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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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闲璋回到院里时, 越初正一人坐在搭好的吊床里抽着烟。快步走上前,站定在对方面前。

    越初晃着腿,连同吊床一起晃悠起来。

    应闲璋半张开两臂, 冲着他讨好笑笑,“下来吗。”

    “嗯。”

    听着越初应了, 应闲璋便向前单手搂在他腰上, 将人轻抱到地上。

    还好今天没闹着要住妙妙屋, 应闲璋暗自舒了口气。

    回到屋内的越初把玩着早时从祠堂带回来的那把裁风月,传至手中的微寒凉意让人觉着几分惬意,随意翻腕比划两下都能察觉到刀与主人之间的默契, 着实是令人爱不释手。

    “刀还在,人没了, 也算是一件憾事了。”越初感叹着。

    应闲璋却不以为意,“刀是死物, 死物才能代代流传。”

    “嗯?”越初随意应着,过了会儿才又问他,“越溪信是什么样的人。”

    应闲璋陡然一震, 不知他怎么会突然问了这些事,又生怕是朝辞鹤或是雪渺同他了什么,“怎么问这些。”

    “好奇罢了, 能用得了这样的刀,想来人也不凡吧。”

    应闲璋心下是有些嘀咕, 但因着不好开口再仔细问询,便也只能先顺着越初的话回答下去,“一个混蛋罢了。”

    “你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啊…”应闲璋因着这句话陷入冗长的回忆里。

    ·

    “哥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应闲璋的目光里出现了两个人,一个应九,那所造出九条龙里最年幼的一只。另一个则是陌生面容。

    “什么人。”应闲璋开口道, 却又不等对方回应,兀自开口道,“越溪信。”

    他与天道连枝同气,天道又掌管万物,查个眼前人自然不是问题,“绑他做什么。”

    应九被捆了绳子扔在一侧,嘴里大声叫嚷着,“放了我!我让我哥哥们收拾你了啊!”

    越溪信抬脚踹了地上的应九一下,“哦对,你还有哥哥们,信不信我把你哥哥们也绑了当风筝。”

    龙应九深吸一口气,带着五花大绑从地上蠕动到了应闲璋腿边,“快给我解了。”

    应闲璋眼眸下垂,无奈瞧过去,手上却没动作,还是问向对面的人,“来做什么。”

    越溪信将手中长刀翻了几个花,一副嚣张模样,“我徒弟过生辰,想要条龙。是他输了便同我回去,愿赌服输,还想耍赖不成。”

    应闲璋轻踢了地上的大长虫一脚,“是你答应的?”

    “…嗯。”应九支吾着,“我哪知道他那么能…”

    应闲璋摇摇头,“既是答应了,那同他去吧。”

    应九:“啥?”

    越溪信咧起嘴里,跑到应闲璋身边,牵起绑着龙应九的绳子,往腕子上一缠绕,同应闲璋道,“你倒是识礼。他管你叫哥?你也是龙?你去也行。”

    应闲璋这才认真量起眼前这颇是放肆的人儿,岁数好像瞧着也不算大,倒是个轻狂性子,“不用了,他既是输了,你带他走就是了。若是不需要了记得放他回来。”

    应九听着这俩人一人一句就给自己卖了,这才大声叫嚷道,“你们两个混蛋!”

    应闲璋仍是如块石头般无动于衷,“你自己技不如人又要怨谁,倒也合该你长些记性。”

    应九:“走就走!别求我回来!”

    越溪信才不听他们兄弟俩吵嘴,扽了绳子一下催促着应九快走。

    应九:“我自己会走!应闲璋你给我等着!”

    越溪信便又偏头去看那坐在空旷白雾中不动如山的好看男人,“应闲璋?”

    ·

    越初在床上吃着宋衷送来的点心,“后来呢?”

    应闲璋将他不喜的吃了一半的枣糕扔进嘴里,“后来?他怕应九吓着祁宴,便要应九化成个风筝,日日拴在祁宴院中房后那棵歪脖树上。”

    越初:“你呢?再见他是什么时候。”

    应闲璋:“大抵是几年后了吧。”

    ·

    “上次冒犯。”

    应闲璋看着此时跪在自己面前的越溪信,缓了会儿才想起他是谁。

    应闲璋:“应九呢?”

