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以身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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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洲县的街道跟往常一样,热热闹闹。

    傅青走了一圈,最后在路边的茶馆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点了壶凉茶加一碟点心。

    书先生正在绘声绘色地讲故事,故事内容永远换汤不换药,听个开头立马能猜到结尾。

    茶馆里其他客人喊着让书先生换个故事。

    “这个书生和姐的故事都了八百遍了,你能不能有点新意。”

    “就是啊,我们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换一个!不然今天不给茶钱。”

    “你是不是压根就不会讲别的故事了!”

    下面的客人们接二连三的喊了起来,书先生气的重重拍了下桌子,让他们停下来,“你们懂什么,什么叫不会讲别的故事,你们想听什么,看看我是不是讲的出来!”

    客人们一听这话,顿时七嘴八舌的建议起来,有人讲仗的故事,有人讲个侠义的故事,还有人想听官场的故事。

    这乱七八糟的声音闹了半天,书先生又一拍桌子,下面的人都看着他,他捋了捋胡子,道,“那今天就给你们讲个新鲜的。”

    “什么新鲜的?”

    众人都好奇。

    傅青也被吸引过去注意力。

    实在是这位书先生这么多年反反复复就会讲那么一个故事,一个穷书生和富家姐的爱而不得的故事。

    且乐此不疲的,这茶馆里大部分都是常客,平时喜欢到这里坐会话。

    今日难得听他能讲个新鲜的故事,因此都好奇极了。

    书先生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茶,故意顿了一会,显然是卖关子,见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这才开口,“我这个故事讲的是十里红妆嫁女儿的故事。”

    下面瞬间一阵嘘声,以为他又来了老一套,又是那个换汤不换药的故事。

    谁知道那书先生却紧跟着道,“这故事的是当朝内阁首辅张大人的父亲,那张老太爷近来瞧上个美貌娘子,准备纳为第十八房妾。”

    张首辅今年都五十多了,张老太爷的年纪已经接近八十高龄,而妾才十八,这种事情实在是荒唐,因此书先生一开口便吸引了客人们的注意力。

    书先生环视一圈,对大伙的反应很满意,拿着折扇在桌上一拍,继续道,“有诗云: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树梨花压海棠!”

    众人皆大笑不已,茶馆里瞬间气氛热闹起来。

    茶馆里书,多是道听途,真假没人在意,只是图个乐呵罢了。

    傅青却想起这么件事,前世这位张老太爷的确荒唐无度,一把年纪专挑年轻姑娘祸害,仗着自己儿子是当朝首辅,被欺负了也只能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听闻他院子里光是十七八的姑娘就有二十几个,还有专门的人四处去帮他物色更年轻的姑娘。

    若是遇到不从的,张家下人们便会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逼迫姑娘的家人们不得不答应下来。

    若真仅是如此,旁人即便不齿这种行为,也只能背地里骂一句,为老不尊,老不羞。

    但这位张老太爷还远不止如此,传闻他有些特殊的癖好,听信了采阴补阳的那套辞,坚信年轻的女子能帮他延年益寿。

    因此他用尽了让人发指的手段,经常把院子里的女人折磨而死。

    张家的院子里时常会有蒙着白布被抬出来的人,这样毁了清白的女子,娘家也回不去,最后只能扔到乱葬岗匆匆埋了。

    前世傅青曾听京中贵妇们闲谈提起过这件事,言语之中对张家的家风颇为不齿。

    这张首辅大概也知道自己父亲做的事情多么不堪,便让人把他送到老家,离了京城不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更没人管得了。

    这张老爷子回了老家之后,据行为更加的没有节制,因此才有人作诗讽刺他一树梨花压海棠,骂他不知羞耻。

    傅青记得张家的老宅似乎离云州不远。

    书先生继续讲故事,“那妾今年年方十八,生的貌美如花,张家想要逼迫姑娘,无奈姑娘宁愿一死也不肯答应。张家便找个了个由头抓了姑娘的爹,逼迫姑娘答应。可怜那姑娘年纪就要羊入虎口,实在是可悲可叹。”

    众人一听又是气愤又是感叹,谁让张家权势大,寻常百姓哪里敢跟张家为敌。

    傅青听的连连蹙眉。

    有人问出了她想问的问题,“张家这般仗势欺人,难道官府就不管吗!”

    书先生摇摇头,无奈道,“张首辅权势滔天,谁敢跟张家作对,岂不是嫌命长了吗!”

    这话题听着荒唐,实则有些沉重。

    大伙听着都沉默了下来,最后有人提议还是不讲这个故事了,“还是讲以前那个姐和穷书的故事吧。”

    这次其他人都同意,虽然故事老套,但听着不累,就当个乐呵,总比听张家这事让人心情沉重的好。

    傅青结了茶钱,从茶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早了,她直接往家走去。

    她这一出门就是近一天,谁也没带着,家里几个人都担心不已,怕她在外面遇到危险,花站在门口张望,等看到巷子口走来个熟悉的身影,才惊喜的喊了声,“姐!”

    “您去哪了,可把我担心坏了!”

    傅青笑笑,“出门散散心而已。”

    进门便把武和章旭叫了过来,“我有件事跟你们商量,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见她神色认真,两人都意识到这件事可能不一般。

    傅青把张家的事情跟他们了一遍,“这张老爷子行事荒唐无度,已经害了几条人命了,可张家势大,当地官府不敢管,若是任由他们继续下去,不知道有多少可怜的姑娘要受到迫害。”

    张家这事,其实武早有耳闻,见傅青提起来,立刻道,“您是想管这事吗?”

