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涟听到贾珍恭维的话, 脸上的神色出现了片刻的喜悦。

    “贾兄客气了。”

    贾珍摆了摆手，再次看向站在沈涟旁边，在他们刚才话时, 安静看着他们的林九, 客气道：“我这都是肺腑之言, 若是让旁人来看, 也会这般的。”

    林九被他看得不好意思, 只能回了一句, “谢谢。”

    兴许是看出来了林九的不自在，贾珍又聊了几句, 便道：“既然沈兄和夫郎是来这里买衣服的, 那我就不在这里扰你们了。日后若是有空，我们再聚。”

    “好。”

    沈涟应了一声, 带着林九选定了衣服的款式, 定下料子, 约定好了送货的时间，交了定金, 随即就离开了。

    而在他们离开之时，奎霖一直都在盯着林九的背影看,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奎兄, 你上次不是你的练功服容易破损，需要换一件了吗？这店家有上好的鹿皮，你要不要试试做个护腕。”

    身后传来了贾珍的声音, 奎霖一下子就回过了神来, 他看向旁边拿着鹿皮向自己推荐的贾珍, 点了点头, “既然贾兄都这般了, 那我便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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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头，林九和沈涟出了成衣店的门，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不算就这般回去，而是想要先在这城里逛逛。

    沈涟带着林九走在街上，本来想要带他去不远处的饰品店看看，结果扭头就看到了林九脸上的困惑表情。

    “怎么了？”

    林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沈涟刚才的那两个朋友有些怪怪的，但是具体那里奇怪，他又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听到沈涟问，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感觉了出来，“我觉得那个高个子的男人有些奇怪，但是那里奇怪，我也不上来。”

    沈涟没有想到林九这般的敏锐，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安抚道：“别担心，不管他那里奇怪，日后你都不会有机会见到他了。我同他本就是泛泛之交，以后不来往便是了。”

    本来沈涟和贾珍交好便是为了查寒食散的事，如今寒食散的事已清，那他自然没有继续和他们周旋的道理。

    更何况，沈涟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有瞬间奎霖看着林九的眼神不太对劲。即便是他遮掩得很好，可是依旧压不住他那肮脏的心思。

    只是，沈涟看了一眼旁边因为自己一句话而松了口气的林九，他觉得这些事就没有必要让自己的夫郎知晓，让他平白操心了，他自己找个时机收拾了便是。

    不知沈涟心里在想什么的林九，在听完沈涟的话之后，心里半是纠结半是甜蜜的。

    毕竟，那人也算是沈涟认识的人，却只因他的一句话，沈涟便要同那人断绝了往来，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同皇上进谏谗言的妖妃。

    林九想到这里，突得一下脸就红了，随即拼命的甩了甩脑袋，想要将这个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林九异常的举动迎来了沈涟有些疑惑的视线，“怎么了？”

    “没什么！”

    听到沈涟的询问，林九立马就回了一句，随即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去书院的话，还有其他需要添置的吗？比如笔墨纸砚，还有装书的东西什么的，好不容易今天出来一趟，将东西买齐了才好，免得到时候发现东西不够，再来买就有些麻烦了。”

    沈涟虽然也是知道林九在转移话题，但是看着他转移得那么费劲的样子，他还是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一下。

    “笔和墨倒是不需要了，只是这纸，我差不多也要用完了，今天出来刚好买些回去。”

    “那好，我们去书店买一些。”

    沈涟看着林九开心的样子，自然而然的牵起了他的手，十指紧扣，应声道：“嗯，我们去买一些。”

    平日里所有的亲密行为都是在家里，在没有人的地方，此时突然在外人面前表现如此亲密，林九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不过很快，林九在看着坦然的沈涟，以及周围没有怎么注意他的行人之后，他才稍稍的放松了一些，轻轻的应了一声。

    “嗯。”

    同时，林九也把沈涟的手牵得紧了一些。

    两人手牵着手，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找到了这城里最大的书铺。

    两人还没有踏进书店，只见店里的二不耐烦的推着一个年轻人出来，语气格外凶悍。

    “我的你没有听到吗？了这里不缺人抄写了！我们这里都是找人专门印制的，怎么会收这种来历不明的抄书。你以后不要再来了，你一个读书人脸皮怎么那么厚呢？”

