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儿原本已经认命了，她毁了容貌，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即便心里不甘心又能如何？

    可谁让让她那日看到顾宴秋和傅青两个人有有笑，他们看起来那么般配，就如同当年在江洲县傅家的时候一样。

    当年的苏檀儿只是傅青身边的丫鬟，她即便心里不愿意也只能看着傅青缠着顾宴秋，如今她毁了容貌，而他们却还要在自己面前碍眼。

    一想到这里，苏檀儿的心里便像是被千万根针扎过一样的疼。

    凭什么她毁了容貌，一无所有，可是傅青却仍旧这么风光。

    老天为什么永远偏向她。

    年少有傅青疼爱，傅家败落之后又摇身一变成了郡主，更是风光无限。

    可她却连唯一深爱的人都守不住，如今容貌尽毁，更是再也无法跟她争什么。

    可是她不甘心！

    苏檀儿咬着牙，因为太过愤怒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她的反应周师爷都看在眼里，伸手握住她的手，苏檀儿侧头看着他，“明涛，你会帮我的对不对，你会的对不对，我现在只能依靠你了。”

    她着眼泪落了下来，周师爷看着眼前的女人，明知道她是在利用自己，可就是不忍拒绝，扯了扯嘴角道，“你放心，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有了他这句承诺，苏檀儿终于脸上有了笑意。

    周师爷虽然没有功名，不是官，但却手握实权，比盐政司那个虚名权力要大很多。

    不然也不可能几任盐政司来来去去，都影响不了他的地位。

    如今傅青来了江淮城，等于进入周师爷的掌控范围内，他若是想对付傅青，她绝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这些饭菜都不能吃了，我去重新给你做新的。”苏檀儿着便要起身去厨房，被周师爷拦住，“让下人们做吧。”

    苏檀儿乖乖点头，很快下人们进来收拾好屋内的狼藉，又重新准备了一桌饭菜。

    *

    傅青看账册一直看到深夜。

    合上账本却睡不着，这明面上的账目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里面门道很多，若不细看很容易被糊弄过去。

    江淮盐业发达，可税收却不高，官盐卖不动，私盐猖獗，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整顿这两个字并不像是那么容易。

    这块肥肉很多人都盯着，一点轻举妄动怕是都要引来轩然大波。

    傅青想了一夜也没想出来到底该怎么办好，放任他们继续下去，让私盐越来越难以控制是不行的，但办法却也难想。

    深夜难以入睡，傅青索性披了件衣裳在院子里吹风。

    直到身体被风吹的有了丝丝凉意，这才起身回去。

    第二日一早，周师爷准时出现。

    今日他仍旧要带程远道去城中闲逛，继续这么下去无疑是浪费时间，傅青知道周师爷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用吃喝玩乐让程远道逐渐听从他的命令。

    程远道自然是想去的，但还是看了眼傅青，转头道，“本官来到江淮是受皇命来整顿盐业的，我们还是先做正事吧。”

    周师爷这等精明人，怎么会看不出来程远道想出去但却顾忌什么，他朝傅青看了眼，面上微笑道，“大人的极是，不知大人准备从何处入手？”

    程远道哪里懂这些，朝傅青看过去，见状傅青开口道，“程大人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熟悉，周师爷是衙门中的老人，对这里的情况应该很熟悉，不知道周师爷觉得应该从何处入手比较好呢？”

    傅青把问题直接扔回去，她也想听听周师爷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闻言，周师爷微微笑道，“此事想要解决也好办，江淮之地之所以私盐泛滥，三大盐帮在其中有很大的作用。既然想要整顿盐业，则首先要击这几个盐帮，不能让他们势力继续扩大。只有让这些盐帮彻底消失，百姓们才会购买官盐，如此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一番话下来，程远道听的是连连点头。

    周师爷所的话的确有一定道理，盐帮控制着盐商，是造成私盐泛滥的最主要原因，想要整顿，从击盐帮开始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傅青找不出来周师爷这番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心里就是觉得这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谁都知道击盐帮有利于推广官盐，可这么多盐政司死的死，倒的倒，却没有一个人动的了盐帮的根基，可见这事并不容易。