    “我早放他回来了啊。”

    应闲璋便又不知道应九跑去哪玩了,应九是他造出的最后一条龙,前还有八个哥哥,平日里替应闲璋处理些琐碎之事。应九自被养在应闲璋身侧,并未出过任务,便是连现世都不曾去过,平日里对凡人也轻蔑些。反倒这次不知怎么一直不肯回来了。

    他若想找自是找得到的,只是未曾察觉到他应九有危险,也便纵着他入世玩些时日。

    应闲璋:“又来何事。”

    越溪信:“应九…罢了,我有个徒弟,自幼羸弱,又寻不到病因,应九许是天道会有法子。”

    应闲璋仍是未有丝毫情绪,“天道的法子便是逆天改命。除非那人能让现世遭逢重大变故,否则不会为一个人改命的。”

    越溪信像是一早有准备,“天道若是不能,那你呢。”

    应闲璋:“我即是天道。”

    越溪信:“你不是。”

    应闲璋的确不是,他不过是天道的皮囊罢了。暗自无奈,也不知应九那混子都同他了什么,“回去吧。”

    越溪信仍是跪着不起,低垂着眸子像是想着什么,“如何才能答应。”

    应闲璋只是摇头,“回去吧,各自都有命数。”

    越溪信不信,紧紧攥着拳头,“你不是天道,天道才无情。”

    应闲璋不懂他的什么,他与天道本就一体,从未想过他的这些,谁是天道从不重要,他与天道的使命本就都只是维护三界秩序罢了,“我也无情。”

    越溪信低头笑笑,竟是在他面前将衣衫一件一件脱下,再褪贴身衣时——

    “出去。”

    应闲璋抬掌,一道劲风直接将越初连人带衣裳吹飞出去,直吹到百丈开外。

    越溪信口中含血挣扎起身,还欲再向前,却被半步外的屏障拦住了,试探了下,的确不是自己能破的。

    如此悻悻穿好衣衫,暗自咬牙。

    “等着我啊!我下次还来!”

    ·

    越初一边听着故事一边跟着笑,“你以前这么硬气的吗。”

    “啊…谁还没年轻过嘛。”应闲璋见他并未抵触,便也跟着笑起来。

    越初:“他后来又去了?”

    应闲璋想了想,“不仅去了,还住下来了。”

    越初心下许是有些暗喜的,比如应闲璋这狗腿子模样是只在自己这里的。但又有些割裂,比如万一自己和越溪信就是同一个人,那应闲璋两世的性格反转多少就有点毛病了。

    应闲璋看了看时间,“好了好了不早了,今天的睡前故事就到这里了。”

    ·

    哄着越初睡下,应闲璋却始终睡不着,早些年的记忆一旦被勾起来,便是无论如何再也抹消不掉的。

    他和越溪信一同住了十二年,虽然用了十二年越溪信也没让应闲璋答应自己救他徒弟。但让应闲璋现在想想,倒还不如那时帮了他,何至于有今天这些事。又何至于牵连个越初进来。

    其实连他自己也想不通,越溪信和越初究竟是不是一个人,但都也好,诚如他自己的,他更在乎眼前人,如果两个里面必须选一个,他其实宁可选越初,那个死活看他不顺眼,动不动就跑过来给他一拳的越初。到底不能上一世伤害了一个,这一世为了上一个再伤害这个。

    怎么想都不太像人能做出的事。

    “心肝儿啊…”

    应闲璋给越初灌了些灵力,好让他能安稳顺着,然后自己便就着月色走了出去。山上的夜晚不同于家里,多了几分特有的静谧感,他漫步到了祠堂,夜晚的祠堂格外空灵萧索。

    他想去里面给越溪信上柱香,因为早上越初在,他确实不好做什么,可走了进去,却看到跪在祠堂正中的祁宴。

    祁宴也没想着他大晚上不陪着越初,往这儿跑什么,“我师父呢。”

    应闲璋:“你跪的那个不就是吗。”

    祁宴闻言猛而转头怒瞪他。

    应闲璋没理他,乐意跪就跪着吧,又不是他罚的,“既然裁风月在这儿,那赴约呢。”

    祁宴愣了会儿才回他,“抽屉里,自己取吧。”

    应闲璋咂摸着开供奉越溪信的案桌下的抽屉,从里面两指节厚的灰尘中,拨拉出了那把属于自己的剑。

    “记得给我捡回来我就该谢谢你们了。”应闲璋用衣裳蹭了蹭手中的青金长剑,让其恢复了本来面目,再将剑身抽出一半,看到了上面刻着的“赴约”两个隽秀字。

    而后便收了鞘。

    “这还是你师父给我写的。只是是赴约,到底最后谁也没赴了谁的约。”

