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漠城，冰雪覆盖了所有。

    “地面温度零下七摄氏度。”

    江楚看了一眼手中的温度计，朝一旁的同事道。

    李赫做好记录，忍不住了个冷颤。

    “这地方可真不是人能住的。”

    江楚看了李赫一眼，没有言语。

    “楚哥，这次考察完之后还来吗？我觉得差不多了，这气温反反复复也没太大变化。”

    “这次回去之后把数据整理一下。”江楚凝视着远处的山脉，一双漆黑的深目透着清冷，“我也该准备设计稿了。”

    “行，走吧！到点了。”李赫看了一眼手表，“楚哥，身体要紧，去吃饭。”

    “嗯……”江楚颔首道。

    十几分钟后，两人来到当地一家川菜馆。正值下班高峰，餐馆里的人很多，很嘈杂。

    李赫点了两瓶啤酒，给江楚倒了一杯，顺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眼神？”江楚轻皱眉头。

    李赫摆了摆手，“没什么事。就是……”他顿了一下，将头往前伸了伸。

    “公司里的人都你跟宋总之间有矛盾？”

    江楚一愣，利落的短发下是一张英俊矜贵的脸，此刻像是凝了一层霜一般。他眼皮轻抬，扫视了一眼对面的人，伸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赫见江楚脸色不对，立马换了话风，“诶，你看我，这些干什么？其实我就是想，她是我们的领导，该忍得还是得忍。”

    江楚给自己倒了杯酒，依旧不言。

    店里的人很多，他们这桌的菜迟迟没有上来，两人也就干喝着酒。

    “我去催催。”江楚听着李赫喋喋不休地着，逃脱似地去催菜。

    等他转过身往前走去，靠他们较近的一桌来了两个新客人。

    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女生驼色大衣，长发披散，坐的方向跟江楚一样，他看不到脸。可男人的脸，江楚一眼便认了出来。

    江楚愣在了原地，高大的身形格外引人注目，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一桌，连带着身侧的拳紧紧握住。

    两人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面对面相谈甚欢。

    一瞬间，翻江倒海的情绪朝他扑面而来。此情此景更像是无情地嘲讽他有多可笑。

    “怎么了？”

    李赫疑惑地看着江楚失神。

    “你不是问我跟宋总有什么矛盾吗？”江楚盯着女人的背影，漆黑的眼睛染上猩红，“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两桌离得不是很远，江楚的声音冷然暗哑，算是有辨别度的。

    几乎是预料之中，女人猛地转头，视线碰上了江楚的。

    林楠觉得自己心脏跳漏了一拍，再次相遇，她在江楚地眼中看到的还是深不见底的恨，仿佛目光是刀片，一刀一刀的将她凌迟。

    “我和她没什么恩怨，倒是跟她的女儿有些不解。”

    一句话引来其他人注视，林楠因为这句话身体颤了一下，对面的男人立马握上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

    江楚看到两人下意识的举动觉得无比刺眼，冷笑一声，一声招呼不地离开餐厅。

    “她女儿？诶，你怎么走了？不吃饭……”

    ……

    漠城是中国的一个边陲城市，没有经历过大生产的如火如荼，没有赶上改革开放的快车，没有触及新时代的福利，一如既往，平静而落后。

    大学毕业后，林楠放弃了母亲给她安排的工作，来到了漠城最落后的村庄支教。

    出身娇贵，生活富足前卫的她，没有被这样恶劣的环境劝退，倒是心态平稳的生活了下来。

    不过半年，漠城就传来了消息，有一项国家级的大项目将在这里展开，政府先是拨出大量资金发展教育。

    这几天林楠一直奔波在城市与村子之间，解决学生的档案问题。

    晚上八点，林楠还在漠城教育厅处理学生的档案。

    “林老师，这几天你得多跑几趟，辛苦你啦！”电脑前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望着一边的林楠。

    “没关系，我的职责所在。”

    林楠含笑回答道，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

    处理好今天的事情后，她就往回赶。

    途中遇见高中同学程帆，便一起去吃饭。即便以为遇见高傲优越的程帆已在意料之外，却万万没能想到同一时刻遇到了江楚。

    “真是不好意思，害得你也没吃好饭。”林楠走在程帆身侧，抱歉的开口。

    “林楠，跟我不需要这么客气。”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朋友间的距离。

    “嗯，那我先回学校了。”

    林楠朝他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示意在此分开。

    她走了一段路，背影快要消失在人群中，身后突然传来程帆的声音。

    “林楠，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她转过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睁大。

    蓦然，程帆苦笑一声。

    “没什么，路上注意安全。”

    “呃……”一个月后……

    相比漠城的平静落寞，此刻的新安灯火辉煌，高楼直冲云霄，每一座写字楼里，每一盏灯下，都是为生活奋斗者。

    就在这之中，也即将展开一场角逐的竞标。

    安静的办公室里，江楚不停的敲着键盘，办公桌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一只修长的手拿起手机接过，电话那头不知了什么，江楚立马皱了眉头：“这次的设计，我必须拿到手。”

    适时，电脑上跳出一条新闻。

    红色的标题十分醒目。

    看到这条消息，江楚微眯了眼睛，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他在思考什么。

    “我会准备好设计图。”

    办公桌上摆着几张图纸，图上管道交替横行，现代科技的完美应用，复杂的系统结构，让这套管道系统彻底抛去了工业化的色彩。

    或许，江楚明白，他这张图太大胆了，在那样一个落后，没有开发的城镇里，略过工业化的改革，直接进行科技实践，这样的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端放血，最终，谁会来承担这笔经费，更无从起。

    他将手机随意扔在办公桌上，整个人向后倚去，短发下一张英俊矜贵的脸尽显疲惫，他闭上酸涩的眼睛，长睫落下阴影。

    一幕幕回忆的画面涌进他的脑海里。

    残破的教室里，一抹倩丽的身影站在人群中，白皙的脸带着耀眼的笑容。

    冰河之上，男人身穿军装，挺拔高傲。女孩走在他身边，长发不时拂过那人的肩头。看起来好一对旷世佳人。

    在那个毫无色彩的地方，所有的事情都苍白无力，唯有她的笑容染了整片雪白。

    江楚的眼睛猛然睁开，一双漆黑的眸染上猩红，他倏地站起，瞪着桌上的设计稿，双手一扫，桌上的东西全数洒落在了地上。

    几秒过后，他又从地上捡起设计稿，红镐的眼似有水光，他勾唇笑了笑，笑得有些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