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又陷入一片寂静。

    裴易清夹牛肉的手都忘了动, 反应过来后猛地抽回手，顺便还用胳膊和桌子角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嘶，好痛。

    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胳膊肘, 顺时针逆时针各自三圈之后又在心里想到：

    他动作是不是有点大了？听这类群体对大众的眼光很敏感, 路皆不会以为他歧视他吧......

    但裴易清还真没有别样的眼光, 只不过刚刚路皆出那句话后, 他下意识地想起了那天在天花板上他想象出来的幻影。

    太惊悚了。

    果然, 路皆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 嗤笑了一声：“至于么你？”

    “活动活动筋骨，”裴易清两只手往旁边摆了摆, 然后对路皆, “你刚刚......”

    “我就是随便，”路皆拿着筷子, “像你这种人肯定很多人都喜欢的。”

    裴易清看着他：“真的？”

    “是啊, 长得好脾气好, ”路皆想了一会儿，用最准确的词汇形容, “而且还人傻钱多。”

    “哪就人傻钱多了？”

    “你什么都不管直接借我十万，可不是人傻钱多吗？”

    这么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个理, 但裴易清还是：“那是我信得过你。”

    如果换一个人, 不定他就不会借了。

    “你这还不是人傻吗？”路皆继续。

    裴易清笑了笑，没话。

    “承认了吧？”路皆也笑笑。

    “不过你。”裴易清摇摇头。

    俩人着着就把之前那个话题给扯过去了，等到裴易清收碗的时候他才想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 路皆对他应该没有什么想法。他觉得路皆应该喜欢情深深雨蒙蒙那一款, 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 看上去就特让人有保护欲。

    路皆把裴易清放在桌上的笔记本关掉, ：“我来洗碗。”

    “不用了你坐着吧, ”裴易清把桌子擦干净，“我家擦锅擦碗擦筷子的东西都不一样，我怕你给弄混了。”

    “你不是不怎么下厨吗？”路皆皱起眉头。

    “对啊，但是用具得齐全，”裴易清头也不回地走进厨房，“就跟学渣的笔总是比学霸的多一个道理。”

    路皆不太明白这个道理。

    他坐在刚刚吃饭的桌子旁边，正对着的就是厨房里裴易清忙碌的背影，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但却让他久久没有挪开目光。直到裴易清从厨房里出来他才站起身，：“走吧？”

    “嗯，”裴易清擦干净手上的水，然后像是想起什么道，“等一下，我得找找我的钥匙。”

    完就把自己浑身上下的口袋掏了个遍，低声：“我的钥匙呢？”

    他掏完自己发现没有，于是就往客厅里走，翻翻沙发垫的缝隙，又往地上看了一眼，甚至连什么都没摆的茶几都翻找了一遍，都没找着钥匙。

    路皆看着他四处乱转，于是回忆了一会儿，走到玄关指着：“那是不是你的钥匙？”

    话音落了，正在放橘子的碟子里翻找的裴易清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发现了放在玄关鞋柜上的一枚银色的房门钥匙，以及摆在旁边的车钥匙。

    “诶我这记性，”裴易清从地上起来，“原来是放在这里了。”

    路皆想您这应该不是记性的问题。

    “常规操作了，”裴易清走到玄关换鞋，“我之前有一次还拿着手机找手机，找得真情实感的。”

    虽然不知道怎么找手机才是真情实感，但路皆听到他的形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人一起在玄关换好鞋子，便一起走到区的停车场。微弱的灯火映照下，两个人的轮廓隐没在黑暗里，让路过的居民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俩。

    “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裴易清看向旁边的路皆。

    “问。”

    “你每次走在路上的时候，尤其是这种没人的街道，”裴易清，“会不会有一种在走秀的感觉？”

    路皆：“？”

    “就是那种啊，”见对方不解的眼神，于是裴易清解释，“感觉耳边自带音乐，路灯就是灯光，越走越得劲儿。”

