看过去，他的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好像在发光，整个人都闪耀起来。

    “还好。”裘灼没动，仰起头来和戎泽淮对视。这儿人来人往的，他不信戎泽淮能做出点什么人设崩塌的事情来。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

    结果没到两三秒钟，戎泽淮就先低头笑了。

    他今天没抓头发，看起来比在公司里更加符合年龄。长而密的睫毛垂下的时候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裘灼在此刻的戎泽淮身上感受到了某种柔和。

    戎泽淮没走开，而是顺势慢慢蹲了下来。

    裘灼警铃大作，直起腰，仿佛在跟谁较劲儿。

    “送你的。”戎泽淮跟变魔法似的从背后摸出朵蓝鸢尾。

    裘灼有些惊讶地看着那朵花，很新鲜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搞来的。

    “我走了。”戎泽淮始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既没有让人觉得疏远，也不会太过亲密。

    淡淡的，和蓝鸢尾一样。

    两句话，一朵花，这样轻飘飘的东西真的很难让人拒绝。

    “那个，”裘灼再一次莫名其妙的接过了花朵，在戎泽淮站起来转身要走的时候，补了一句：“……注意安全。”

    戎泽淮身形顿了一下，转身朝裘灼招了招手。

    等他上车了，背影消失了好几分钟之后，裘灼依旧捏着那朵花，呆在原地。

    风吹过剧本的封面，阳光照在裘灼的手上。

    “这花儿挺漂亮，哪儿来的？”李晓蔓远远的见他发愣好久，忍不住想逗逗他。

    要是戎泽淮送的，估计没一个人信吧。

    裘灼又放松下来，拿过剧本随意的翻翻，高声回答：“野地里拔的！”

    短暂的休息过后又开始了紧张的拍摄。

    因为裘景的活动还得耽搁一段时间，所以剧组这边算先拍裘灼单人的戏份。

    “这段戏可是重头。”潘导快速的抽了两口烟，把烟蒂碾碎了：“林嘉航这个人能不能出来，就靠着今天这一段儿了。”

    裘灼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先什么都不，摄像机也不关。你自己揣摩着情感，来一遍吧。”

    潘导有的时候喜欢不正式的喊开始，由着演员酝酿情绪，等自己觉得情绪到了就随时可以开始演，中间不做断和停顿。

    他用这种方法来调动演员的情感，加大了他们自由发挥的空间。

    而事实证明，这种方法对裘灼很是实用。

    他有好几段让潘导都拍手称赞的自由发挥都是通过这种机会演出来的。

    “那我先走了，你要开始的时候就看一眼主机镜头。”潘导按了按裘灼的肩膀，显然是对他非常看好。

    裘灼深呼出一口气，朝走远的潘导比了个“OK”的手势。

    今天的这段戏，就是整部电影的转折点——林嘉航突然中风的戏码。

    要表现出那种肢体突然一半僵硬的感觉真的很难，为此裘灼找了好多影视资料，自己也练了好多遍，依旧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

    今天这段可能需要比较久的时间了。

    裘灼把剧本交给李姐，自己站进镜头聚焦的地方。

    林嘉航…林嘉航，一个善良又坚韧的人。

    这样一个角色，到底要怎么呈现才最合适呢？

    裘灼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神明显变了，他朝最中间的那个镜头深深的看了一眼。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烫知识：孩子会盯着一件他们喜欢的东西来表达自己的兴趣。

    灼（用力）：我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