    而且傅青也不觉得，这个周师爷会这么轻易告诉她这些，这里面八成有问题。

    “那按照周师爷所的办法，应该怎么击盐帮呢？”傅青又问道。

    闻言周师爷垂下眸子，态度恭敬又谦卑的回答，“自然是派兵在盐帮活动的范围内镇压，让他们无法在江淮立足。”

    “依我看，就听周师爷的吧。”程远道开口道，“周师爷，此事交给你去办，给本官狠狠教训一下这几个盐帮！”

    傅青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周师爷应声是，随后转身离去。

    “你是不是蠢！”傅青气的连语气都透着烦燥，这个草包别的不行，拖后腿一个顶十个！

    在不确定对方的提议是否真的可行的情况下就贸然答应，不是蠢是什么！

    “那你他的办法哪里不对！”程远道抿抿唇辩解道，“朝廷派我来这里是整顿盐业的，那击盐帮有何不妥？”

    傅青一时半会也不出哪里不妥，可心里就是不安。

    心烦意乱之下，也懒得留在衙门中面对程远道，索性出门去街上逛逛。

    街道上很热闹，傅青一个人走在街上却显得跟周围格格不入，她心中有事情压着，看什么都没有兴致。

    逛了一圈也没什么收获，正准备回去的时候。

    前方一辆马车进入了视线中，先下车的是个男子，随后女子跟着从车上下来。

    两人不知了些什么，女子娇羞一笑。

    他们是钱晓蝶和顾宴秋。

    傅青朝他们看了眼，正好顾宴秋的视线也朝这边看过来，两人视线隔空对视片刻，傅青已然转身走了。

    “你看什么呢？”钱晓蝶顺着顾宴秋的视线看过去，除了街上的人来人往，并没看到什么特别得。

    “哦，没什么。我们进去吧。”顾宴秋收回视线，朝钱晓蝶笑了笑，两人随即进入酒楼中。

    傅青直接回去，进了书房便是一整个下午没出来过。

    周师爷哪来的账册很多，虽有为难之意在里面，但这些账册也确实有些用处，傅青沉下心准备全都看一遍再。

    江淮盐业很复杂，想要找到办法，就要先了解这里。

    不知不觉便已经是深夜。

    傅青看了眼外面，竟忘了时间，站起来推开门走出去，院子里的月亮尤其的大，她站在院子里犹豫了一会，还是走到侧门处开门。

    白天她回来没多久就有人送了张字条给她。

    字条上约她三更时分在衙门后巷见面。

    对方没自己是谁，傅青却能认出他的字迹。

    这会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傅青本不想过去，这么晚了怕是他已经走了，但犹豫了很久还是准备去看看。

    字条上有事相商。

    傅青过去的时候，巷子里空荡荡的，根本不见人影，她心下想笑，明知道这会儿不会有人在这里却还要白跑一趟。

    转身刚要回去，冷不防地听到一个声音传来，“我等你这么久，你就准备这么离开？”

    傅青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有人走了过来，等走近她看到顾宴秋的脸出现在眼前。

    “抱歉，忘了时间。”傅青刚才明明都看过没人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出来的。

    两人见面没必要寒暄客套，傅青直接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萧九寒量着她，明明只是几日没见，他却像是隔了几年没见一样。

    傅青被这视线看的不自在，蹙眉道，“你要是没事我就回去了。”

    “白日里我看到你了。”

    身后声音传来，傅青看他一眼，“所以呢？你专门约我出来见面，就是想跟我这个？”

    “我今日是陪钱晓蝶去见......”

