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都是自己的母亲，虽然她偏心，重男轻女，但是这么多年吵吵闹闹，那也是有感情的。

    所以张晓梅此时哭的特别情真意切，她是真的伤心。

    江瑜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此刻她内心非常冷静，甚至还在脑子里思考，等会她一个人和沈玉兰相处时，她该些什么。

    张聿宁紧了紧牵住江瑜的手，看了她一眼，然后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浅笑。

    此时的张聿宁，内心也很复杂，好像没有太多的难过，但是心里也闷闷的。

    他以为像他母亲这样的人，可以至少活到八九十岁呢，现在她才不到五十岁，真的没想到她会这样离开。

    张建国面色沉重的走出来，朝他们身后看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奶奶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张聿宁解释道：“奶奶年纪太大了，她还晕车，一坐轿车就开始吐，我们是借的别人的车开回来的，十多个时，怕奶奶受不了。”

    之前去安城，他们都是坐的火车，坐汽车或者轿车，张奶晕车都很严重，坐火车来不及，还要转，要明天才能到了，思来想去，他们还是让她留在家里。

    张建国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才指了指里面，“进去吧，你妈在等你。”

    张建国着，又看向江瑜，朝她露出一个笑容，“等会你也去看看她，回都回来了。”

    江瑜点点头，“恩，知道了爸。”

    张聿宁进去后，就看到了很久不见的沈玉兰，躺在床上，缩成一团。

    他都不知道，她竟然瘦了这么多，又瘦又黑了。

    张聿宁上前一步，走近床沿，离沈玉兰近一些。

    沈玉兰艰难的睁开双眼，看到张聿宁，喃喃道：“是狗崽回来了吗？”

    张聿宁抓住了沈玉兰伸出来的手，“我不叫狗崽，我有名字，我叫张聿宁。”

    沈玉兰突然笑了，她的嘴唇已经变成了紫黑色，脸色也青黑的，被蛇咬后，耽误了太久，去了卫生院医生给她处理了一下，就希望不大，让她回家养伤去了，他们都觉得她要死了，她自己也这样觉得。

    但是这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又有力气了，她竟然能坐起来了。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色也变得容光焕发了起来。

    她虚弱地笑着，道：“狗崽这个名字，是我取的，我叫着顺口。”

    张聿宁抿了抿唇，还是出了口，“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沈玉兰感觉自己身上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力气，又消去了大半。

    最后，她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么多年，你恨我是吗？你恨我从不搭理你，在你抱着我的大腿的时候，我还把你推开，在你天天哭着喊妈妈的时候，我也没过去抱你一下，没搭理过你，我……”

    沈玉兰紧紧握着张聿宁的手，着着，自己就哭了起来。

    张聿宁站在那里，什么都没，静静的看着沈玉兰。

    “我也不知道我那几年为什么会那样，你别怪我好吗？要怪，只能怪你出生的太早了，太不是时候了。

    我本来可以嫁给一个更好的对象，他有稳定的工作，又英俊，又帅气，他还约我去看电影……可是这一切，全都被你爸毁了……”

    沈玉兰还想什么，张聿宁忽然开口，“他不会娶你的。”

    “你什么？”

    张聿宁看着沈玉兰，神色平静，“那个许尚平，他不会娶你。我见过他，他娶了他们大队队长的女儿，然后大队队长给他开了推荐信，他去上了工农兵大学，娶你，你能给他拿到推荐的机会吗？他早就计划好了。是，他是喜欢你，因为你漂亮，但是除了漂亮呢？你还有什么？”

    这话对沈玉兰的击实在是太大了，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或者，她不愿意相信，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加对不起张聿宁。

    她一直觉得是因为张建国救了落水的自己，害自己失了清白。所以自己被迫嫁给他，不然的话，她就是嫁给许尚平的。

    许尚平家里条件好，父亲还在，许尚平也是高中生，等许尚平高中毕业出来，他也可以分配工作，她嫁过去，以后迟早要住到城里去。因为许尚平，一看就是有出息的！

    张聿宁叹了口气，“我早就告诉过你，在我八岁的时候，我就告诉了你这件事。然后你就了我一顿，自那以后，就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沈玉兰扑簌扑簌的掉眼泪，是的，自那以后，张聿宁就再也不叫她了，也没拿正眼看过他们，他还给自己改了名字，把那些叫他狗崽的人，都狠狠的揍了一遍。

    一直到带江瑜回来，他才喊过她妈，但是也是对他们冷冷淡淡的，没有感情。

    她知道，张聿宁对她没有感情。

    沈玉兰瘫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最后她才问道：“你媳妇……来了吗？”

    张聿宁恩了一声，“来了。”

    然后张聿宁就没有后续了，沈玉兰憋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

    那个江瑜，也是一个恨她的，她好什么？

    其实她还不想死啊！她儿子那没有出息，都当军官了，她还没有享福呢！

    沈玉兰终于开了口，她抓住张聿宁的手臂，哀求道：“儿子，你送妈妈去医院好不好？妈妈不想死！竹叶青蛇毒不是很严重的，好多人被咬了，都没有死，你送我去医院！卫生站那个就是庸医，他懂什么？他瞎的？我现在感觉自己好得很，我才不会死呢！”

    张聿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好，我送你去。”

    张建国他们也进来了，听到张聿宁要送沈玉兰去医院，几人脸色都不不一样。

    张国安当时也要去医院的，是张建国强烈反对，他觉得沈玉兰被咬了那么久了，还这么严重，去医院也没用，浪费时间。

    还不如尽快电话，让老大两口子赶紧回来，见上最后一面。

    此时，张建国只得，“去医院就去医院吧，我们也不是不肯送她去医院，是卫生站的陈医生，没希望了。耽误太久了，我们才带她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