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转折
晚宴的股东敬酒环节莫名其妙的被推迟到了很后面。
等戎泽淮“处理完重要的事情”再回到众人眼前之后, 他肉眼可见的变得热情洋溢了起来。
大概是刚刚又签完了一个重要的好单子吧。众人心想。
“老板,裘先生怎么不见了?”助理环顾四周,端着酒杯悄悄凑过来问。
“他太累了, 在办公室睡着了。”戎泽淮侧头解释, “你待会儿别去吵他, 这边结束了我自己去。”
“哦。”助理点点头,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很合理的样子, 独自走开了。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大厅里的所有人一块儿举起杯。戎泽淮耀眼的笑容混合着酒杯里香槟反射出来的鎏金光芒,定格在摄像机里。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戎泽淮心的开门,摸着黑走到里间的床上。
“裘灼, 该走啦, 醒一醒。”他摸了摸裘灼的脸,轻声把他叫醒。
“结束了?”裘灼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忽然扶着腰倒吸一口冷气。
戎泽淮坐他旁边,慢慢的给他揉了揉。
“嗯, 差不多散场了。”
裘灼脸上有些挂不住,挥挥手让他别揉了, 自己拿起一边的衣服一件一件穿起来。
戎泽淮步步紧跟,像条粘人的大狗狗似的,就差围着裘灼摇尾巴了。
“现在回家吗?我让司机在下面等。”戎泽淮蹭了蹭裘灼的颈窝,嗅来嗅去。
裘灼用手推开他的脸, 瞪他一眼, “不回家去哪儿?”
戎泽淮于是走开,给司机发消息去了。
裘灼看着他的背影, 觉得有点好笑,心里那点幸福感又悄悄冒了出来,像是春天河边毛茸茸的草芽。
今天顾韩润的这件事情,忽然让裘灼从那种混沌中认清了现实。
关于自己到底是谁的这件事情,其实没有必要分的那么清楚了。
有的人沉浸在过去,有的人全身心爱着他的现在。
所以为什么要迷茫?答案显而易见的就在眼前。
“再披一件外套吧,晚上会冷。”
身上忽然被披上了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戎泽淮的话断了裘灼的思路。
“别着凉了,你还得去拍戏,到时候来回折腾,我得心疼死……”
看着他低声思言自语的样子,裘灼忍不住偷偷的笑起来。
等一切都折腾完之后,戎泽淮拥着包的严严实实的裘灼下了楼,安全的将他塞进了车里面。
“现在可以脱掉外套了吗?”裘灼的脸被热的红彤彤的,他眯着眼睛问。
戎泽淮笑着帮他把围巾拆掉,拆的时候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裘灼的脸颊。
轿车在路上平稳的行驶着,裘灼因为刚才睡了一会儿,所以现在不太困。而戎泽淮绷着神经连轴转了好几天,现在终于能放松下来,不一会儿就开始眼皮架了。
裘灼从剧本中抬头,转过来后看见了戎泽淮垂着头的侧脸,乖巧安静。于是他忍不住探身和司机吩咐开慢一点,然后再将肩膀凑过去,让戎泽淮睡得安稳一些。
就这样开了大概五六分钟,裘灼看台词正入迷呢,身旁忽然传来手机震动。
等了一会儿,戎泽淮好像没有要醒的样子,裘灼怕耽误了,于是将他的手机摸了出来。
屏幕上闪烁着的联系人名字很含糊不清,裘灼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你好,戎泽淮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可以待会儿……”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稳重的男声断了裘灼的话。
“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过来恭喜一下他的公司上市。”
听见这个轻蔑的语气,再加上戎泽淮设的那个联系人名字,裘灼很快便猜出来对面那个是戎子真。
“我朋友去了那个晚宴,办的不错。希望蒹葭以后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水准。”
要是一般人这种话,裘灼简单听一耳朵就当作祝福了,但这话是出自戎子真,就很难让人不多想。
