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有信了
苏檀儿看了眼桌上的瓶子,她并不怕死,也料到今夜傅青来这里不会放过她。
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就累了。
“里面的药不会很痛苦。”傅青漠然开口。
“好,我喝。”
苏檀儿一把将药瓶开,毫不犹豫喝了下去,随后整个人跌回到椅子上坐下,似乎是知道自己生命到了尽头,她难得的看着傅青的眼神是平和的。
“你的没错,我恨你是因为嫉妒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眼前视线也越发的模糊,“但你何尝不可笑,你自以为时候喜欢的人,其实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
“你知道他是谁?”傅青已经知道当年认错了人,可她并不知道那个少年是谁。
见傅青问起,苏檀儿突然笑起来,“我不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是谁了。”
罢她闭上了眼睛。
傅青撇撇嘴。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膈应她一把。
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时候那个人是谁,不管是谁,过了这么多年在心里的痕迹也早就淡了。她只是特别不甘心,因为自己竟然蠢到认错人了都不知道。
所以才想知道当年那个少年是谁。
“进来吧。”傅青开口,关上的门很快开,站在门口的是周师爷。
他先是看了眼苏檀儿,几步冲过去抱住她,抬头对傅青道,“多谢郡主大恩大德。”
“这药服下以后会忘记以前的事情,你带她走吧,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到她。”
傅青出了门,没有回头离开。
半雨和半晴跟在她身后,回去的时候没坐马车,傅青想走走。
她和苏檀儿的纠缠如今终于彻底结束了。
那药来可笑,是她给自己准备的。
她接受不了萧九寒不在的事实,每每想起都觉得痛苦无比,所以才让人寻来了这药,服下之后便可以将一切都忘记。
可她这些年却始终没有服下,即便记着是痛苦,可她仍想要记得。
“姐,就这么放了她岂不是便宜她了!”半雨觉得很不甘心,苏檀儿这些年没少作妖,凭什么最后可以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我不是放了她,而是不想跟我自己过不去。”傅青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道她思念的人是不是也在看同一轮月亮呢。
不管是上辈子的傅青还是这辈子的苏檀儿,她们之所以痛苦都是因为不曾放过自己,既然老天能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也可以给别人一次机会,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月色下,主仆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坐在墙头上的萧九寒看着她们的背影远去,伸手捏了捏眉心,许久才长叹一声。
刚才傅青和苏檀儿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看这样子,让傅青对顾宴秋这个人改观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萧九寒之所以执着于让傅青对顾宴秋改观,是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这么直接告诉傅青,她即便能相信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事,也接受不了变成她厌恶的人。
尤其是让傅青每日对着自己厌恶的一张脸,还要当作并不在意,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了。
此时此刻,萧九寒恨不得顾宴秋这个人一顿出出气,要不是他以前做了太多错事,不管是傅青还是苏檀儿,顾宴秋都辜负了。
到底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
他如今变成这么一个人,有苦不出,却也不能叫苦,他自己又何尝是干干净净一个人,双手染血,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
如今能有机会重生而来,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好在他现在身体康健,有很长的一生要走,他可以一点点让傅青接受他的新身份。
傅青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在江洲县的十年间,也有跟萧九寒遇到之后的时光。
醒来已经临近中午,昨夜睡下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这会头昏沉沉的,坐在床上缓了很久才喊半雨她们进门。
“姐,周师爷带着苏檀儿走了。”
半雨着给她掏出一封信,“这是早周师爷让人送来的,是给您的。”
傅青之所以决定放过苏檀儿,周师爷的情谊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她自己如今形单影只,很明白生离死别有多痛苦。
当时周师爷跪在她面前,求她饶了苏檀儿,甚至不惜提出一命换一命的时候,她就知道,周师爷对苏檀儿的感情是真的。
所以她成全了他们。
展信。
信上没有什么客套话,只有寥寥数字。
傅青看完内容,许久之后哭笑不得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信上告诉了傅青当年她认错的少年是谁,这是苏檀儿无意中提起的事情,周师爷觉得傅青或许想知道答案,因此才写了信给她。
傅青看到萧九寒三个字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她曾问过他一个问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当时他的回答是,“比你知道的要早。”
傅青以为是他们认识不久以后,如今想来他应该是早就认出自己是当年的姑娘了吧。
想到这里,傅青心中隐隐有些疼。
当年她了要带他走,却一转身带了另一个人走,他当年不知道是否会觉得失落呢?
“还真是没缘分。”
罢傅青又自嘲一笑。
随着周师爷的离开,所有的问题一股脑地堆来,全都摆在傅青面前。
以前有周师爷处理大部分,如今他一走,那些头疼的鸡毛蒜皮的事情也就全都来了。
傅青一连几天连门都出不去,累的头昏脑胀,也让她意识到,有件事情刻不容缓。
盐政司这个位置必须要换个有能力的人。
这个人除了要有能力,还要对当地的情况了解,更要能服众,不然的话她前脚刚走,后脚便跟直接跟这些人同流合污了,那她此前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来容易,这个人选却并不容易找。
傅青将知道的朝中官员一一设想了一遍,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对这里的情况不了解,且很多人现在久居京城,若是现在派人回京城,即便是最快的速度,一来一回也得数月。
这么几天,傅青就被折磨的生生瘦了一圈,这要是连续几个月下来,她还有命吗!
眼看着她唉声叹气,半雨送茶果进来看到,给她出了个主意,“姐,您何必要舍近求远呢?眼下不就有个合适的人选吗!”
