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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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明奚顿时无言, 眼瞧着这八角蜘蛛已经扑着嘤嘤嗡嗡声,飞到半空中,她有些急了,“世子爷, 拜托您让一下......”

    罢, 许明奚一把略过他, 完全不把他放眼里。

    随便找了个玉碗, 欲将蜘蛛盖住。

    不料千钧一发之际, 一把匕首自耳边呼哨而过, 直击半空中逃走的蜘蛛, 黑漆漆的浊液四溅飞开,变成一滩模糊的血肉, 挂在墙上。

    “咿呀呀呀!这什么东西那么恶心!”

    这污秽的浊液飞溅到许思蓁鹅黄莲纹裙上,吓得她使劲用手绢擦拭, 在原地抖擞着。

    许明奚心生不妙,当即将匕首取下, 手起刀落,跟砍柴似的割下她脚边染污的衣裙, 引得她一时失了风范, 连声大喊:“许明奚!你这是作甚,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辱我。”

    “不想死就安分点!”

    不等几人反应过来,沈淮宁一手将许明奚拉过来,一手抽出罗缉熙腰后的软剑,挥剑落下, 将她脚边的大半衣裙砍下, 只余镜花绫的大氅包裹。

    “蓁儿!”罗缉熙将身上的大氅脱下将她包裹住, 揽在怀里, “你没事吧!”

    沈淮宁当即掰开许明奚的手一看,见没有沾到才松了口气,可反应过来,还是立刻松开了,声嗔道:“胡闹,现在这玩意死了,它跑不了了。”

    “没事,我有分寸的。”许明奚讪讪笑了下,看向这早已粘在墙上的死蜘蛛,无奈道,“将军,我也没让你杀了它呀!”

    “你!”沈淮宁气的不一处来,只得撇过头去,“不知好歹。”

    罢,他看向相拥的二人,皓腕微转,将软剑一把丢过去,他也稳稳地接住,注意到他眉眼中的第一。

    沈淮宁道:“罗缉熙,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该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罗缉熙莫不作答,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着,心下涌上不甘。

    他就算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也清楚是定然沾不得的污秽,刚刚也想拔剑相助,只是沈淮宁竟然比他早了一步。

    思及此,他看向正蹲在一旁研究死蜘蛛的许明奚,竟是有些怔然。

    怀里的许思蓁察觉到了他目光的异样,捻着手帕愈加悲泣,声啜泣道:“熙哥哥,我怕......”

    罗缉熙回过神来,撇去乱七八糟的思绪,轻抚着她的肩,柔声安抚着。

    沈淮宁恹恹地向上瞟了下。

    玉龙大门前,耶律米汗的随身侍卫哭喊着他家可汗,倒在一滩淤血中。

    身为弟弟的耶律隆汗早就被吓破了胆子,在一旁作呕吐了起来。

    泰成帝面色沉下来,使了个眼色玉门道长。

    玉门道长俯身领会,便迈着八步往堂下而去,把脉施针,自言自语嘀咕了几句,似乎有了主意,向泰成帝拱手行礼道:

    “陛下,恕臣无能,可汗已经无力回天了。”

    此话一出,在场人都稍稍愣住,只有李烟芷站在佛像后,低眉淡笑,身旁的齐郎君正心揉着她的纤纤玉手,在手背上案抚着穴位。

    泰成帝听后,沉声道:“死因是什么?”

    “死因......”玉门道长作揖,面色惶恐,“陛下,老臣无能,只知这是突厥蛊毒,须得有人暗中的操控蛊虫,和当年先帝病发之症一模一样,”

    “什么!先帝!”

    “还是突厥蛊毒!”

    “这难不成是......”

    此话一出,在场人顿时瞠目结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矛头指向耶律隆汗。

    其中多是年老的世家和官员,没经历的辈却是忍不住问着,都被厉声断,不可多言,不可多问。

    泰成帝面色一沉,复又看向李烟芷,她正悠闲地持杯饮茶,看上去事不关己,还时常和身边的齐郎君眉来眼去的,即使知道泰成帝在看她,也故意装作不知。

    落到此处,他灰白的胡子跟着抖了下,隐隐青筋乍现,拳头捏紧得咯咯响。

    许明奚有些懵了,俯身问沈淮宁,“这是怎么回事?”

    沈淮宁道:“当年先帝也是因这突厥蛊毒而驾鹤西去,可时至今日,仍没有寻到这毒叫什么。”

    “啊?”许明奚一怔,复又道,“这很简单啊!这毒明明就叫......”

    “耶律隆汗!”

    一声叫喊断了许明奚的话头,只见三朝元老的首辅林辞少有的抛去礼仪雅正,指着他鼻子喊道:“好你们这些狡猾奸诈的突厥人,竟敢公然在宫宴上毒害自己人,然后栽赃到我们北朝手上,简直的是不把我们放进眼里,胆大包天!”

    耶律隆汗顿时懵了,连连退后,面色仍是刚刚作呕后的苍白反应。

    “怎么可能!不是我!我怎会在这害自家兄长!他可是我兄长啊!”