    他越越起劲，路皆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于是一言难尽的：“我以为只有大牛才这样。”

    “你不会？”裴易清看上去竟然有些惋惜，“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经常这样，有时坐车戴着耳机，坐在窗边仰望天空都带着45度的忧伤。”

    “有病吧你，”路皆的眼神从不解变成了多重疑惑，“你不去演电视真是埋没了人才。”

    “哎，”裴易清摇摇头，“现在的孩儿真老成。”

    路皆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话。

    裴易清之前停车的时候在想事儿，所以把车具体停在了哪里他自己都记得不大清楚。他拿着钥匙按了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他的车。

    “现在回芫荽吗？”路皆系上安全带问。

    “不，”裴易清摇摇头，“得去一趟花市，有几个订单需要的花芫荽里没货了。”

    “好。”

    路皆别花市了，就连花店都没怎么去过，他还有些期待。于是他坐在副驾驶跟着裴易清出了区后一路往左，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刚下车他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香气，这种香不是人造的味道，而是各种各样花香混合在一起。他原本以为这种味道会很奇怪，但是却完全不同。

    有一种来自大自然的，最原始的味道。

    裴易清把车停好之后就带着路皆往里走，边走边：“看着点儿，和你的工作有关系。”

    “行。”路皆点点头。

    花市里的老板好像都认识裴易清，一进去路皆就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

    “哟，裴老板。”

    “裴老板又来进货啦？”

    “我这儿还有些新鲜的，老板要不要？”

    ......

    不知道为什么，路皆有一种自己是弟，在陪大佬穿街的感觉。

    而裴老板礼貌地冲着那个招呼的摊主笑笑，“这个品种我店里都滞销了，难卖。”

    这话一那摊主果然收敛了笑容，摆摆手：“我这儿卖得就挺好啊......”

    裴易清也不和他多，带着路皆一路往里走，等走得远了他才对对方：“其实也没什么好学的，这种吆喝得最有劲儿的，卖的东西要么是行情不好，要么是滞销很久快枯了，一般的行家都不会买。”

    路皆点点头，这不就跟买水果差不多的意思吗？这有什么好学的。

    “就跟平常逛超市没什么区别。”怕他没听懂，裴易清又补充了一句。

    “哦。”

    这里一条街全是卖花的摊子，裴易清路上走走停停挑来挑去，却什么都没买。

    就在路皆觉得他是不是在溜自己玩的时候，他看见旁边里的一家店门口走出来一个女人。

    实在的，路皆原本只是看一眼就准备瞥开目光，但面前的人实在是太过亮眼，于是就下意识地多看了会儿。

    女人穿着一件碧绿色的旗袍，身材被衬托得玲珑有致，又不艳俗，显得温婉动人。墨黑的长发用根木簪挽着，整个人的气质都和旁边的人格格不入。

    不是路皆想歪，实在是女人的精心准备会让人想多。

    “易清来了？”

    果然，这女老板对裴易清的称呼都不一样。

    “嗯，”裴易清顿了顿，最终还是礼貌地笑笑，“要一点木棉和海棠。”

    “好，”女老板点点头，看向旁边的路皆，“怎么不是上次那个姑娘？”

    “她守在店里，这是芫荽新来的员工，叫他路就好。”裴易清到路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他觉得这个称呼有点不符合路皆的气质。

    路皆横了他一眼，对女老板：“你好。”

    “你好，我姓叶，”老板看着他的眼神充满善意，“头发挺帅的。”

    路皆愣了愣，然后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谢谢。”

    叶老板似乎没有把他的冷淡放在心上，反而更加欣赏路皆这种性格，随后往店里面走开始找裴易清需要的花。

    路皆和裴易清等在门口，他不经意间瞟了对方一眼，而裴易清依旧是风轻云淡的。

    叶老板的动作很快，选出了好几束开得正好的花，等路皆接过去的时候还特地用纸包装了一下，“心一点，不然水会洒出来。”