裘灼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戎泽淮,偏过头去回答:“你的恭喜,我就代戎泽淮收了。水准能不能保持不知道,反正蒹葭会一直向上走的。谢谢你特意来祝福。”
戎子真似乎被裘灼这句话给呛住了,两三秒没回话。
裘灼正等着他再寒暄两句呢,结果戎子真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啧。”裘灼还没对谁不耐烦过,但这事儿一涉及到戎泽淮,他的容忍度就直接降低了不少。
他把电话放下来,然后摸了摸戎泽淮的头发,声道:“辛苦你了。”
今夜好眠。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戎泽淮容光焕发的送裘灼去机场。
他也不怕被拍,抱着裘灼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把人家卫衣上的帽子拉紧,低下|身子凑近亲了好几下。一边偶遇的粉丝直接连连尖叫。
助理在旁边不得不绷紧神经,攥着电话准备随时叫安保。
“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戎泽淮拨了拨裘灼的碎发,嘴角往下一撇,委屈巴巴的样子。
裘灼本来想拍开他,结果一看见这个表情就有些下不了手了。他于是啧了两声,凑过去贴了贴额头,“等我回来就好了。”
戎泽淮还想话,结果被裘灼用眼神给制止了,“再这么黏黏糊糊的让粉丝故意看见,我就主动申请留剧组拍戏,我们两个月之后见。”
戎泽淮眼一抬,迅速坐直了身子,那股子霸总的生人勿近的气质又回到了他身上。
裘灼满意的拍拍他的背,起身弯腰亲了亲戎泽淮的额头,声:“走啦。”然后便毫不留恋的拉着行李箱,带着李姐直奔登机口。
戎泽淮坐在那里看着,直到裘灼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这才理了理衣服,起身准备离开。
周围的粉丝们还各种幸福的挥手录像,戎泽淮朝她们灿烂的笑笑,然后跟着助理离开了机场。
车上,戎泽淮一直捣鼓着手机,助理也不敢问,没过多久,老板的微博号就更新出一条动态来。
助理瞥他一眼,然后点开通知。
刚才还被迫维持霸总人设的戎泽淮,两分钟不到便臭屁的发了一张特别早的时候偷拍的裘灼照片,还高冷的配上二字——我的。
评论区瞬间便炸成了烟花。
看裘灼这扮相,图片应该还是在他演沈青卿的时候拍的。
照片里,裘灼在一堆的戏服里睡着了,毫无防备的样子像只单纯的兔子。图片不太清晰,但是当外面的光线晕进来的时候,却徒增了一层氛围感。
因为裘灼很少在微博营业,照片除了官方的定妆照,海报什么的……他自己平时的生活照简直寥寥无几。
戎泽淮这么一发,灼粉们简直感激涕零。
“戎总菩萨下凡,知道我们想念灼,给我们带来了灼的乖巧睡觉照片。大家快,谢谢戎总!!”
“天,这张灼灼也太乖太甜了呜呜呜……一想到这个发微博的男人能天天看到这样的灼,嫉妒就让我面目全非!”
“阿巴阿巴,今天还看见他们俩在机场难舍难分,现在就推了这条微博给我。呜呜,暴击乘二!”
“呵,戎泽淮,我命令你多发点这样的照片,多让我们磕点糖。不要不识抬举,不然我跪下来求你知道吧!”
“这张照片真是充分证明戎总和灼在那个时候就在谈了,到现在感情还这么好,可见当时传包|养的人是多居心叵测。”
助理一言难尽的关上微博。
当时照片明明是戎总自己拍的,非要嫁祸给自己。本来以为这照片老板早就删掉了,谁能想到他居然还留着,并且还要得意洋洋的发出来。
天知道他这个了解真相的人到底为了这段恋情付出了多少?
经过一段时间的飞行,裘灼一下飞机就准时给戎泽淮发了报平安的短信,然后便迅速投身进了拍摄工作当中。
因为林导的团队都很专业,且身经百战,所以即使林导抠细节,拍摄时间也不会像之前拍《两处》那样长,效率至少提高了两倍。
现在剧本已经到了中后期,裘灼扮演的战地记者任巍然深入内部战场,从事报道和记录工作。
今天要拍的这场戏便是一个让裘灼觉得最印象深刻的片段。
“裘灼啊,今天这场戏要是能拍好了,我觉得,以后任何类型的戏,你都没问题了。”林导今天特地过来和裘灼讲戏,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背,“你要是觉得困难,咱们今天可以延长一点拍摄时间。最后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裘灼此时正在被道具师绑绷带,闻言便艰难的抬起头来表示自己的决心。
等一切都准备齐全了,林导便进了有监视器的那个棚子,拿起他的专属对讲机道:“各就各位,开拍!”