“谁?”傅青抬头看向半雨,不明白她的人是谁。
“顾侯爷啊。”
半雨的提议傅青是没想到的,因苏檀儿的事情,让傅青又记起顾宴秋过去那些凉薄寡情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并未见过,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起这个人。
被半雨一提醒,傅青皱了皱眉,她想拒绝,但拒绝的话却不出口,因为半雨的提议确实是有道理的。
顾宴秋在这里这么久,很多事情都熟悉,接手盐政司以后也不至于一时间无处下手,能够迅速上手,且傅青知道,虽然他这个人问题很多,但能力还是有的。
所以他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选,至少目前为止,再没有更合适的人出现在之前,如果他能愿意接手盐政司,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傅青虽然心里别扭,但只存在于两人的私人关系上,于公来讲,她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他人现在在何处?”
上次见面他还在钱帮,但盐帮们和官府合作之后,他也就无需继续扮作钱晓蝶的未婚夫了,现在他在哪里傅青还真不知道。
半雨刚想不知道,半晴这时候进门来,手里拿了封信,“顾侯让人送来的。”
傅青拆信看了下内容,信上他准备启程回京了,所以想在临行前跟傅青见一面,他有话要跟傅青。
落款时间是三天前。
“这信什么时候送来的?”
半晴摇摇头,“好像是几天前了,信被门房不心夹在拜帖中,今天才发现。”
几天前的信,这会人八成已经走了,就算想拦着怕也是来不及的。
好不容易有了合适的人选,这突然就没了,傅青重重叹口气,心情莫名的烦躁不已,看了眼堆了一桌子的等着她处理的公务,一个头两个大。
“我出门走走。”
半雨和半晴急忙跟上。
傅青出门本意是散散心,可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竟然来到了一家名叫蓬莱仙居的酒楼门前,顾宴秋给她的信上留的就是这里的地址。
明知道他现在肯定不在这里,可还是鬼使神差的进去了。
刚进门,便有伙计迎上来请她去二楼雅室。
“郡主,您这边走。”
伙计很热情,傅青意外他怎么一眼能认出自己的,似乎是看出了傅青的疑惑,伙计主动解释,“有人给的看过您的画像,若是您来了,直接带您到二楼的雅室。”
傅青心头明显一跳,“谁让你这么做的?”
“是个公子。”
话音落下,二楼的雅室也到了,伙计推开门,傅青刚进去便见到坐在椅子上大快朵颐的人,差点眼睛登出来。
她真想问问伙计,这位是个公子?
难道不应该是个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老头子吗?
傅青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见到她那个神出鬼没的二大爷。
“我你这些年去哪了?”
“我可是个道士,平时没事当然不能在外面随便闲逛,当然是忙着清修了。”傅二大爷的辞永远这么一成不变。
没一句真话。
傅青见怪不怪坐下来,本以为是顾宴秋在这里,没想到是她二大爷,“你这回怎么到了这里?”
按照以往的规律来看,傅二大爷每次找她都不是什么好事,“你不会又赌钱输了没钱付账吧!我可告诉我,我没钱帮你还账。”
对于傅青的猜测,傅二大爷很不爽,瞪她一眼道,“你这臭丫头,我好歹也是你长辈,你就这么跟你长辈话?什么叫我又赌钱输了!”
“你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傅青抿抿唇。
傅二大爷刚想反驳,想到自己以前做的事情,底气一下没了,声嘀咕道,“那还有句话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行行行,你只要不坑我我就烧高香了。”傅青哭笑不得。
许久不见面,傅二大爷头上的白头发比以前多了不少,人也比以前更油腻了。
“你年纪也不了,总在外面四处闲逛也不是个事,不如以后跟我回江洲县吧。”
江洲县山清水秀,傅二大爷要是喜欢修道便给他修个道观,让他有个落脚之处,也免得整日在外面闲逛。
但果不其然,傅二大爷立马拒绝,“我可不跟你回去,我修的是大道,自然要走遍天下才算。”
见他的煞有其事的样子。傅青也不再勉强,“那你记得,要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回去找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年纪不大,还挺罗嗦的。”傅二大爷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行了,我不就是。”傅青笑笑。
傅二大爷将手里油腻腻的鸡腿三下两下塞进肚子之后,又喝了两口酒了个饱嗝,显然是酒足饭饱的样子。
“你不是问我来这里做什么吗?”
“嗯。”
傅青没吃什么东西,因为实在太油腻了,全都是鸡鸭鱼肉,一个素菜都没有,她只拿着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喝着。
见傅二大爷提起这事,便随口应了一声。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傅二大爷少见的露出认真之色,让傅青颇为意外,旋即笑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正经,我倒有些不习惯了。吧,是不是惹了什么祸来找我善后的?”
“你别闹,我这次找你是有正经事。”傅二大爷清了清嗓子再度道,显然表情比之前更加的凝重。
傅青被逗笑了,不怪她这样,实在是这老头子这些年就没做过一件正经事,让傅青想到是不是又在哪里给自己挖坑。
“行行行,你,到底是什么正经事。”傅青忍着笑问道。
傅二大爷重重叹了口气,“你可知道为何萧九寒这么多年都没消息吗?”
傅青的笑容戛然而止,又听他道,“因为他已经死了,三年前便已经死了。”
手一松,酒杯掉落,在安静的屋内传来一声脆响,傅青脸色也因此沉下来,“你是我的长辈,就算你平时胡闹惹祸,我也不曾怪过你,但这种话以后不要再了。”
“我没骗你,当年他走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也是我处理的他的身后事。”傅二大爷再度叹气,“这是他给你的,我本来想等着时间一长你自己接受他不在的事实,不想你这么多年都没有放下。”
“我不看!”傅青一把将信扔到地上,声音也因为激动而有些颤,“你的这些我一句话也不信,他怎么会死,我不信他会死!”
“你不信也的信!”傅二大爷突然抬高声音,见傅青愣住仿若失了神一样,又是一叹,“你以为我是来揭你伤疤的吗?我是来告诉你,现在你自己都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