    傅青点头,“我们人手少,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所以我才问你们的意见,若是你们怕惹麻烦,这件事我便不让你们插手,我另外想办法。”

    闻言章旭和武几乎想都没想便道,“您这么也太看不起我们了,这张家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早就天怒人怨了,若是能做些什么教训一下他们,我们怎么会不愿意!就算有危险我们也不会退缩的!”

    两人的态度很明确,傅青放下心,这才把自己的想法了出来。

    “不行!”

    谁成想刚才还信誓旦旦愿意的两个人,异口同声不赞同。

    “就算要收拾张家,另外想法子就是了,您也不必以身犯险!”

    章旭听的连连皱眉,刚才傅青的计划是她要用自己做诱饵,引张老爷子上当。

    这么做一旦出现意外,那傅青等于是掉进了虎口之中。

    武也是这个意思,他坚决不同意傅青去冒险,“就算要去,也可以找其他人去,你也不用自己去!”

    “找谁都是冒险。”傅青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的安危,耐心解释起来,“若是一般人去,很难引起他的注意,且这件事既然明知道有危险,我又让旁人去,自己躲在背后,要是因此害了人,我岂不是愧疚一辈子了。”

    “反正就是不行!”章旭服不了傅青,但还是不赞同傅青亲自过去。

    “你们放心,我会心的。”傅青已经做了决定,“你们两个要做的就是跟我里应外合,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不能失败。”

    傅青的计划是把张老爷子引到外面,把他绑了。

    这当然不止是教训一下他那么简单,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用张老爷子的命跟张首辅要十万两银子赎金。

    张家势力大,十万两对他们来讲九牛一毛,正好可以解决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你们要伪装成山贼,即便他们日后想追查,也只会往山贼上想,不会怀疑其他人。”计划不是很复杂,但实施起来却不简单。

    光靠他们几个人当然是不够的,所以傅青还跟程家借了几个人。

    程二听她想干什么,震惊的半天没出来一句话,“我倒是有几个能信得过的,可以借给你。”

    “你这回怎么没怪我多管闲事了?”傅青很好奇,往常他肯定要念叨半天才肯帮忙,今日倒是极为痛快答应下来。

    “张家那个老头子,做的那些腌臜事情,杀他十次都不解恨,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人也是深恶痛绝的。你能教训张家,也是为民除害,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张家的行为,程二也听闻过。

    傅青顺利借到了人,有了人手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按照傅青的计划,她要接近张老爷子,把他引出门去,这样才有机会避开张家那些护卫们把人绑走。

    若是她自己出面,要花费很多时间,所以她想到了一个人。

    张家不是近来要纳妾吗,那个被逼迫的姑娘必定十分不愿,傅青这个时候出面表示自己愿意替她去张家,想必那姑娘必定是乐意的。

    如此便有了名正言顺接近这个人的机会。

    只是有一点!

    进了张家门以后,傅青等于是孤立无援的,旁人无法进去,她一个人在里面会遇到什么危险都是不可预知的。

    要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也是一个问题。

    不过现在时间有限,张家定的纳妾的日子就是后日,傅青必须要抓紧这个机会,就算是虎穴狼窝也要闯一闯。

    到了张家纳妾那一日,傅青顺利坐上了张家接人的轿子,纳妾不是娶妻,只盖了个红盖头意思了一下。

    傅青坐在轿子里面,想着即将面对的处境,心中十分的紧张。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容不得她退缩。

    很快张家到了,有人了几句吉祥话请新娘子下轿。

    头上蒙着盖头,因此看不到四周是什么样子,张家很安静,即便是下人们走过,也没有话,安静的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她似乎是刚到后院,便有管家指挥下人们抬着什么东西出去,从傅青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的眼角余光扫见了麻袋里面掉落出来的一条手臂。

    白皙的手臂上全都是青紫色的伤痕,看人的触目惊心。

    傅青被带到一间屋子里,一进门里面便有一阵浓重的香味,像是刻意用浓香压制出某种味道,两种气味混在一起,让人作呕。

    傅青好不容易忍耐住才没有吐出来。

    屋内很快安静下来,其他人都出去了,傅青掀开红盖头,目光看了眼桌上放置的酒壶,走过去将随身带着的药粉放了进去。

    临行前傅青去见了陈仙仙一面,这药就是从他手里弄来的。

    陈仙仙是风月场所之人,弄点这种药不难。

    这药无色无味,喝了不消片刻便会头晕目眩直接昏睡过去。

    刚把药放进去,房门便被人推开了,穿着一身锦袍的老人走了进来,这个人生的五官端正,想来年轻时候应该也是俊朗的长相。

    但傅青瞧着这个人便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俗话相由心生,这个人的眉眼中散发着一种阴沉的气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丝毫这个年纪的慈祥之色看不出来,反倒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此人便是张老爷子。

    傅青看到对方明显脸色有些发白,张老爷子眯起眼睛量着傅青,仿佛看着一件货品一样,“果然是个美人,管家这次找的人倒是不错。”

    这人一靠近,那种腐烂作呕的味道更明显,傅青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忍耐力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妾身见过老爷。”傅青盈盈屈膝拜了拜。

    她如此识趣没有哭哭啼啼让张老爷子很高兴,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傅青的手腕,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意思,“美人,快过来给老爷好好看看。”

    傅青忍着恶心没有挣脱,而是道,“老爷,先喝杯酒吧,我给您倒酒。”

    张老爷子嘿嘿笑两声,“喝点酒也好,助助兴。”

    傅青松口气,急忙挣脱他,给他倒了一杯酒递过去,“老爷,请喝酒。”

    一杯酒下肚,傅青心才算放回肚子里。

    她怕一杯酒不顶用,又趁机劝了几杯。

    药劲很快上来,张老爷子一头栽倒在地上,傅青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拿脚在他身上踢了两脚,确定人真的是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