    “这话得不对吧!”禁军统领季云深幽幽应着,“这谁人不知,自耶律可汗病重,现在突厥内政一团糟,就属你们兄弟二人争强好胜最为激烈,你不想你兄长死,恐怕这母猪都会上树咯!对吧!上将军,毕竟你们可是老对手了。”

    沈淮宁充耳不闻,这季云深本就是个大老粗,话不中听,当年受沈敬臣提拔,也算是拜在成宁军门下,可他自从掌管皇宫防卫后,边境军权和京畿重地的防卫权相斥,与成宁侯府也时常闹得不愉快。

    话至此,顿时炸开了锅,原本反对与突厥签和的群臣也跟着起哄。

    “就这样还想和我们和谈还开出那么过分的条件!做他们的春秋白日梦!如果不多加战马和土矿,估计这次和谈就是免谈!”

    “对!陛下,臣下请愿!”

    “你!你们!”耶律隆汗气得发抖,眼泪浸满眼眶,跟个赌气的孩般,“你们北朝就凭这点就想断定我是凶手了吗!信不信我告诉我的父汗去......”

    殿内的纷纷扰扰有人记挂,不料在突然静止一刻,传来一句幽幽轻声。

    “凶手不是这位可汗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许明奚正蹲在阿依米汗的尸体旁,查看地上混杂着污浊的血液,还不忘闻了下阿姨米德身上的味道,吓得他往后一缩。

    玉门道长的眸光一沉,一听被丫头反驳,不免有些不满,一甩拂尘道:“夫人莫要妄言,玉门行医都有六十年了,怎么看不出下毒之人是谁?夫人这么又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在这里呀!”

    许明奚突然掏出这蜘蛛的残骸,晃到他眼前,吓得他一哆嗦往后退。

    众人一看这死状恐怖的蜘蛛,忍不住面露难色,纷纷掩面捂鼻。

    许明奚扯了下嘴角,颇有点不好意思,便讪讪地用手帕将蜘蛛包裹起来,道:“这种蜘蛛叫天仓蜘蛛,极为罕见,以血肉为食,时常被突厥人作为蛊虫养育,其毒液含有剧毒,中毒者会麻痹心智,癫狂凶残,最后窒息而亡,和上次四婶婶所下的慢性毒可以是同一样的。”

    “慢性?”玉门道长心生不妙,甩了下袖子袖子,“按照这可汗的毒发之症,很明显就是立刻生效的剧毒,怎么可能是慢性的毒,夫人还是莫要信口雌黄,胡八道。”

    着,他转而请示泰成帝,“陛下,依臣之见哇哦哦!”

    话音刚落,一抹碎瓷片划过他的眼前,鬓间的几根白花花的碎发掉落,顿时愣在原地,眼珠子转悠着,落在不远处的沈淮宁。

    只听他沉声道:“听她继续。”

    许明奚悻悻地点了下头,拿出了刚刚的毒蜘蛛。

    “因为它是母的,此类毒蜘蛛较为特殊,母蜘蛛生性暴躁激烈,毒性猛烈,但公蜘蛛性子温顺,还承担孕育子女的责任,若是将两者的毒液混合在一块,就会从慢性的毒药变成立刻生效的剧毒,至于这位耶律隆汗为何不是凶手......”

    许明奚看了眼身旁的沈淮宁,得到了肯定,连声道:“因为他身上没有蓝金花的味道。”

    耶律隆汗一怔,“蓝金花,天山上的圣物之花!”

    “不错,据这蓝金花味道酷似辛夷花,天仓蜘蛛最为喜欢,同时也能削弱他的毒性,持毒之人一般都会把解药带在身上,以免自己染毒,可他身上根本没有这个味道,那不就证明,他不是凶手。”

    此话一出,大家面面相觑起来,所听所闻皆匪夷所思,可许明奚得头头是道,更有甚者对德高望重的玉门道长表示怀疑。

    玉门道长的脸顿时阴沉下来,枯槁如树皮的手微微颤着,沉沉看向明台上的贵人。

    身旁的药童站出来,低眉瞥了眼沈淮宁,拱手行礼道:“这位夫人看来见多识广,可但凡都要讲究证据,这所谓的天仓蜘蛛解药何为我们师徒几人多年都并未参透,也未告诉世人,不知夫人是从哪得知的?”

    “那是在!”许明奚脱口而出,其实这是在怀南娘子记录的医书上看到的,并未从哪里得知,而且这种情况出实情,恐有不妥。

    许明奚攥紧了衣襟,回复道:“只是偶然在一本古籍里看到的,我忘了是什么了。”

    玉门道长一扯嘴角,拂尘一甩,果不其然,信步扬扬想要去禀告泰成帝,不料身后却传来一句女子的轻声。

    “虽然我不能证明,但是它可以证明。”

    话落一瞬,玉门道长转身一看,顺着许明奚直指的方向,正是倒在血渍中毫无声息的阿依米汗,可仔细一看,在模糊粘稠的血肉中,似有个黑点在慢慢移动。

    张扬着粘毛的长肢爪子,发出黏腻的浊液滴答声,正慢慢啃食着残余的血肉,朝一个方向而去。

    天仓蜘蛛最喜欢蓝金花的味道,自会朝带着这样味道的人而去。

    须臾,玉门道长后背一凉,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