    那年轻人一身洗的发白的书生服，身形瘦弱，猝不及防被店二推这么一下，不心跌倒在了地上。

    年轻人怀里放着的纸张散落了出来，散满了一地。

    那年轻人回过神来，也没有去和那店二争辩，只是慢悠悠的把那些纸张都给捡了起来，然后朝着那店二鞠了一躬，客客气气的道：“对不起，扰了。”

    罢，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那店二看着他离开，甩了甩袖子，一脸不耐烦的道：“这些穷酸书生，还真是让人觉得晦气。”

    林九看着他的样子，总觉得那店二有些过分了，他扯了扯旁边站着的沈涟袖子，声道：“我们换一家买吧！”

    沈涟抬头看了一眼那书店的门匾，点了点头，又同林九寻了另外一家书店。

    好在，另一家书店并没有再去什么幺蛾子。

    这里的掌柜虽然过分热情了一些，却也还算是细心，在询问沈涟的需求过后，他给沈涟介绍了几款性价比都很适中的纸。

    林九在掌柜的滔滔不绝介绍时看了看店里，没有想到这买纸还有那么多学问，在听到沈涟只要那些便宜的纸张之后，他又自作主张的要了一些比较贵的纸。

    看着沈涟不赞同的神色，林九声道：“你可以用便宜的来草稿，用贵的来写文章。”

    沈涟还没有话，那稍显圆润的掌柜就开了口，笑呵呵的道：“对啊，这位郎君，你的这位夫郎的对。你这位夫郎全是为了你好，你应该听他的才是。”

    沈涟看了林九一眼，再看看旁边极力推销的掌柜，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只是在点头之前，还是看着林九宠溺又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你呀！”

    林九朝他笑了笑，眼里带着几分得逞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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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九和沈涟买完东西的第五天，就是沈涟去书院报道的日子。

    太学院建立在城北山脚，距离林九他们这里大约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太学院可以住宿，也可以每天下学之后回家，只是需要特别申请，和现代的学校没有多大的差别。

    而沈涟因为家里还有一个林九的原因，自然选择了每天回家。

    林九得知这件事时，有些担心沈涟的身体，若是每天这样来回走路，会不会受不住。

    最后，还是沈涟劝住了他，“我来回走路也可锻炼身体。不然，日后若是到了考场上，没考完就先晕在了那里，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沈涟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更何况，我如今的身体已经好上了不少，这点路程倒也不算太难。”

    林九听罢点了点头，他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沈涟，觉得自己现在很像那种第一次送孩子上学的家长。

    “那，那好吧！不过，如果你到时候觉得不舒服的话，那你一定要记得自己租一辆马车坐回来。”

    他们这里虽然是个县城，但是靠近皇城，加之又靠海，是运输各种东西的中转站。

    所以这里的牛马车行生意还是格外的兴盛的，因此沈涟若是中途走累了，中途想要租辆马车的话，也是格外容易的事。

    沈涟听着林九的叮嘱，看着他一副家长担忧孩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弹。

    在林九吃痛瞪他的表情下，看着他笑道：“别担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林九捂着自己被弹疼的地方，有些幽怨的看了沈涟一眼。

    沈涟看着他委屈的模样，伸手给他揉了揉额头，随即轻声道：“对了，明日我去书院的时候，你要不要同我去看看？”

    林九眼睛亮了一下，他当然想去看看。只不过想到了什么，他又看向沈涟有些犹豫道：“可是，我去看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沈涟倒是不在意，看着他直接道：“没有什么不好的，书院不能进去，但是你可以在外面看看。”

    林九听罢觉得也行，于是朝着沈涟狠狠的点了一下头，应了下来。

    隔天，林九很早就起来了，他挑选了一件自己觉得最能拿得出手的衣服，然后又去做了早餐，等到沈涟起来吃完饭之后，便同他一起乘了马车去了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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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行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乘坐马车却节省了大约五分之二的时间。

    等到林九和沈涟来到书院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零星的停了两三辆马车，偶尔有几个书生扮的人朝着书院里慢悠悠的走去。

    林九将沈涟送到了书院外，却没有下马车，只是在马车上遥遥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看起来既优雅，又充满了书卷气的学院，心里感叹了一声古人在建筑上也花费的典雅心思。