天边的残雁划过灰霭没有散去的天空。
被烧得焦褐还带着火星的树,四处扬起尚未定的尘土。
尸体,残垣,鼻腔里充斥着鲜血和硝烟混合的味道。
这是个刚刚结束战斗的战场,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炮火声,这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安静。
任巍然艰难的护着怀中的相机走在战壕里。他被委托来拍摄最近前线的战况,却因为临时的战略转移,被迫留在了这里。
任巍然心跨过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然后蹲下来,为这名战士默哀了一会儿。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任巍然做前线记者这半年来已经负了不少伤,最严重的这次,他被子弹沿着脸颊擦过,差点就失去了左眼。
不远处忽然有些的动静,任巍然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却在半米开外看见了一位用手指虚弱的敲着水壶的同胞。
“还能话吗?”任巍然迅速弓着身子冲上去,仔细检查他的伤势。
这位士兵被流|弹击中,整个腹部都在淌着血。薄薄的棉衣被弹甲轻|易破开,少的可怜的棉絮上混着血,透过衣服已经可以轻易的看见内脏。
任巍然不忍再看,便把目光汇聚到他的脸上,“同志,请保持清醒,后方的医疗队很快就会来,请你……”
士兵轻轻的抬起手,断了任巍然的话。
“撤走了……他们早就撤走了。”士兵艰难的喘着气,轻轻转头看向任巍然,“……伤成这样,俺已经没救了……”
任巍然咬紧了牙关。
因为实力悬殊,伤亡惨重,国|民|党上面不得已弃兵保帅,将临近的战线放弃,全部撤到了大后方准备养精蓄锐。
可消息传下来的时候,这些前线的战士还不知道啊。他们殊死搏斗,如今却被遗弃在冰冷的战场角落。
根本就不会有后方的医疗队来,根本就看不到明天的希望。
“你带着……相机。能不能……帮俺照张照片?”士兵没有再纠结于自己的生死,而是恳求任巍然,帮他拍一张照片。
“就当…是遗照了。”士兵虚弱的两个字喘一会儿气,任巍然要将耳朵贴在他嘴边才能听清楚他在什么。
“好。”任巍然鼻酸,他点了点头,掏出怀中抱着的相机,开始检查胶卷。
“就当是,给俺娘……留个念想。”士兵艰难的咽下喉中的鲜血,用尽全部力气抬头看向任巍然手中的镜头。
闪光灯一瞬而过,奄奄一息的士兵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生命定格。
当相机缓缓吐出相纸的时候,战壕里的士兵却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任巍然抓着那张照片沉默了良久。
战士没有名字,也没有家里的地址,这张照片,永远也寄不出去了。
念想不知道留给谁。除了任巍然,谁还能知道他死在这个无名的战场?
任巍然站起来,看向这仓惶的天。
明明举头就是祖国,可他却看不见祖国了。
这偌大的战场剩下了他一个人。哀鸿,肃杀的风,烧焦的战场。
任巍然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后来的无助而绝望。
他看着这些景象,眼中蓄满泪水。
到底明天会不会有希望?
他又是替谁在见证着这些?
任巍然手里攥着照片,泪流满脸。
“卡!”
林导沉重地喊了停。
这段戏前前后后拍了五遍,裘灼到最后已经哭地脱力了。
林姐赶紧跳下“战壕”,心疼的把裘灼给扶起来。
这一段戏,从好心编制谎言,到谎言被戳破,再到目击士兵死亡的悲凉,到最后的茫然和绝望。
不忍,悲痛,蓄满泪水,放声哭泣。
这都需要中间不带停顿的一口气转换。
裘灼最终的呈现让林导前前后后点头赞赏,也得到了全剧组的肯定。
拍完因为太累了,所以裘灼便早早的回了酒店休息,忘了给戎泽淮发晚安的消息。
而几百公里外的蒹葭办公室,戎泽淮也没有心思注意到这一点了。
助理十点钟的时候着急忙慌的推开办公室的门,向戎泽淮汇报了一个极其难听的消息。
——蒹葭昨天才刚上市,而三分之一的股东却忽然在今天嚷嚷着要撤资了。
“他们有透露出什么原因吗?”戎泽淮站了起来,咬紧了牙关。
助理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点点头,“有消息传,是只要我们这边有意愿退出的,荣盛股东会便会给他们让出位置。”
戎泽淮眯起眼睛,寒光迸射。
他将合同放回桌上,转身看向了灯火通明的荣盛大厦。
作者有话要:致敬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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