    “嗯。”他点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裴易清把东西全部拿上，和叶老板。

    而叶老板看上去有些错愕，“不坐坐吗？”

    “不坐了，”裴易清摇摇头，“还赶着送单呢。”

    “好吧......”叶老板的柳叶眉皱了皱，随后又很快舒展开，“那下次来给我发消息。”

    裴易清应了一声，带着路皆原路返回。路皆在这时候终于得出结论——这俩人绝对有问题。

    不过想想也对，他今天都了，像裴易清这种肯定有很多人喜欢，没想到就直接出现了一个人论证了他这个猜想。

    而且他觉得，就算是对方今天四/五十岁了，也依旧是黄金单身汉，被人喜欢是很正常的事。

    花束的牛皮纸有些脆弱，花瓣上的水珠最终还是留在了他的手上。他看着手上的水，直到撞上裴易清的背他才反应过来。

    “诶，我亲娘诶，”裴易清显然吓了一跳，检查他抱在怀里的花束，“没压瘪吧？”

    路皆看着他，然后仔细看了看面前的花，除了有几朵压掉了一片花瓣之外，没什么大问题。

    “还好，不然你今天工资就没了。”裴易清确定之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拿着钥匙继续往前走。

    他们把买的花全部放在后座，上车之后裴易清没有发动引擎，反而对路皆：“下次你一个人来。”

    “啊？”路皆没反应过来。

    “地点你也知道，人你也见了，”裴易清擦了擦车上的后视镜，“下次你就带着商单自己来，不认识花不要紧，你就直接问叶老板，她到时候会给你选。”

    他交代的语气太明显，于是路皆脱口而出：“你以后都不来了？”

    “嗯。”

    “为什么？”

    问完这句路皆就皱起眉头，他突然觉得答案有些显而易见。

    果然，裴易清侧过头看着他，不话也不开车。路皆觉得他们俩估计真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他不用什么裴易清就知道他想给半仙儿赢奖品；

    而裴易清同样不用什么，他就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行，我知道了，”路皆点头不再多问，“回吧。”

    裴易清笑笑，启动引擎回芫荽，路上还顺便给薇买了晚饭。回店里之后他包装了商单需要的花束，然后让路皆在旁边观摩。

    其实这并不好学，但是路皆只要到芫荽就想干活儿，不然就有一种无功不受禄的焦急感，他看着都急，于是只好带着路皆到处找事。

    等到花包完，俩人又开车去送单，这个简单的活裴易清就全权交给了路皆，等到所有商单全部送完已经到了晚上。

    虽然路皆看上去和裴易清跑了一天，但是他觉得自己压根没干多少活儿，所以裴易清“要不你的工资还是日结吧”这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拒绝。

    “我不要工资，”路皆，“本来就是欠你的，我在芫荽的工资都不要。”

    “可是你每天跟我跑，没有收入......”裴易清有些犹豫。

    他虽然不懂地下歌手生活大致需要多少钱，但路皆每天都要吃要喝的，总得要花钱。

    而路皆还是拒绝，“我过几天还会接一次商演，钱够我吃喝两个月了。”

    “行吧，”见他坚决，裴易清没有再多，“那你缺钱再和我。”

    “嗯，”路皆点点头，然后又笑了，“你还你不人傻钱多，哪有债主是这样的？”

    裴易清看着他挑眉：“不好意思，第一次做债主，那应该是怎么样的？”

    “应该是每天拿刀子恐吓，一天不还就剁一根手指。”路皆想了想。

    “你那是黑/社/会吧？现在是法治社会，少年，”裴易清笑笑，“而且我就算逼你，你能一下子还清？”

    “不能。”路皆还是回答得很快。

    “那不就得了，”裴易清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零星地闪烁着几颗星星，

    “所以，恭喜你，你获得了一个心中有法而且非常讲道理的债主。”

    作者有话要：

    半仙儿：听好多人在想我，我下章就出现啦！

    各位家人们，年前有点忙，但会保持日更，球球大家不要养肥我！！！