    眼看着书院的钟声敲响，剩下的书生们进去的脚步更加的快了，林九看着才下马车的沈涟，低声道：“好像快要到上课时间了，你先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沈涟朝他点了点头，笑道：“路上心。”

    “嗯。”

    林九还想再叮嘱一遍，让沈涟受不住的时候坐车回来，可是看着沈涟，他这话倒也不出口了。他昨天才要相信沈涟，今日就改了口，岂不是明他不相信沈涟。

    最后，林九什么都没有，直接朝着沈涟挥了挥手，让他进去。

    等到林九乘着马车离开，沈涟才稍稍收敛了一下脸上温柔的神色，顶着旁边人好奇的目光，转身朝着门口站着的门童走去。

    “你好，我是今日新来报道的，请问这个书院的院长在那里。”

    那门童每日里干的都是一些杂活，因此也不受重视。猛地来了怎么一个话客气，又长得看好的公子，门童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沈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见他盯着自己没有反应，又继续道：“是今日院长不在吗？”

    门童这一下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看着面前的沈涟，连忙道：“在的，在的，这位公子，你请随我来，我带你去见院长。”

    “谢谢。”沈涟笑的温和又礼貌。

    门童的脸又红了一下。

    等门童引着沈涟找到了正在房间里看书的院长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没等沈涟开口明自己的来意，面前年过半百的老人率先就开了口，“你就是县令推荐过来的人。”

    沈涟看着面前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院长，目光闪了闪，弯下腰去行了一礼，方才道：“生不才，正是县令推荐过来的。”

    院长朝他哼了一声，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满，“我们这里虽然都是由各个地方推荐上来的学子，可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而且，以前从来都没有出过在中途招收过学子的事。”

    沈涟这才明白眼前的老夫子在生气什么，只是他也没有为自己辩解。毕竟他也是真的利用了一些计谋，眼下才会出现在这里。

    院长看着他神色恭敬，没有半分反驳自己的意思，气稍稍的顺了一些。不过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太满意，最终还是道：“我想要考教你几句，不知你可有异议？”

    “学生自然没有异议。”

    即便是重来一次，沈涟肚子里的墨水依旧没有忘记多少，眼下听着院长的刁难，自然接得得心应手。

    沈涟这番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赢得了一些院长的好感，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略微思索了一下，脱口而出。

    “城中有一富家，家中有两子，大儿喜文墨，儿喜结交朋友。而家里掌权之人年事已高，需要挑选一个人来继承家业，你觉得该如何选？”

    这问题一出，沈涟心头一动，他是见过这个题目的，不是在别人的口中，而是在他上辈子见过的科举试卷上。

    只是那次的内容并不是什么富商，而是国家有难，该如何从大臣当中挑选合适的人选去平难。

    眼下这个题目，倒像是那问题的简化版。或许可以，那个问题像是这个问题的升华版。

    沈涟略微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抬眼看着面前盯着自己的老院长，不疾不徐，侃侃而谈。

    “若是时间不急，可将家中两家店铺交给这两人分别理，一年之后看店铺经营情况，再决定该将这家业交给谁。”

    老院长听到他这话倒也觉有趣，他也问过几人这个问题，他们不是应该按照理法制度将家业传给长子，不然就是让他们公平竞争，可是直接出该怎么做的却是没有。

    因此，在沈涟出这番话之后，老院长倒是来了几分兴趣，“那若是急了呢？”

    沈涟抬头看着好奇的老院长，轻轻的笑了笑，“若是急的，可以考察一下他们关于店铺的运作知晓多少，再做决定。一个人，若是连生意怎么做都不知道，那他定然平日里是不关注的。既然不关注，那又怎么能做的好。”

    老院长听到他这样，倒是有几分错愕，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不过随即想了想，又觉得又几分道理。

    只是沈涟的回答虽然让老院长对他改观了一些，却还没有完全改观，毕竟他这里本职工作还是教学生的。

    因此，接下来老院长又问了沈涟一些与四书五经相关的内容，发现他不仅对答如流，而且知识水平完全超过了他这里学子的平均水平。

    逐渐的，老院长看着沈涟的眼神都变了，他甚至在问完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看着沈涟道：“你既然都已经到了这种水平，为何还要来书院，直接参加科举不是更好？”