    祁宴听不懂他得是什么,便也不去搭理他。

    应闲璋取回了自己的剑便准备回去了,万一越初醒了发现他不再又是要闹可不好。再越过祁宴时,瞧着那挺拔倔强的身影,到底也只是无奈摇摇头轻叹了声,

    “跪坏了,他也该心疼了。

    ·

    越初做了个梦,梦见了越溪信。好在也仅此是梦,不同于早些时候的言语给他的记忆,早上醒来时也就忘的差不多了。

    但他好像梦见了应闲璋欺负越溪信的事,醒来虽是不记得的,但格外情真意切的感同身受。

    揉揉额角,一偏头就看见了旁边也刚醒还闪忽着狗狗眼的应闲璋。

    越初眉头一凝,照着应闲璋就踹了一脚,“下去。”

    呱唧——咕噜咕噜咕噜噜噜。

    应闲璋从床上被踹了下去,然后一路滚到了门口。

    “踢得好。”应闲璋从地上爬起来又滚回了床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管他呢。

    媳妇做的永远都是对的。

    ·

    今个早上吃了早饭,朝辞鹤便寻他过去,是要试试衣裳。

    “他是一宿没睡吗…”越初着嘀咕,又转头去问一旁宋衷,“怎么没见祁宴。”

    应闲璋这才想起昨晚祠堂遇见祁宴的事,总不能还跪着的吧。

    “哦…”宋衷见他提及祁宴,“早上言语电话,龙应九又发疯,大晚上不睡觉非要拽着言语给他讲祁宴过去的故事,疯疯癫癫的言语受不了。祁宴先回去看一眼去,尽快回来。”

    应闲璋这才放下心,但又觉着应九实在是不像话。

    越初也不好什么,祁宴身子如何他也不清楚,他就是觉着这么操持下去,迟早是要累出毛病的。但跟他有什么关系呢,祁宴也不让自己关心他。如此想着便溜达着去了朝辞鹤院子里。

    ·

    朝辞鹤的确是趁着雪渺晚上睡了,连夜制的衣裳。

    越初来时,总觉着他没睡好,想让他再去睡会儿。但朝辞鹤无妨,越初便也不好再什么。

    “试一下吧。”朝辞鹤将西装递给他。

    越初接过量了会儿,然后问他,“我跟你商量个事。”

    朝辞鹤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您。”

    “能不能…不做西装了。”越初这话得自己也嫌别扭,“我穿了七年西装了,虽花样也是常穿常新,但是真的除了西装我没穿过别的。”

    朝辞鹤连着点头,“那是自然,我是只给你做西服。因为大师兄不让我做别的。”

    又是祁宴。

    朝辞鹤怕他误会,赶忙解释,“西装做顺手了方便些是真的,而且你长身子一直快,我这边几乎没有个闲暇,其他设计起来总归费些工夫,但你那边又等不得。其二是,大师兄你时候总不给好好站着。穿着规整些的衣裳他好能看管着,不然怕你穿个麻袋在里面跳酒醉的蝴蝶。”

    越初:“你大师兄真的很烦。”

    确实越初站不直了,祁宴就会拍在他背上。导致越初现在别的不,真的很讨厌有人从后面拍他。但也导致越初虽是散漫,却也还算是站有站相。

    越初:“算了,我也是合该遭报应。就当上辈子欠你师兄的吧。”

    朝辞鹤跟着笑,手上却替他换了之前做好的衣裳,“你想要我给你坐两身就是了,正好也快入冬了,做些稍微厚实的吧。再走时让应闲璋给你拿上。”

    越初之所以一年四季穿西装,很大关系是他对于冷热没有太大的感觉,即使冬天北风呼啸,他也不会觉着多冷。

    “都好。”越初想起祁宴就觉着无奈,“你看着做吧。”

    ·

    朝辞鹤摆弄着越初,将精致袖扣钉在长短正好的袖口处,再取来熨烫好的西装外套为他穿上,看着越初自己系好扣子。自己则蹲下身子,为越初换上新鞋。

    “合适吗。”

    越初:“嗯。我自己来就好。”

    他其实也就是,越初现在弯腰系个鞋带腰都疼要命。但该客气还是要客气下的,总不好就这样心安理得接受对方的好意。

    朝辞鹤笑着摇摇头,“我时候,就我师父还在的时候,便想着以后让师父只穿我做的衣裳。”

    越初的记忆里有这一部分,越溪信那时也答应了他,“那就给师父做。做成什么样师父都喜欢。”

