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只怀春的松鼠

A+A-

    叶轻挪开一片瓦,顺着缝隙往下爬,扫了眼大致方位,她溜到房梁一端的角落缩成一团。

    子夜时分,客栈里静悄悄的,唯有呼啸北风时不时敲打门窗。

    “你动作麻溜些,我去了啊。”

    青衣男子一出门,叶轻见灰衣男从床底翻了个大麻袋出来,他收拾好东西,紧着去了年轻妇人所住的女子通铺。

    叶轻赶在男人进屋前窜了进去。

    大炕上挤着睡了十来个人,还没能去最里边弄醒那年轻妇人,叶轻听到青衣男人的脚步声快到门口。

    她就近爬上热乎的炕头,咬了一位大娘的耳垂,然后坐在她脑袋旁,晃着毛茸茸的尾巴。

    大娘正睡得迷迷糊糊,痛醒一看,眼前有只黑黢黢的怪物,那怪物端坐在旁,对着她露出尖锐獠牙,于是乎,大娘扯开嗓门一阵乱叫。

    大娘一叫唤,所有人都醒了。

    青衣男人来不及去捉人,客栈的火倒是趁着北风肆意烧了起来。

    火起于客栈后厨,旁边连着柴房,一时间,浓烟滚滚,叶轻想要上楼去寻亦尘,客栈里混乱至极,她给各种各样的味道混淆得失去方向。

    二楼的客人朝下跑,动静太大,叶轻站不住脚摔到地上,其他人也注意不到她,她没爬起来,大汉的脚就要踩到她的肚子上。

    叶轻不过手掌长短,大汉这脚下去必定踩爆她!

    “完了完了,我又要挂了。”

    叶轻努力翻身,试图逃过一劫,她的身子却飘了起来。

    闻见亦尘的气味儿,叶轻松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是不管她嘛。

    低头看一眼趴在手心的叶轻,亦尘道:“玩够了?”

    不知为何,叶轻觉得他满是无奈的语气中,暗藏一一丝丝宠溺的意味。

    亦尘挥挥手,客栈的火熄灭,天亮时,年轻妇人的夫君终赶到这浔翱山山脚,至于那纵火的两个男人……

    叶轻随着亦尘离开客栈时,在门外的枯树下见到两蝼蚁,味道闻着有几分熟悉。

    落日前,浔翱山,半山腰一处山洞中。

    亦尘招手让她靠近:“坐下。”

    叶轻跳过去,规矩坐下,一双圆溜溜的眼则泛着光彩,她预感亦尘会跟她说一些重要的话,比如,她通过了他的考验,他决定接受她?

    看着她,亦尘眼神复杂:“你当真想好跟着我一起上路?小家伙,一旦决定了,就不能改变。”

    叶轻不假思索点头,兴奋着晃尾巴。

    亦尘只说了这样一句,叶轻自行脑补了许多,师傅收弟子总得看看弟子的天赋,一只松鼠虽比不得人,但经过这近一年的时间,她的坚韧、睿智、聪慧、勇敢、善良,以及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等优点,是不是已成功打动了他?退一万步来说,不作弟子,成为他的宠物,陪伴在他身旁也是极好。

    叶轻愿用一生去伴随他,扫去他身后的冷清、孤寂。

    可当时,叶轻挠破头都想不到她的一生居然那么长……

    “今晚有大雪,会连下两日,我们两日后动身。”

    亦尘不再多说,盘坐入定。

    隔了好一会儿,叶轻偷偷溜到他身侧,就着那一丁点袈裟躺下,她卷作一团呼呼大睡。

    叶轻睁开眼,已是两日后。

    亦尘见那皱巴巴的衣角,微微凝颦:“小轻。”

    霎时,叶轻身子一僵。

    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亦尘面色不改,续道:“你时常粗心大意、掉以轻心,就叫小轻吧。”

    出了山洞,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狼嚎。

    “如此悲鸣……”亦尘思忖片刻,回头说道:“小轻,我们去看看。”

    浔翱山麓以西之低谷,隐藏于一丛干枯黄叶后的岩石坑洞外。

    “出来吧。”亦尘正对坑洞而立。

    细微窸窣作响,一只母狼从叶丛后探出个脑袋,见到亦尘,它伏低身子,脖颈紧贴在地,一阵低嚎,带着几分防备,又有几分恐惧。

    “我无意伤你,只是途经这浔翱山,听闻悲伤嚎叫,你可是遇到为难之事?”

    母狼嘴里发出一串轻叫,叶轻听不懂它说了些什么,见它扭头往里去,亦尘跟着进了岩石坑洞。

    叶轻跟在末尾进洞,洞里混着的两种气味,已使她猜到答案。

    亦尘看向母狼:“入冬后,猎物更少,你的ru汁只够喂养一个孩子,喂了他,就不担心你的小狼会挨饿?”

    山洞内侧,干草堆上睡着一只小狼崽及一个几月大的婴儿。

    闻言,母狼上前舔舔小狼崽,又去舔婴儿的脸颊,意思是两个都是它的孩子。

    “若知他会给你们带去灾难,你还会救他?”

    母狼目露凶光,冲着亦尘怒嗥。

    明知未来的路不好走,母狼却毅然坚持,此情此景,亦尘不着痕迹看了眼躲在他身后的小松鼠,轻轻叹息。

    出岩洞前,亦尘给母狼留下一池清泉:“玉泉能维持一年,除饱腹,亦存疗伤之效。”

    天空又开始飘雪,为大地染上一层白霜,万里烟茫色,银蛇遍地裹。

    雪积到三指厚,叶轻行走变得十分艰难,一不小心就会掉进稍深的雪坑。

    亦尘略微犹豫,将她搁上自己肩头。

    叶轻惊喜不已,她乖乖趴在他肩上,走了很久,她才敢去偷瞄他的侧脸,将他的轮廓一一描进心里……

    叶轻用身子去蹭他修长的脖子,以示欢喜。

    “别闹。”他一弹指,不留情面的把她弹飞。

    叶轻猝不及防吃了口雪,爬起来,追上去,顺着他的衣角爬到肩头,老老实实趴着不动。

    不用冬眠,可入冬后总念着睡睡睡。

    等她醒来,她都不知自己怎么钻到亦尘怀里去了,他的怀里又香又暖,叶轻才不想醒来,她便闭眼装睡。

    亦尘见她还算乖巧,轻声说道:“小轻,我们回天心寺。”

    此次游历四方前,亦尘一直待在天心寺内。

    而从浔翱山到天心寺,他们花了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从幼鼠长成一只成鼠,叶轻经历了两件让她万分难堪的大事!

    某日,她发现她身上的毛发大把大把的掉,叶轻以为自己得了绝症!

    亦尘拍拍他衣衫上的灰毛,耐心解释道:“春秋两季,会出现换毛现象。”

    比起“绝症”这种智商下线的事儿,第二件事令叶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三月份时,叶轻老爱抱着亦尘睡觉,醒来就各种嗨,疯跑,疯跳,不怎么吃东西,没事儿会发出像小鸟儿一样的叫声,这种状态持续了两周。期间,叶轻遇见十几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松鼠,冲着她发出打呼噜的声儿,甚至往她身上扑……

    她不知自己怎么回事,从其他松鼠反应来看,她后知后觉明白她这是到了发情期!

    而这种事儿,进入夏天后,又发生了一次。

    好在凡事一回生二回熟,再有松鼠敢往她身上扑,她绝逼揍得松鼠他娘都认不出它!

    熬过夏天,睡过冬天,叶轻见到了震憾她的天心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