    沈涟看着院长那疑惑的神色，知晓他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疑惑，而不是为了挖苦讽刺他而的。

    沈涟脸上的神色不变，只是轻轻的道：“学海无涯，还有许多学生不知道的东西。学生只是知晓的事情比旁人多了那么一点，并不是什么事情都知晓。如今来学院，也是为了学习更多不知道的东西。”

    老院长看着沈涟这般谦逊的话，顿时对他的印象都好上了不少，他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看着面前人不停夸奖。

    “好好好，学习就是如此，千万不能在学习的路上妄自菲薄，需得时时都懂得谦逊的道理。”

    “是，学生定会谨记先生的教训。”

    这一番沟通下来，老院长对沈涟格外的满意，也不叫人送沈涟了，而是自己亲自带着沈涟去了这里最好的‘天’字班。

    等到老院长带着沈涟到了还未开讲的‘天’字班外面，不仅是里面的学子好奇，连带着站在台上的夫子都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院长亲自将人带过来。

    那授课的夫子眼看着老院长带了一个年轻人过来，看年纪也不像是夫子，但是看时间也过了招生的时间，于是有些疑惑的看着老院子，声道：“院长，这是？”

    在夫子和众人疑惑的视线下，老院长拍了拍沈涟的肩膀，朝着他们介绍道：“这是沈涟，从今日开始就和你们是同窗了。”

    在众人错愕的视线之下，沈涟大大方方的走到了最前面，朝着他们道：“大家好，我是沈涟，今后还望大家多多指教。”

    #

    学院的课程分早上和下午，早上和下午又分别有两堂大课，中间各有一段休息时间。

    沈涟来太学院的时候是早上，在听完夫子完早上的那节课之后，便是休息时间。

    沈涟是临时插班的，因此他的座位被排在了后面，只是凭借着他的身高，这个位置对他来倒也没有造成多少影响。

    书院的钟声响起，夫子起身回去。

    班上的学子们躁动了起来，他们看着沈涟的方向窃窃私语，脸上皆是好奇的神色。

    最终，一个年龄不到二十，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青年站了起来，走到了沈涟的面前。

    青年原本想要和沈涟招呼的，只是在他低头看了一眼之后，他还是呆了一下。

    只见沈涟面前的书本上，用蝇头楷写了不少的字。只是大致扫了一眼，他就能看出其中写得东西有刚才先生讲的要点，有他自己的观点。

    沈涟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不紧不慢的写完了最后一笔字，再抬眼时有些奇怪的看向面前的男人，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本来只想过来声招呼的年轻人，看着沈涟写出来的东西，脸上顿时就绽开了笑容，随即挤走了坐在沈涟面前的人，朝他笑道：“你好，我叫慕青。”

    沈涟审视的看了他几秒，随即稍稍勾了勾唇，轻轻道：“你好。”

    #

    此时，太学院的玄班。

    奎霖一脸不耐烦的看着在自己旁边闹的同伴。

    满脑子想的都是当时对林九的惊鸿一瞥，若是不知道他是沈涟的夫郎就算了，眼下知道他是沈涟的夫郎了，他反而越发的惦记上了。

    奎霖正想得出神，在他身边玩闹的人不心撞到了他的身上，他用力的将人推开，不耐烦的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人险些被奎霖推倒在地上，爬起来之后还不怕死的跑到奎霖面前，看着他难看的脸色，稀罕道：“哟，奎哥，谁招惹你了。那么大的火气，难道最近几日没有去醉香楼泄泄火？”

    这话的时候，他们还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猥琐的笑了起来。

    奎霖听着他们的话，朝他们翻了一个白眼，语气更加暴躁了，“那种地方都是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

    看着奎霖难看的脸色，那问话之人戳了戳旁边人的胳膊，然后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朝着奎霖调笑道：“奎兄这口气，难道最近有什么艳遇了不成？”

    奎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变了一瞬，不过随即看到了自己这些狐朋狗友的眼神，他一下子又不耐烦了起来，挥了挥手朝着他们道：“没有，没有，我能有什么艳遇。”

    那几个同伴见他不想，又见他要发脾气，也不敢继续多问，相互推搡着去玩了。

    等到他们都离开，坐在奎霖前面的贾珍却突然转过了身来，看着背后的奎霖道：“你现在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