    朝辞鹤愣了下,那与记忆中他师父的话全然一致,让他不自觉有些情绪起伏,但还是低着头假装摆弄着越初的裤脚,过了会儿才又轻快道,“嗯,那好了。”

    朝辞鹤起身,将他带去了工作间一侧,那里是一整面墙的衣柜,还采用的是极其古朴的红木所制作。

    “什么。”越初不明白,但因为对方显然是想让自己开的,他便将柜门开了。

    倒也没出乎所料,确实全是衣裳。

    朝辞鹤:“师父不在了,我便陆陆续续给师父做了很多件衣裳,明知道师父穿不上了,却又想替他在人世中保留一些痕迹,假装他也曾在历史中存在过。”

    越初呆立着,诚如朝辞鹤所,此时目之所及遍布了历朝历代的所有服装款式,无一遗漏,甚至此时存下来的都只是沧海一粟…

    “但为什么里面有女装…”

    朝辞鹤顺着越初目光看过去,“万一我师父有什么特殊爱好呢。”

    “我没有。”

    朝辞鹤:“万一呢。”

    “真没有!”

    ·

    越初关上了柜门,“若有机会我以后慢慢穿。倒是你,也该给自己做件衣裳了。”

    “什么。”朝辞鹤不懂。

    越初站太久着实累了,朝辞鹤便扶着他去椅子上坐着歇会儿。

    “我听雪渺,你俩的婚事一直没办。”

    朝辞鹤不知为何被问及此事,但点了头,毕竟是事实。

    越初:“若只是因为师父不在才不想办,能不能趁我还活着,同雪渺把亲事办了。我虽是不知个中缘由,但我若这次再死了…便是再回来是不是又要不知道是何时月了。”

    朝辞鹤默着。

    越初:“雪渺是想的,你便是为了纵着他些,也不好再拖着了。”

    朝辞鹤:“我知道,可是——”

    越初:“给自己裁件婚服吧,到时候我给你俩证婚。”

    ·

    二人再想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雪渺已经闯了进来,后面跟着慢悠悠的应闲璋。

    应闲璋颈子上是很明显的一道抓痕。

    “又架了?”越初都不知道还能雪渺什么。

    雪渺笑嘻嘻摇头,“没有,他自己摔的。”

    “嗯嗯嗯,我自己摔的,我就是有病。”应闲璋懒得搭理他,要不是看在越初的面子上,早给他踹一边去了。

    应闲璋走到越初身边,上下量了番,“好看。”

    越初跟着点头,“我知道好看啊,我穿什么不好看。”

    “也是。”应闲璋跟着笑,“我在他们山后寻了处汤泉,去泡汤泉吧,趁着宋衷还没发现。”

    宋衷发现了他们就得穿着衣裳泡了。

    朝辞鹤点点头,“那处时前些时候才修的,师叔还不知道,你正好身子也乏了,便去解解乏吧,中午吃饭再喊——”

    雪渺:“咱俩也去咱俩也去!”

    朝辞鹤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可还欠着师叔两套衣裳,再者都去了,师叔找不到人可还了得。”

    雪渺也是好哄劝的,“那我去了啊。”

    朝辞鹤取了他和越初的浴衣,一并递给雪渺,“当心吹着了。”

    应闲璋那份是朝辞鹤单独给的,不然雪渺走半路上就得给应闲璋的撕碎了。

    “知道知道。”雪渺不耐烦起来,准备拉着越初快步去了,但越初已经先一步被应闲璋拉扯走了,这会儿都快走到门外了,“那我走了啊。”

    朝辞鹤笑了下,就看着雪渺蹦蹦跳跳着准备离开,可才跳出两步,朝辞鹤便又一把拽住了他,“对了——”

    雪渺回头,“还有事?哎呀,怎么这次回来还啰嗦起来了。”

    ·

    “成亲吧。”

    ·

    雪渺眨巴着眼睛僵在原地,左看看又看看,“和谁?和我?你再一遍?”

    朝辞鹤抿了抿嘴,看向了已经离去的越初的背影,起伏的内心便觉平复了不少。如此又看向了雪渺,双手托住对方面颊,故意用力捏了捏。

    “我,咱俩成亲吧。”

    雪渺心下自然是激荡的,但还是晃了晃脑袋把朝辞鹤的手甩了下去,“咋呀,师弟,发疯了。”

    朝辞鹤就知道他是这反应,深吸了口气拽着雪渺的手,将其拽到自己怀里,

    “师兄,婚服我可是三千年前就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