    话音未落便被傅青断，“你做什么用不着专门跟我解释。”

    萧九寒心下苦笑，却也只能当作不在意，淡淡道，“我是想跟你，我们今日去见下面的盐商，他们商量怎么对付新来的盐政司。”

    “什么？”

    傅青明显愣了下，不成想他的是这件事。

    萧九寒笑道，“不然呢？你以为我想跟你什么？”

    这话让傅青尴尬的要命，好在夜色下看的不明显，不然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刚才她怎么会想到他是怕自己误会才跟自己解释今日跟钱晓蝶在一起的事情。

    “他们怎么算的？”

    傅青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不让尴尬的气氛蔓延开。

    萧九寒沉了沉声音，问道，“我听衙门要对付三大盐帮？”

    今日才商量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快传出去？

    傅青拧起眉头，“你听这个消息了？”

    “三大盐帮都有人在衙门中，这消息今日刚传出来，他们应该都在商量对策。”

    萧九寒的表情很凝重显然对这件事并不赞同，“此事是谁提议的？”

    傅青听出来话里有话，便把今日周师爷所的话跟他了一遍，“我是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并没想出来。”

    “他这招叫杀人不见血。”萧九寒的声音冷下来，傅青心里咯噔一声，急忙追问，“是哪里不对？”

    “你想没想过，这消息为何会这么快传出去。”

    “自然是有人泄露出去的。”傅青刚回答完便意识到不对劲，“你是有人想借刀杀人？”

    正好起了一阵风，虽然不冷，但仍旧透着凉意。

    傅青出来穿的不多，风一吹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个轻微的举动还是被萧九寒看到，“这里不是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他的马车停在前面路边，上了马车很快风吹不进来，便觉得舒服了不少，萧九寒将车内的一个斗篷递给她，“夜里风凉，你穿上。”

    “用不着......”

    傅青刚要拒绝便见他沉了脸，“你是准备明日一早就病怏怏躺在床上吗？”

    “多谢。”傅青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僵持下去，直接接过斗篷披在身上，身上也逐渐有了暖意袭来。

    她还记得刚才了一半的话题，“他是想让官府和盐帮闹起来，不管最终谁赢谁输，他都能坐收渔人之利。”

    借刀杀人，谁是刀，谁是被杀的人，现在还不知道。

    但不管最终结果是什么，两败俱伤是肯定的。

    若是官府输了，程远道这个盐政司轻则被罢官，重则跟之前出意外的那些官员下场一样。若是盐帮输了......

    傅青就是这点想不通，“如果盐帮被除掉，对他有什么好处？”

    周师爷这个人应该属于黑白两道通吃之人，不管是官场还是盐帮都跟他关系密切，也正是在两者之间维持着平衡，所以他才能游刃有余。

    如果一方出事，则会破平衡，到时候对他来讲不见得是件好事。

    “你可知道私盐为何这么猖獗吗？朝廷屡次派人质量，却屡禁不止，他们的势力反倒越来越大。”

    萧九寒没有直接回答傅青的问题，而是问了她另外一个问题。

    “自然是因为这其中的暴利。”

    “场，军，官，邻，船，商。这六处每个环节都有人在贩卖私盐，从盐民那里开始，私盐就已经开始了。可这么多环节中，最难办的就是官私。私盐之所以这么猖獗，归根结底是官商勾结。就算没了盐帮又如何，没了三大盐帮，难道私盐就能停止吗？不会，因为这里面的暴利，足够让其他人眼红，只要有利益，就永远禁不完。”

    这才是根本的原因，所以周师爷根本就不怕盐帮真的被除掉，被除掉还会有新的盐帮出现，下面的盐商们要吃饭，自然不缺乏追随者。

    “三大盐帮在这里能屹立多年不倒，靠的可不仅仅是下面的盐商们的拥护，他们跟官府的关系比你想象中的更为紧密。官府想动他们谈何容易。”

    萧九寒看着傅青，声音又沉了沉，“你觉得一个程远道能动的了三大盐帮吗？”

    不能！

    这个答案不用想都知道，若是一个程远道就能轻而易举的除掉三大盐帮，那此前也不会让朝廷头疼多年。

    “他并不是想除掉盐帮！”

    傅青终于想明白哪里不对劲，她原先一直想不通周师爷的办法哪里不对劲，这会终于懂了。

    明面上是官府对付盐帮，实则是利用盐帮对付官府。

    “程远道是草包的事情他们应该早就知道，既然能默认他平安无事来上任，便知道他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既然不是冲着程远道来的，那目的就很明确了。

    傅青指着自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